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哲瀚抵达S市已经是晚上的十点。
外面正下着绵绵细雨，春上这个季节，总是阴雨连绵，再加上回南天，走到哪里都感觉潮潮的。
来接他的司机是公司行政部专门开车的老司机老傅，林哲瀚上了车，掸了撞身上的雨雾，老傅见他没有指示，半天不敢发动车子。
“总经理，是送您回家还是？”
“去桂圆路枫林小区。”
车子得令很快朝目的地驶去。
夜晚十点的老小区，大部份人已经入睡，林哲瀚拿了把黑色的雨伞从车里下来，嘱咐司机在楼下等他。
摁了电梯到了指定楼层，开门的是保姆，见到林哲瀚这个陌生面孔楞了楞：“先生，您找谁？”
“这里是程辰的家吗？”看清保姆的面容，林哲瀚也楞了一下，这个阿姨明显不是他先前聘的那个，什么时候换了阿姨？
“让他进来！”
屋里响起程父苍老的声音，保姆连忙移身请林哲瀚进来。
将雨伞放在玄关处，林哲瀚自己在鞋柜处找了双男式拖鞋穿上，客厅里没亮大灯，只亮了天花板边侧的桔黄小灯，电视机开着，放着不知名的电视剧，程父坐在轮椅里背对着林哲瀚。
保姆识相去沏茶，指了指沙发上的空位示意林哲瀚先坐。
他点点头朝前走去，程父自己正一点一点转动轮椅转身，林哲瀚俯身想帮忙，却遭到程父的拒绝。
程父模样有些冰冷，看人的眼光也是直勾勾，车祸后的他与人相处总带着几分古怪和冷漠，林哲瀚搓了搓手笑着和他交谈。
“最近都没来看叔叔，感觉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恢复得好一点？”
“听说你在出差，把你叫回来没耽误你工作吧？”
林哲瀚笑：“不碍事，也忙得差不多了，不知叔叔打电话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程父并没有直接回答林哲瀚的问题，而是扬了扬头：“程辰那丫头也说出去出差，不会是和你一起吧？”
程父这话问话颇有几分意思，似肯定句又似疑问句，林哲瀚掂量着他这话里的意思，想来是程辰并没有告诉父亲她是和他一起去了日本。
今日临时接到程父电话他就觉奇怪，而且老人家并不知他在国外，只说找他有事商量，话里行间也未提及女儿。
现在一看，果然是程辰向程父隐瞒了什么。
“哦，程辰他们部门组织去日本旅游，而我也刚好有公事要忙，所以和他们部门一起去的日本。”
程父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时，保姆已经端上刚泡好的绿茶端上来递给林哲瀚。
“我记得叔叔以前喜欢喝大红袍的，怎么改喝绿茶了？”
程父接过保姆也递过来的茶杯，望着茶杯发有些发呆：“是啊！一场车祸很多习惯都变了，比如以前我觉得你和我们家程辰在一起还挺好，但是现在，我却觉得你们不适合。”
就知道程父这趟找自己来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林哲瀚放下茶杯，心中有惊但面色依旧温和看不出波澜。
“我最近工作忙，确实少来看叔叔，也对程辰关心少了，叔叔的教训，我记下了。”
“林先生很会四两拨千金。”程父也放下茶杯，双目如炬望着林哲瀚：“可能是我的话没说清楚，找你来，是想你离开程辰。”
林哲瀚皱眉，老人家车祸后性情大变他是知道的，对他的态度也由以前的热情变为冷漠，他只当是车祸打击太大，对人对事都比较冷漠，自己也没往深里想，现在看来，好像还真没那么简单。
“哲瀚哪里做得不好惹叔叔生气了？”
程父摆摆手：“你哪会不好？有家世又有钱还掌管着那么大的公司，但就是因为你太好了，是我们家程辰配不上你。”
“叔叔是在哪里听到什么闲言碎语的话了？”
“你也承认是有闲言碎语的话了？”程父反问。
都说女婿和岳父是上辈子的仇人，一个恼一个抢了女儿，一个恼一个抢了媳妇。
和程父的对话就像权谋论里的大BOSS对话，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抓了话柄去，像此刻林哲瀚就是这般。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出车祸吗？”提到车祸，程父有些激动，双手紧紧握着轮椅两边的把手，眼中一片雾气，像是回忆一段恐怖又伤心的往事。
“那日若不是你突然和程辰吵架失去联系，她也不会茶饭不思想着你，初四那天，她死活不听要收拾行李坐飞机回S市，我和她妈劝她不下，只得让她去，可是偏偏航班出了事，她二叔是多年的老司机，开车一向较稳，如不是惦念着侄女的安危也断不会开那么快车，后来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一场车祸，我失去了弟弟、侄儿、妻子，老天怜我，幸好程辰无恙，否则我一个人独活在这世上有什么用？”
程父的话林哲瀚无法反驳，天灾人祸，人力无所及，有些意外如果能避免就不叫意外了。
关于那场车祸，始终都是横在他和程家之间的一条沟，不触及的时候大家都相安无事，一旦触及就血肉淋淋。
“叔叔，车祸的事情我很惋惜，逝者已去，我希望您能节哀，我知道二叔家只剩二嫂，您放心！能给予的任何物质需求我都能提供，至于让我离开和辰，这是我们俩人之间的事情，我希望您还是能给我们空间，让我们自己处理。”
见林哲瀚态度坚定，完全没有妥协的模样，程父有些气急。
在他有些扭曲的心理，已经死死认定林哲瀚就是那个害他全家的间接凶手，所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程辰和他在一起。
虽然那丫头口口声声承诺会离开林哲瀚，会离开时美，但看这段时间她面若桃花的模样，再也不提及此事，程父知道，只能从林哲瀚这里入手。
“如果我是以一个父亲的名义求你呢？”程父嘴唇有些轻颤。
听着苍凉的语气，林哲瀚不太敢与程父的眼睛对视，风烛残年，又失伴侣和亲人，只剩一女相陪，老人家的悲痛和不舍他都能理解。
想他林哲瀚遇事从容淡定，商场数载也是遇神杀神遇鬼杀鬼，怎的一到自己的婚姻大事就如此从牵绊和纠结？
咬了咬牙，他终是狠心了一把。
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着轮椅上的老人一个深深的九十度鞠躬，林哲瀚态度谦逊诚恳：“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说完，他不再看程父的表情，径直走到玄关换了鞋离开，脚步之仓促竟忘了那静静靠在门边的黑色雨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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