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已经正式入了寒冬, 这天霍萧下值后便火急火燎地跑去沐浴更衣, 洗去一天摸爬滚打下来满身的脏臭, 换了身压箱底的月白色绣纹锦缎长袍后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卫钊本有事找他,自上次红宝石头面被方锦煜压坏后他又找了替代的一件狐裘, 借着妹妹卫凝的名号送去,公主收下了, 听说还很是欢喜,他想着要趁热打铁再送些什么,可偏偏一个宝石头面一件狐裘斗篷已经是让他“江郎才尽”,卫钊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更好的主意。
于是他打算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向霍二牛请教一番, 可谁知一连好几天, 这家伙都是一下值便神神秘秘地开溜, 今日特意早早地守株待兔,可谁知一个没注意看, 还是错过了。
卫钊看着霍二牛迈着轻快的步子远去的背影,他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总觉得霍二牛这家伙最近很不对劲,严严冬日却浑身春意盎然!
尤其是卫钊想起来前几日无意间发现霍二牛颈项间那个暧昧的痕迹,青紫一片已经结痂,但还是很明显便能看出是个齿痕……
那么试问是谁敢在这个凶残的猛人脖子上下这般重口……啧啧啧, 平日里瞧着这家伙清心寡欲的跟个苦行僧似的, 没想到一有情况就是这般激烈生猛,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姑娘?
霍萧自是不知卫钊心中所想,趁着天儿还没黑, 他匆忙忙去了小吃街巷的那家炒货铺子买糖炒栗子,这家铺子的糖炒栗子在京中远近闻名,很是紧俏,霍萧等来约莫大半个时辰才买到一份。
他将热乎的糖炒栗子小心翼翼地揣在怀中快步朝公主府行去——
糖炒栗子得趁热剥着才好吃,梓梓极是爱吃。
霍萧捧着一包糖炒栗子乐颠颠就往公主府赶,在小豆“这傻子怎么又来了”的暗自嫌弃眼神中上赶着向陆梓梓献殷勤。
南央公主府花园里有个如碧玉般的观赏湖泊,湖泊边上有一座四层楼高的摘星楼,在顶阁可将公主府乃至府外的风景都尽收眼底。
顶楼的暖阁里,陆梓梓慵懒地躺在摊着裘皮的贵妃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话本子。
她随意捻起一粒剥了壳放在盘中的黄澄栗子放进口中细嚼慢咽,瞥眼看看贵妃榻旁的小板凳上正奋力剥着板栗的男人。
小板栗一般比大个的板栗更甜,霍萧买的板栗都只有他大拇指指甲盖大小,因此剥起来也相当不易。
陆梓梓再捻一粒栗子放进口中,看着男人一双修长的大手奋力和一颗小小的栗子作斗争。
由于这具身子自幼畏寒,暖阁里光炭盆就放了六个,陆梓梓觉得温暖正好,可霍萧一个大男人本就火气旺,这会儿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剥栗子上,额头已经热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陆梓梓看得有些出神,霍萧感官灵敏,似察觉到了陆梓梓正盯着他瞧,他抬起头看看陆梓梓再看看那个已经空了点剩栗子的盘子,一双漆黑如墨的眼中溢满了点点星光。
霍萧朝陆梓梓微笑,舔舔有些干燥唇,焦急地加快了手上剥栗子的动作,“吃完了呀……很快,再稍等片刻……”
他一边低头继续与小栗子奋斗,一边还在嘴上絮絮叨叨:“……不过栗子吃多了也不好克化,梓梓解解馋就罢了……切不可多食,以免又没胃口用膳……”
陆梓梓鼓鼓腮帮子吹口气,朝天翻个极其不雅的白眼。
自那次平安的是被摆上明面她痛哭过一场后,霍萧仿佛是以此为仗找到了突破口,开始十分不要脸一趟趟往公主府里跑。
陆梓梓真心觉得重来一世,这厮打脸皮是越来越厚实了,无所不用其极,逮了空档便地没脸没皮地往她身边凑,陆梓梓冷面相对他就嬉皮笑脸;要是她心情不好拳打脚踢他还会贱嗖嗖地问她打人的那只手疼不疼;若是她偶尔给个好脸,那可就更了不得,这家伙得寸进尺的本事可真不是随口说说的。
这不,今儿个还巴巴带了一捧糖炒栗子来,说要剥给她尝尝……
陆梓梓静静地看着复又埋头奋战剥栗子的男人,越看越是恼火,突然心头火起,她抬起腿,光着脚丫子就朝霍萧胸口一脚踹去。
霍萧正在全神贯注剥栗子,突然一只白嫩的脚丫子一脚横踹过来,措不及防,栗子撒了一地,他下意识伸手去捞,将陆梓梓的嫩生生的小脚丫子握在了手心。
陆梓梓一愣,而后动了动脚踝,想要从霍萧手中将脚给挣脱出来。
而霍萧明显还在呆愣中没回过神来,他盯着莹白嫩生、脚趾圆润的玉足傻傻瞧了片刻,然后居然鬼使神差地握着陆梓梓的脚丫凑到唇边在她脚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相触的一瞬间,陆梓梓虎躯一震,惊得脚一抖,腿一缩一伸,一脚蹬在霍萧高挺的鼻梁上……
“呃……”
守在门边的小豆昂首挺胸,在听到里屋的响动后她斜眼偷偷瞥一下,面无表情地看着男人傻呆呆捧着她家主子的尊贵的玉足,一管殷红的鼻血自鼻孔中缓缓流出,那傻鸟模样小豆简直不忍直视……
在踢了霍萧一脚后,陆梓梓总觉得脚底板上一直残留着男人的温度,使她脚底痒痒的,本想在摘星楼上等月上中天时上月的好心情一下便被这杀千刀的孱头给消得一干二净,见这家伙便来气,干脆会寝院蒙头歇觉!
陆梓梓起身在小豆的时候下穿戴整齐后披上灰色的狐裘斗篷下楼而去。
霍萧自然巴巴跟上,只是到了外头他到底还是为陆梓梓如今的声誉着想,都不用陆梓梓给他白眼,便自发落后几步与小豆并肩,就如同府里一般的侍卫小厮一样,谦卑恭敬状低头亦步亦趋跟在陆梓梓身后。
隆冬的深夜,寒风猎猎,才刚下过一场大雪,莽苍大地皆是银白一片,虽则公主府里陆梓梓常行动的几条路时时有人值守扫雪,但天儿太过冰寒,终究是有些路面湿滑。
小豆见陆梓梓走得有些艰难,急忙把照明的灯笼往霍萧怀里一塞,三两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陆梓梓。
这下霍萧的神情噌一下就绷紧了,高度紧张,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张开,像如母鸡护着小鸡仔儿般摇摇摆摆地护在身后,嘴里头碎碎念着,“……这雪天路滑,梓梓你且当心脚下,可小心了……”
陆梓梓斜眼瞥见男人的蠢样,脑仁儿一抽一抽的生疼,她刷一下转过身,葱管样水嫩的手指直戳霍萧脑门,“你,打哪儿来的便给我滚哪儿去……甚烦!”
借着手中灯笼发出的莹莹暖光,霍萧看着对面的人儿披着狐裘斗篷,头上带着斗篷的维帽,只露出一张精致如画的小脸,就这般站在灯火阑珊处……
胸口一股蓦然涌起那跨越两世的恋念之意悲欢之情似要冲破他的胸膛。
霍萧深吸一口气,凛冽的寒气一下灌入他的心肺,心口有略微的冰凉刺痛感,这也让霍萧坚定,这不再是一场虚妄冰冷的南柯梦,她或者,就这般鲜活娇艳地站在他面前,一蹙一颦,能对着他嬉笑怒骂……
于是霍萧如着了魔般抬手将陆梓梓快要戳到他脑门的一根手指握住,将她整只手抓在手心,擦过自己脸颊微微一磨蹭,喃喃自语道:“真好,梓梓愿意骂我,真好……不是梦……”
陆梓梓纤细娇俏的虎躯再次一震,她大力抽回自己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小豆紧跟在她身后,匆匆前行之余还不忘回头露出匪夷所思的眼光打量霍萧一眼,这家伙怕不是个头脑有疾的吧?!
霍萧眼里含着温暖的水光看着陆梓梓渐渐远去的背影,那狐裘因着主人的走动,尾摆一甩一甩的……不过,这狐裘瞧着怎么莫名眼熟?总感觉有哪些地方不对劲……
…………
陆梓梓说让人打哪来滚哪去,霍萧贯彻执行陆梓梓话语字面上的意思,他本从公主府出来,那就再回公主去!
于是这晚已经不知脸皮是为何物的霍二牛便赖在公主府,在西跨院和哥哥霍大牛挤了一个晚上,第二日又起了个大早,溜进膳房帮正在为陆梓梓做早膳的霍婆子打下手,趁机暗搓搓地亲手制了道早点,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搬上了陆梓梓的膳桌……
做完着一切后,霍萧心满意足地去禁军卫上值,等到了营房,终于被早已等候他多时的卫钊堵到了。
卫钊先是啧啧两声绕着霍萧转个圈,摸着下巴细细打量他一番,这寒冬腊月的都挡不住这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春意。
卫钊盯着霍萧细瞧,“二牛……你鼻子这是怎么了?”
霍萧摸摸自己有些青肿的鼻梁,转移话题,“说罢,找我何事?”
卫钊一听顿时来了劲儿,也不去关注霍萧的鼻梁了,他神神秘秘地关上营房们,然后从案桌下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鼓囊囊的布裹放在案上,解开裹布,里头是一个黑漆包金边木匣,在霍萧疑问的眼神下,卫钊轻轻打开了盒盖——
里头是十个排列整齐的是个陶瓷小娃娃,小巧玲珑,憨态可掬,每个手上都握着不同的兵器,动作样式各不相同,霍萧看得出来这是个小瓷娃娃不一的动作连贯起来便是基础入门功夫拳体术的前十招。
卫钊见霍萧瞧得津津有味,意在不言中忙不迭追问,“如何,你觉得这套小瓷人送人可是拿得出手?”
霍萧瞬间了解卫钊的小心思,“这是来送你那心意的姑娘?”这小物件礼清心思却着实不轻,就是霍萧这般心思淡淡的人也觉得颇有意思,“心思巧妙,姑娘家也定会欢喜,你之心意也由此送到,甚是不错。”
听自己的狗头军师如此夸赞,卫钊顿时便放松下来,很是自豪,口是心非地自谦道:“嘿嘿……谬赞了,这是我自个儿话的打拳体术的小娃娃,而后找了瓷窑拓给烧瓷师傅捏成瓷人烧纸而成,此前还烧坏了不少,这是最得意的一批,想必公主也甚是欢喜!事不宜迟,我明日便让妹妹送到南央公主府上!”
霍萧正想附和着点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猛然转身直盯卫钊,脸已经完全僵硬了,“南、央、公、主?你要送的人便是南央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二牛哥,啪啪打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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