想不透的事,为什么要去想呢?别说她想不透,我也不曾想透过。
人必自重自敬自爱,梨香总是不满,总是挑剔,太多的太多,让她变得不同了。曾经,喜欢她的人,多得可以从殷府排到秦淮的街尾。
她走到门口,对着我叫:“姐姐,你要常来啊,这个世上,就只有我是你妹妹了,在冷宫里多苦,姐姐你是知道的。”
这是梨香不容易轻露出来的软弱吧,可是,我帮不了她。
如果是以前,我会拼了所有,包括尊严,我会去求情,设法帮她。
可我知道,现在已经改变了,好多东西,不是我所付得出的。
那予妃冲我直笑,我看到,我总想着凤儿哭的脸,我就觉得予妃是一个好恶心的人。
头也不回,就出了冷宫。
从太液池边一转,再走些路,就是崇阁宫。
它的主人,会回来吗?至少现在没有,一切都安安静静的。
它主人在的时候,这里不曾怎么热闹过,它主人不在,更是冷静极了。
就连那透出的松叶,也无精打采一样。
这里的所有,就像它的主人一样,满满是骄傲和尊严。
风吹来,刮动那满枝的雪,沙沙作响。
我轻叹着气,往正华宫而走。
中途看到十九公主追着小狗跑,那小狗,就是他赠于我的。
圆圆是否还记得我呢?对着十九公主,我弯下腰施礼。
圆圆跑过来咬着我的裙摆,跳着,爬着,想要爬上我的身。
我想,它还是记得我的。
十九公主跑过来,脸儿红红的,看着我,然后一敲脑袋说:“我知道你是谁了,林珣说这圆圆是画女倪初雪的,你就是倪初雪,是不是啊?”
我点点头:“奴婢就是。”
她一脸的兴奋:“太好了,我终于遇上你了,林珣说你画的画可好了,你画的人最好看。”
我轻笑,林珣还真是把我说得太好了。
抱起圆圆,它亲热地在我的脸上亲着,玩着,欢快地叫着。
“初雪,你能不能帮我画一幅画啊,林珣跟我说啊,那幅香雪海也是你画的。”她朝我眨眨眼,我明白那其中的意思。
这林珣什么都告诉十九公主,想必是和她深交比较长吧。
看她谈到林珣时那亮如水的眼睛,我替林珣高兴,十九公主,是一个不错的公主。
我点点头,爽快地说:“十九公主想要什么样的画?”
她眨眨眼说:“我喜欢田园间的花花草草,你帮我画一画好不好?”
她一点架子也没有,说话的时候,软软的,很是好听。
我点头笑:“好。不过可能要费一些时间。”
“太好了。”她拍手笑着:“林珣说倪初雪最有才气了。”
“别听他说太多。”我轻笑着把圆圆给她。
她有些惊讶:“初雪,林珣说这是你的,要还给你才是,圆圆好可爱的。”
我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我想,正华宫里可能不会允许一个宫女养狗。”
她吐吐舌头:“那倒也是,我皇兄总是很威严的。”
我笑笑:“林画师,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很佩服他的哦。”
她垂下头笑,脸蛋儿都红了。
做一个公主多好啊,不像皇子一样,要不就碌碌无为,要不然,就得强装起来,才能做自己的事。
十九公主大概不知道,所幸耶律重没有选上她,不然的话,小小年纪的她,就要到大辽去做一个侧妃,那是多痛苦的一件事。
单纯的她,不适合拉近肮脏的政权交结中去,可我又觉得十九公主这样才是厉害。
无法改变环境,也不回改变自己的心性,快快乐乐的,才会就得如此的可爱。
我是再难回到我寻找快乐的时光里去,可是,我心里有我的等待,心里的风景线,那么长,那么美。
在边关的一切,在草地上,纵马奔驰,可以让我想起来,都足以驱走这冬天的全部寒冷。
一连二天,皇上似乎在生我的气一样,没让我去侍候,也不许我出宫。
我乐得一个人在房里画画儿。他的心情,影响不到我,我的心里,没有他。
我最想念的人,是楼破邪,我最关心的人,是上官雩。
我想,失去上官雩,是我倪初雪没有福气。
上官雩多么好啊,他一身的才华,一身的医术,宽容,而且还有胆色和傲气。
这世上,多少的男人,及不上他的一半,是我负了上官。我一辈子我也是还不清的,既然我选择了楼破邪,我想,我就要一心一意地对待一份感情。
上官雩值得更好的,是有缘无分吧,那一次的错过,原来,竟然是一辈子的错过。
十九公主喜欢的,也就是平淡的东西,人就是这样,不要去追求太多,才会快乐。
我希望我也和九公主一样快乐,细细地绘着江南的田园风光。
春天的江南是美丽的,风很柔和,空气很清新,深深的雾气,在那水波只上,在那云底之下。
星罗棋布的村庄是不沉的舟,纵横交错的弯弯曲曲的河道,河边的柳枝吐了嫩芽,芦苇边钻出来放时透青了;河道里平静的水,从冬天的素净中苏醒过来,被大自然的色彩打扮得青青翠翠。
风轻随微微的吹拂着,如毛的细雨无因的由天上洒落着,千条万条的柔柳,奇舒了它们的黄绿的眼,红的白的黄的花,绿的草,绿的树叶,皆如赶赴市集者似的奔聚而来,形成了烂漫无比的春天时,那些小燕子,那么伶俐可爱的小燕子,便也由南方飞来,加入了这个奇妙无比的春景的图画中,为春光平添了许多的生趣。
我喜欢水,很喜欢画水,大概是我生长的秦淮里,就一直有水。
生活如水,可以使平平淡淡;生活如酒,可以使甘冽醇香。水如酒,那一湖的清水在平淡人眼中,照样可以轰轰烈烈,活他个一醉方休。
来来往往的小船里,都装满了希望。那一树一树粉的,红的,美得绚丽,一直就往烟元之间弥温上去。
深深地呼上一口,我想,一定满腔是甜润的水汽。
细细小小的,便用指尖挑起了墨来画。
我送与十九公主的,当不必去严格要求什么?一切的彩色,都是我自己调配。
由白到墨到浅的水,都相印的很好。
我现在画画,多了很多耐心,哪怕的是远处缠缠绵绵的云,我都会细细轻轻地带过。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在最上面的云海之中,我画这个,便是江南早春之图。
我不知道我以后可不可以如此平凡地过,可是,我很羡慕。
皇上可以囚住我,可是,他囚不住我的心的。
用了二天才画子,我穿上大衣,正欲送过去给十九公主。
一出门,在正华宫的正门,就看到皇上进来。
我弯腰施礼,退在一侧。
他看见了,没有再进去,而是看着我。
“皇上吉祥。”我轻轻地说。
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满脸都是笑一样。
他说:“陈公公,你们都下去吧,朕出去找找。”
“是,皇上。”陈公公朝我挤了一个颜色,意思是叫我不要得罪皇上。
从来我就没有听过他的话,我依然是我,断不想为了讨好皇上而改变。
“是什么?”他低声地问着。
我恭敬地说:“回皇上的话,是奴婢画与十九公主的画。”
“十九?”他轻喃,想了想,没有说什么?却伸出了手,想要看我的画。
我双手奉上,他展开一看,眼神中,满满是惊叹。
可是,又慢慢地变成了一种冷意,他合上:“这乡野间的色,也自是上不了台面。”
我没有答话,他将画丢在雪地上,我弯腰去捡,慢慢地卷好。
他不喜欢,并不代表着,别人不喜欢。
什么是朝江山,不就是一山一水,千山万水,凝聚起来的,叫做锦绣江山吗?
“这画,是你不屑于皇宫的一切,是吧!”他走在前面。
我想,楼破日不会因为做了皇上,而折了他的聪明的,我是喜欢外面的平实生活。
可却只能淡淡地说:“奴婢不敢。”
“你跟朕说话,总是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倪初雪,其实,你的胆子大的很。”他有些生气一样。
然后又叹气:“朕宁愿希望你胆子大一点,朕还是喜欢以前爱笑,爱说话,鼓励人的倪初雪。”
我却是轻轻地摇头:“皇上,小心,前面没有扫开雪。”
一句皇上,我们之间的身份,不是早就站得远远的了吗?终不能再回头的。
他负手而走,我只能跟着,不再是并肩而行。
身份上,思想上,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再回到从前。
“明儿个是过年,你早点到玉珑宫里准备着,朕准备给七皇子选个妃子,他也老大不小了,朕是长兄,是该给他纳个妃子了,是不?”
他这是问我吗?我有权利替楼破邪说不吗?他不是一直就在打算着这样的事。
“奴婢明天会早点到玉珑宫。”
他回头,锐利的眼神看着我,欲把我的心思,把我的脆弱什么都看穿,可是,我早就学会了云淡风轻,他是看得穿我,而我,不再惶恐,这不能改变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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