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茶知道他会不放心, 她也不急, 只是冷冷道:“你娘子现在生了一天一夜了, 刚刚我与她诊脉,脉相极弱, 若是再生不出来,她肚子里的孩子定是窒息了, 她自己也会因为难产而死。”说罢,瞪了男人一眼,“我不能完全地保证能让你娘子和孩子活下来,但起码, 会有大半的机会。 ”
男人的母亲在一旁低声与她儿子道:“要不让这姑娘试试, 不然的话, 屋里的怕也是活不成了,不如死马当做活马医。”
男人看了他母亲一眼, 又望着屋子,他听着娘子惨叫的声音越发的细弱,最终妥协了,“要不试试吧!”
雪茶得了允许,便拿着商陆的诊箱进了屋。
不到半个时辰,屋子里传来婴儿的哭儿, 惹得外面的男人和他母亲双双对门跪拜在地, 称雪茶为活观音,是神仙下凡。
婴儿被稳婆抱了出来,是个男孩儿, 男人喜极而泣。
雪茶还在里面给产妇缝肚皮,送了孩子出来的稳婆又进了门,看着雪茶缝肚皮的手艺,真真是看得呆了。
“姑娘,这方圆几十里的孩子都是我接生的,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可以把肚皮划开了让孩子出来的。”稳婆说着,抹了一把泪,“若是早知道这般,也不至于会有那么多女人因难产而死了。”
雪茶一边缝线,一边道:“虽说是可以这样生,但手法还是要很精确的,下刀时,手不能重一分,也不能轻一分。”
稳婆急于求教,“那我该如何来分轻重?”
雪茶想了想,教了她一招:“你平常碰到有猫呀狗什么的难产了,便这样试上一试,试得多了,手法也就拿捏得准了。”
稳婆听罢,觉得这个方法也是可行,连连道谢。
雪茶帮产妇缝好针,又观察了会,再给产妇开了个药方子,便去用膳了。
村里人穷,吃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商陆心善,并没有动用村民家里一丁点食物,反而将自己所携带的食物分了些给村里的孩子们。
晚膳时,商陆看着雪茶感叹了一句:“以前总看你给那些猫猫狗狗动刀子,还去乱葬岗掏尸体,我便知道你做这些是有用处的。”
商陆是第一次见识雪茶给人破肚取婴,心中百感交集,觉得他们这些人的医术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雪茶。
雪茶浅浅一笑:“好在当年师兄从来没有制止过我,不然,我也懂不了这些。”
这夜在欢声笑语中,逐渐归寂。
接下来连续三日,雪茶都呆在这村子里,因为她得观察产妇情况,还得等她伤口好些了,帮她拆线。
既然做了好事,就得做到底,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便是,她与萧卿澜隔得越来越远了。
这日终于动身,但先前派去打听情况的侍卫来报,说是西蒙连占北汉边境两座城池,现如今萧卿澜所带二十万大军已与西蒙交上战了。
雪茶心急如焚,但碍着蓝玉身子脆弱,不能太过于着急赶路。
这夜朔州城外五十余里,萧卿澜在此安营扎寨。
此次战事,西蒙突袭北汉边境,来势凶猛,连夺朔州和汾州两座城池。
重要的是,萧卿澜的五叔萧明良是朔州刺史,现一家三口被西蒙大将军宇文宸给关押了起来,并以此为威胁,让萧卿澜三日内撤军三百里,如若不然,三日后城门上将会挂上着他们一家三口的人头。
营帐之内,众将领围坐在一起议事。
萧卿澜眉头紧蹙,听着属下将领一个又一个的建议。
有将领提议:“将军,不然我们就按敌军要求,退军三百里。”
萧卿澜否定:“不妥,退军便是输,再者就算我们退了,宇文宸也不会将我五叔一家人放出来。”顿了一顿,又道:“还有朔州的百姓,我们更是不能置他们于不顾。”
另一将领道:“大将军所言极是,听闻西蒙军这两日在朔州城里烧杀抢掠,干尽了丧尽天良之事。”
萧卿澜想着朔州城里的百姓受到如此苦难,不由得拳头握紧,手背青筋爆出。
西蒙国居于西北,地广人稀,土地贫瘠。
现北方提前入秋,再缓两个月,冬雪将临,所以宇文宸打算在入冬之前一路南进,以解决冬季粮草物质溃泛之难题。
西蒙想要南进,第一个要攻略之地便是朔州。
老奸巨滑的宇文宸,他最擅长的便是策反北汉各州刺史身边的下属,许以重金与高官,再来个理应外合,这才致使不过数日,便连失两座城池。
这夜商议了许久,也没有商议出一个好办法来,萧卿澜不由得头疼至极。
萧卿澜的父亲和大伯还有兄弟皆战死沙场,三叔无能,而五叔是他最为尊敬的长辈,所以他一定不能让五叔就这样被宇文宸给杀了。
特别是他的堂妹,萧柳烟,年岁不过十四,小时候与之一起相处,格外惹人疼爱。
可现在城门紧闭,他无法混进城中。
时光犹如指间沙,转眼过去两日,萧卿澜了解宇文宸,就算他退军三百里,也保不住五叔一家人的性命。
于是打算攻城,以破城来祭五叔一家亡魂。
心中疼极,却别无它法。
这日清晨,萧卿澜令全军摆好阵式,金色阳光之下,甲胄闪耀,刀矛如林,战旗飘扬。
正当他准备一声令下之时,忽闻有兵士来报。
“大将军,邺阳来人了。”
萧卿澜扭头一看,不远处一小列队伍夹着一辆马车缓缓而至,马车内人不详,但车外之人他却识得几个,其中之一,便是商陆,另外的是宫里的御前侍卫。
商陆来干嘛?并且还是这个时候。
马车驶到他跟前,车内有人掀帘下马,先是蓝玉,接着是……
萧卿澜不由得呼吸一滞,心中各种情绪泛滥,眼眶也跟着湿润了,但不过片刻,他便朝向他走近的人儿大吼一声:“荒唐,你们两个妇道人家,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雪茶看着眼前高头大马上未蒙面罩,面目俊美绝伦的男子,不正正是那日她在药王谷小溪里捡到的俊哥哥吗?
她激动万分,将手中紧紧握着的血琥珀项链高高举起,大声道:“萧卿澜,你这个混蛋,骗我许久,我是来找你算帐的。”
萧卿澜心系战事,他翻身下马,快步走到雪茶的面前,看着他日思夜想的娘子,极力掩饰住心里的激动,对她怒声道:“现在是在打仗,儿女情长之事,等往后再说。”
雪茶搁下手,下巴微扬,“我在路上便打听到了这里的情况,你今日不能攻城。”
萧卿澜:“为何?”
雪茶目光扫向朔州城的方向,幽声道:“萧家五爷不能死,萧家任何人都不能死。”
萧卿澜蹙眉:“我也不想五叔一家人死,但现如今……“
雪茶黑白分明的眸子移在萧卿澜的脸上,她满脸脏兮兮,却仍不失精致的面容上泛着淡淡的笑意,“我有办法。”
“什么?”
“我有办法,我一定可以把五叔一家人救出来。”
入夜,朔州城,刺史府内大厅。
年过半百的宇文宸端坐主位,两侧坐着众部下,他们面前摆着美酒,美食,厅中央六位貌美的舞伎随着乐器声翩翩起舞。
“那萧小郎还未退军?”宇文宸刚喝下一口酒,洒渍浸入他半白的胡须当中,他长满厚茧的左手掌摸了一把长长的胡须,右手重重地将指间的酒盏搁在案面上。
左侧上首位置一位将领拱手应道:“回大将军,明日便是三日之期,萧卿澜今日还未退兵,想必是打算顾全大局,不退兵了。”这位将领正是上次萧卿澜大战西蒙时,叛变了的将领。
宇文宸左手边小兵给他满上一杯酒,他端起喝下一口,再度重重搁下时,叹声道:“萧小郎是个人才呀!萧家个个都是好样的,只可惜萧家与北汉皇帝是亲家,不然,好好的策一策萧小郎,那北汉之地,便是手到擒来了。”
先前说话的将领没再作声,但他心里在想着,就算萧卿澜与北汉皇帝不是亲家,以萧卿澜的性子,他也不会到西蒙来的。
厅中央一曲舞毕,宇文宸吩咐撤了宴席,“明日定是会有一场大战,今夜大家早早歇息,不许再饮酒,以免误了战情。”
众将起身纷纷拱手:“遵命。”
宇文宸也是一位军事天才,他与北汉皇帝年岁相差无几,当年俩人各挟天子以令天下,将北汉皇室一分为二,后来今上废了北汉帝,自己当了皇上,宇文宸则还是以北汉皇室为皇,改了国号为西蒙,他则掌握整个西蒙的军/政大权。
在政/局未稳的情况之下,于宇文宸来说,权力比名位更为要紧。
若真要自立为皇,起码也得一统天下,这便是宇文宸的雄心壮志。
这一次的宴席,宇文宸所下的规定便是酒不过三杯,席散之后,不得再聚,违令者斩。
可这一次,作为军事天才的宇文宸失算了,他本预估着萧卿澜为了他五叔一家的性命,不敢提前动兵,可就在这夜,朔州城门处暗云涌动。
作者有话要说:得给雪茶一个表现实力的机会,啦啦啦!我写的这个宇文宸是有原型的,不知道有没有人能猜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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