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古刹钟声
这次来到观音寺,距离上次已是十年。十年时间在现在社会已经算是太久了,于建中看着那些辉煌的庙宇恍如隔世一般。那时,他做警察还没几年,身上还保持着军人的作风,一身正气,对党的事业忠心耿耿。不似那些转入警界的蛀虫,满心龌龊,一心只想着升官发财,赚黑钱费。
于建中一生与佛无关,不管自己有什么事情,从没求过菩萨,也没拜过观音。他把自己的信仰交给了法律,所以从未希冀自己这辈子能碰到什么高僧令他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之类的奇闻异事。既无佛根,也无善缘,再宏伟壮观的庙宇佛堂对他来讲也只能当成是一个景点观看,再玄妙的佛经听上二分钟分钟必然哈欠连连,昏昏欲睡。至于那些佛家的经典说教,什么善恶报应、转世轮回,他听了只当是玩笑,从不当真。他还没有看破红尘,仍旧相信世界美好,期冀明天。他坚守着自己的道德底线,站在一片清净洁白的土地之上,任凭狂风暴起,风雪肆虐,哪怕有一天会被淹没吞噬,傲然挺立,毅然决然的前行。
于建中太过执拗,对法律绝对尊重,对人情过于淡漠,为人正直,欠缺圆滑,受尽排挤,无所依托,在所难免,虽然有时也为自己的这样不开化而自嘲不屑,但正直心性却分毫不改,不管怎么说也算个汉子。沧海桑田,红尘颠倒,有多少人还能坚守原来的自己?斗转星移,时光流逝,人性的光辉注定渐行渐远,或许有一天会遗失殆尽,但是他毕竟是一名警察,失去的没有遗憾,即便孤单难过,无所依靠,也不会寄托毒品或腐化的生活,而宗教更不是最好的解药。
第一次来观音寺,也是为了调查案件。那时,观音寺还没有发现后院的那座石窟,抬头望去,虽然苍松翠柏林立,但却山门倒塌,朱漆斑驳,剩下的部分仅用一柱支撑,十分惊险,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庙宇残垣断壁,令人望而生畏。曾经的信教徒和香客朝佛的圣地,已是门前冷落车马稀,香火暗淡。大殿内尘封土积,蛛网纵横,很多塑像都已残缺不全,壁画因受时间的侵蚀,也是色彩斑驳模糊不清了。
这几天已经中接手了两起小案子,都与观音寺的和尚有关,第一起是伤害,一个下山化缘的和尚,走街串巷,靠抽签算命去骗一点小钱。不过他一次实在是不走运,碰到砬子上。这个和尚自称是不打诳语的出家人,云游四方,帮人逢凶化吉,解困消灾。其实大家都清楚,这样的和尚算不上什么高僧,不过就是一个蹩脚的骗子罢了。说是抽签算命无非就是忽悠,先察言观色再说出困扰灾祸,然后福祸钱财,最后虚情假意,施法画符,拜佛捉鬼,予以破除。骗点小钱,落得施舍。这是他们这一行业非常普遍是路数。不想今日命遇克星,他却没有给自己算到。
和尚走进一条小巷,看见一女人愁眉不展,连眼泪流,心情不悦,便以为此女定是夫妻不睦,家庭不合,就大着胆子猜测女人的老公有了小三。就疾驰两步,口中念念有词:“阿弥佗佛!色即空,空即色。”
这个女人看着和尚有些莫明其妙。心想,我也没招你没惹你,这秃驴没事跟我套什么磁?但出于一般的礼貌,她也没什么说什么,只想快点走过去。偏偏和尚就挡住了她,继续完成他没完成的工作。
“善念善业,恶念恶业,非善恶成无计业。色心所动,自要奔波。这位女施主,你男人即为色魔所虏,勾三搭四,你也不必伤心费神,徒生烦恼,沧海桑田,一切不过都是过眼云烟。 ”
和尚云山雾罩,嘴里面吐沫星子乱蹦,只是没想到这女人刚刚守寡,夫君英年早逝,正怨天尤人,一肚子的悲恸正无处发泄,听闻和尚此言顿时火起,暴跳如雷。
“你是那里来的和尚?”
“贫道在观音寺出家,三途六道永救拔,恒随观音度众生。”
“观音寺的秃驴,你还在这儿跟我瞎叫唤啥?赶紧给老娘滚蛋。”
“善哉!善哉!一切骂我及毁我,伤我恨我诸众生。”
“善你妈个头。”此女已经被和尚刺激的有些发神经了,丧心病狂,上面一拳,下面两脚。和尚没想到突然遭此待遇,算命不仅不给钱,还遭到一顿暴打。和尚斯文在身不得已,只好抱头鼠窜。此女却不依不饶,一路追打。那情景也是难得一见,女施主殴打化缘和尚,路人不知原因群起围观,很多人还跟着起哄叫好,冷拳冷脚还不时地往和尚身上招呼。和尚僧袍束脚,布履拖沓,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只好边挡边退,夺路而逃,一路上吃了不少的哑巴亏。无奈这泼妇不依不饶,穷追猛打,估计这和尚也是忍无可忍,不得已绝地反击,与这女子就厮打在了一起。一个是新近丧夫,一个是和尚,都是有些时日没有鱼水之欢,干柴遇烈火,也不知是打是闹,在路人看来就是一对耳鬓厮磨如此亲密无间的狗男女,只见一个中年妇女正和一个僧人滚成一团。如此接触,这番交流和尚还哪里消受得了,于是慌不择路,直奔主题,顺手就捞了几块豆腐吃。这个色中饿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吃完豆腐,又吃了几个巴掌。眼前直冒金星,再看去,那女人双手叉腰,头发散乱,怒目圆睁,一幅不依不饶的霸气嘴脸;那和尚僧袍已破,满面涨红,羞恨难当、瑟瑟发抖,脸面上的五指淤痕光辉璀璨、赫然醒目。和尚只是觉得佛祖颜面尽失,脸上无光。情急之下,也不顾斯文扫地,奋力还击,打得这泼妇口鼻流血,连声呼叫,不再还手。和尚趁机逃之夭夭。
此女遭此毒手,心有不甘,因不知和尚逃往何方,遂到刑警队报警。于建中受理此案,追踪和尚未果,到底也没搞清楚这和尚到底是真是假。只是这妇女无损失,也无大碍,便没有对和尚张开通缉四处追踪。这事很有意思,处理起来也不麻烦,录好了报案笔录,相劝两句,便把这笔帐记到了观音寺的和尚身上。
还没过两天,队里配合扫黄办突击检查几个洗头房,本来是想震慑一下,净化一下环境,没想到真有收获。当场抓住卖*嫖娼人员3名,一男两女,浑身*,正齐心协力,团结奋战,场面十分激烈。当然更怪异的是那个男的,战斗如此激烈,头上居然顶着鸭舌帽。于建中不知道这是什么行为艺术,一把摘掉掉了他的帽子,只见那光秃秃的头顶上,九个戒疤荧荧放光、赫赫生辉。原来又是一个和尚。
审讯之后,和尚交待,他是观音寺派出来给一个服装厂在电视上做短裤广告的。这个商家的开发能力真的很让人佩服,本是一件很普通的短裤,经开光后,就会使男人更强壮更有力?女人会高兴的说道:“穿了开了光的短裤后,是你好我也好。”还有一现场嘉宾,泪流满面的说道:“我瘫痪在床多年,自从穿了该短裤后,自己就能下地行走了。”我的天啊,这和尚真是无所不能,既然有了这么多厉害的和尚,还建那么多医院干什么?一条小小的短裤,就能把医院全部击败,那些上千万元的先进设备,在这短裤面前,简直就是一堆废铜烂铁,一文不值。那些经历千辛万苦,经过几十年刻苦锤炼的医生,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白痴,他们苦学的那些医学知识,竟然不如和尚们开过光的一条短裤,既然如此,那些一直被高额医疗费这座大山压着的人们,这回就可以翻身了,花几百元买条开过光的内裤,这一切就可以迎刃而解了。一条短裤,神奇无比,从生到死,保管包治百病,裤到病除。
就因为这两个和尚的事情,于建中去了一趟观音寺,那时,观音寺还没有收门票,不论是谁都可以随时进出,不像现在入门票价居然要两百块。门口几个居士模样的人在认真查票顺便安检,但凡有在寺外购买香火带入者一律拦下,说是外面的香脏,会污染了本寺,佛祖只认寺内香火,外来香火即为不敬,焚烧之后心愿不达,反遭其祸。东西没收,人员放行。遇有遇有难缠的质疑者便有一帮和尚上前围观解释,态度蛮横,表情严肃,一般香客一看到这架势,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有都是来求神拜佛的,便得过且过了。这事看着挺好笑的,禅寺竟然变成了敛财的工具,票价与时俱进,规则推陈出新,寺庙经济不断发展,说白了就是个神也开始捞钱了。
那一次调查于建中没有发现什么疑点,寺内还算清静,但每个佛堂前却都是烟火蒸腾,一些信徒,俯身叩拜,嘴里念念有词,脸上或喜或悲,皆为扭曲狰狞。于建中沿着蜿蜒小道向前,走进了一间宽敞的禅房,里面空无一人,慧远大师不知道是有意躲开了,还是云游四海了。墙壁上满是慧远大师的业绩,远渡日本与渡边法师谈经诵法,与印度大师盘经论道,在寺内设宴款待来自世界各国的佛友,当然最大幅最醒目的,还是主持与一些国家领导亲切会晤的巨幅合影,高悬在上,亲密自然,可见这慧远和尚交游广阔,手眼通天。于建中看着咋舌,不知道是怎么合成的这些照片,心想拉大旗作虎皮,看来大师也贪慕人世虚荣,所谓大师也不过如此。
在大多数人心里,宗教一直是个谜。佛法高深,不可亵渎;佛缘玄妙,不可领悟。有人崇尚它的庄严,有人惊异它的神秘,更多的人却是信奉它的普照天下、有求必应。因宏大而不可亵渎,因玄妙而不可揣摩,于是信众皆恭敬有加,尊之神灵。其实,无论是那种宗教,拜祭或者信奉都怀有目的,祈福保佑必已遭遇灾祸,任何功利或是公益的膜拜,无非是为了找寻寄托,渴望依靠,安定自己内心的魂。
这世间太多事情,法律未必全能解决,科学未必全能解释,所以人们才会寄托神灵,人们前来拜谒也无非是想求个指点,让自己活得坦然,心安理得。只有少数人内心虔诚,见佛就拜,却也耽误了不少大好时间。即使这样也不知道他们能否找到自己的大师的指点,善解佛缘?这年头,人的欲望永无止境,要求千奇百怪,现实中得不到,梦境中寻不着,只好烧香拜佛,依仗天恩。所以名山大川,千年古刹,大庙小庙,总能看到香客无数、众生万千,皆诚惶诚恐、一片痴心,一心修佛。
于建中从未觉得自己拥有佛缘,更无意潜心修行佛法,但曾经真心希望佛家说教都能实现。转世轮回,因果报应,好人上天堂,恶人下地狱,自有天地权衡,皆有实现之日。然而希望往往无从实现,报应或有不在当下,到头来看到最多的还是人善人欺,马善人骑。心中不免几多感慨,一声叹息。
大概他当时从警时间太短,经验不足,错过了消灭刚刚才发展创立的佛神法门的机会,以至于在十年后的今天,发展成了一条百足大虫。他们今天落得这般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
自从处理了那两个和尚以后,佛道理法算是与于建中绝了缘,原先敬而远之,不闻不问,现在内心抗拒,嗤之以鼻。满嘴积善成德的人,实际上确实作恶多端。看着是慈悲心怀,只要对他稍有不利,一律送入地狱。这是一个竞争的社会,与世无争,最后必然一无所获,这是必然的因果。寺院深处,大师们自然早已悟透,因而才不择手段假借各种佛神的名义四处敛财,潇洒地活在当下,至于来生,只能交给那些善男信女去考虑了。
从警十几年年,从未拜佛,倒也心安理得,一身自在。尽管如此 ,也常常暗怀善心,不害一人。不让自己纯洁的心灵染上一丝尘埃。
于建中看着眼前一座气派阁楼,心中一阵思虑,这应该就是赵红霞所说的寺内住持慧远大师的居所。寺内殿堂各有不同,有些供人拜祭,有些常年加锁,越是神圣之处越是故作神秘,只可远观不可近看。住持的居所应该算是最高深莫测之处,香客勿扰,生人勿进。触犯之人,轻则失礼重则辱佛,后果之严重令人不寒而栗。别说此时大师已经身陷囹圄,就是大师坐在里面,于建中也无所畏惧,他大步走上前去,推门进入。拜佛讲究心性,佛曰信则灵。这话需要会听,一方面蛊惑信众,一方面推卸无能的责任,在于建中听来却是自我贬低,威信扫地——信则灵,不信则枉,自己若不信,再牛*的神仙也拿自己也没辙,更何况寺内的那些恶贯满盈的和尚。
阁楼里面红毯铺地,金砖上墙,正面一座金身大佛,周围全是佛教法器。佛前几个参拜的蒲团,旁边一套红木桌椅,色泽古旧,高贵典雅。可见曾经的大师也是一个披着袈裟的狼,他曾经是何等的享受人间的繁华富贵,暴殄天物。
还是言归正传吧,于建中到这里来并不是看风景的。刘小民突然消失,让他的心里有些担心。应该说全城的个主要出口已经全部封锁,他想逃出这个城市比登天还难,那么他到底躲在那里呢?他认为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那个杀手王克华一定也在这个城市,如果这两个丧心病狂的人破釜沉舟,在干出一场大案,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于建中想到了妻子和女儿的惨死,不论于公于私他都不会放过这两个罪孽深重的家伙。
于建中带着杨薇和几个警员找到了密室,里面还有一条暗道,他们沿着暗道一寸一寸地仔细搜查着。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暗道潮湿的地面上,于建中发现了一对熟悉的脚印——是王克华的脚印。看来这个家伙确实藏匿于此。总算是有一次捕捉到了王克华的影子。
他们从另一个出口走出秘道的时候,发现已经到了后院洞窟的外面,有一条隐隐约约的羊肠小道蜿蜒着通向远处。再往远是一处农场,于建中的心里一沉,他们能不能隐匿在那座农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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