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似乎更大了,电闪雷鸣间,杜雪淳已经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缓缓把笔放下。
“自今日起我与杜家断绝关系,从此恩断义绝,再不往来。”纸上是杜雪淳的清秀的蝇头小楷,右下角写着落款,杜雪淳。把这纸折好放在一旁,杜雪淳又给母亲和祖母深深鞠了一躬,带着明英扬长而去。“也罢,也罢,杜家容不下这等妖女。”杜珩似乎有些疲惫,他念叨了两句,见外面雨渐渐大了,便让杜青恒先回宫里。“你放心,这些日子爹正在谋划,皇后的位置,早晚是你的。”杜珩这般承诺,令杜青恒心花怒放,她谢过杜珩,心情愉悦的离开了杜府。祠堂里只剩下杜珩一人,他负手而立,看着门外的雨幕,心中有一丝怅然若失,不知从何而来,又为何而起。杜雪淳留下的断绝书还在一旁,杜珩面色如常的收了起来,他转过身,面对一排排灵位,神色在烛光摇曳中晦暗不明,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道:“杜珩所做,皆为杜家,还望先祖保佑,助我成功。”没头没尾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杜珩却是迎着雨离开了祠堂。回到宫里时天快黑了,杜雪淳一身疲惫,明英扶着她的胳膊走进屋里。“去打盆热水来。”明英吩咐坤宁宫的小宫女,自己则在屋子里为杜雪淳铺好床褥。“姑姑,水来了。”小宫女很快打来热水,默默退了出去。明英知道杜雪淳很累,便拆了她的头饰,为她更衣,一边道:“娘娘不如泡泡脚,也好去去风寒。”“也好。”杜雪淳点点头,声音也透着疲惫,她用明英刚洗好的热手帕擦了擦脸,觉得清醒些,这才把脚伸入冒着热气的木桶之中。顿时一阵温暖袭来,驱散了身上的寒冷。“舒服吧,娘娘。”明英正给她梳头发,见她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心情不由高涨了几分,笑着问道。“嗯。”杜雪淳应了一声,闭上了双眼,她从未这般累过,又从未像现在这般轻松。杜府是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巨石,杜珩从小到大未曾对自己说过一句好话,现又想联合杜青恒,一起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如此这般,她的心早就冷了。她试图看在母亲的面上,看在祖母的面上对杜珩和杜青恒容忍一些,谁曾想两人变本加厉,如今已然令她忍无可忍。断了这层关系,她也不必整日承受这般苦痛,以后再做什么,她也不必留情,不必心软。泡了脚,身上寒气已经彻底消散,杜雪淳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暖意,人也有些昏昏欲睡。明英轻手轻脚的为她盖好被子,命人把水桶抬下去,这才把油灯拨暗,缓缓退了出去。不知睡了多久,杜雪淳感觉自己被搂进了宽阔的胸膛里,便知道是凤玄彻来了。她有些渴,推了推身边的人,凤玄彻以为自己吵醒了她,语气含着歉意,道:“吵醒你了吗,淳儿。”“口渴。”杜雪淳眼睛有些睁不开,便随意往他怀里拱了拱,嘴里咕哝着说道。原来是渴了,凤玄彻便下床端来茶水,给迷迷糊糊的杜雪淳喂了几口,心道自己九五之尊,竟然被人这样使唤也丝毫生不起气来。“现在什么时辰了?”喝完水,杜雪淳思绪清醒了些,大概是睡得多了,此时反倒精神起来了。她看向戳了戳凤玄彻结实的胸膛,含混不清的问道。两人离得近,虽然杜雪淳说的不甚清楚,凤玄彻倒也能听清,便看了看床边的沙漏,道:“就要子时了。”“竟睡了这么久。”杜雪淳打了个哈欠,眼见沁出一滴清泪,她抬抬手不甚在意的擦去,依偎在凤玄彻怀中,声音有些闷闷不乐,说道:“皇上应该知道了吧,我和杜家断绝关系了。”“嗯,淳儿做的很好。”凤玄彻大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抚摸,语气甚是轻快,道:“以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那可不是,臣妾还有忘川,还有明英呢。”杜雪淳不甘示弱的锤了他的胸口一下,凤玄彻低低的笑声便带着震动传了过来。得知凤玄彻嘲笑自己,杜雪淳顿时脸色通红,嗔怪道:“皇上这般年纪了,怎得还跟臣妾开玩笑!”如此一来二去,杜雪淳原本还沉闷的心情总算放晴了。“对了,皇上,你真的打算让赵尚书亲自押送粮草去西北?”突然想起这一茬,杜雪淳便随口问道。凤玄彻从不因杜雪淳过问政事而生气,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杜雪淳更重要,以前为了平衡关系,他还愿意去其他宫里做做样子,自从杜雪淳和他的孩子没了,他彻底没了耐心,只想让他们知道,自己最在乎的是谁,若是有人再敢对杜雪淳不利,那他可以不顾情面,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帝王之怒。“嗯,查赵怀瑾不是一时起意,薛宁一直派人盯着他,如果他没有和杜珩有私底下的勾当,朕也不会拿他怎么样,毕竟为朝廷干了这么多年,再有两年就告老还乡了,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凤玄彻把杜雪淳往自己怀中揽了揽,一边和她解释个中缘由。杜雪淳了然的应了一声,看来这些老狐狸再滑也比不过凤玄彻这个腹黑皇帝,怪也只能怪他们总觉得凤玄彻年轻,不把他放在眼里,以至于行事越发猖狂。只是这赵尚书也真够惨的,虽然不到七老八十,但也早就满头华发了,这下可好,恐怕生命的最后一程,就要交给西北这崎岖的山路了。“皇上这招杀鸡儆猴,不会激怒杜珩吗?”杜雪淳担心凤玄彻的警告会激起杜珩的反抗之心,不免担忧的问道。“放心吧,淳儿,以前我还要担心对他出手会伤害到你,如今你与他再无瓜葛,朕也不必有所顾虑了。”凤玄彻亲了亲杜雪淳的发顶,有俏皮的发丝竖起来扫过凤玄彻的脸颊,痒痒的,令他觉得面前的人无比鲜活。他想尽自己所能,给杜雪淳更好的生活,更安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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