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阳光温暖。
沈乔和蓝歆瑶站在喷泉池旁，蓝歆瑶首先开口：“你想对我说什么？”
“言措的事，我很抱歉。”
沈乔望着池面，说：“我早知他对蓝正动了杀心，却没能阻止他。”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洗胃之后。”
那晚，他与言措喝酒，他就该觉察到他话里的不对劲。
他说如果有一天先生不在了，小姐自由了，他希望他能永远陪在小姐身边，带她离开蓝家，可惜那时他心痛难忍，没能及时读懂他话里的告别，等他明白过来，他已在他的眼前挨了枪子。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言措死了，而蓝正还活着，他也不可能带蓝歆瑶离开蓝家。
气氛沉重，蓝歆瑶的声音也很沙哑，“他的死不能怪你，应该怪我，你就是因为这个，不能留在蓝家吗？”
“不是。”
沈乔脱口而出。
“那你非走不可的理由是什么？”
看着他，蓝歆瑶问：“担心我父亲哪天也会把你杀掉吗？”
闻言，沈乔笑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如果真的被他杀掉，那我也心甘情愿，这样，我就可以去见娜娜了。”
蓝歆瑶一愣：“什么？”
沈乔的视线从池面上移开，他转身，一双眸静静地注视着蓝歆瑶，每一个字从好看的唇间吐出都像是一种宣判，来自遥远的彼岸，“我不能继续留在蓝家的理由，是因为蓝正，是杀害我妻子文娜的凶手。”
“……”
蓝歆瑶的腿软了一下。
她怔怔的，靠最后的意志力支撑住身体，一张苍白的脸露在风中，被阳光照射得近乎透明。
她失了魂魄，喃喃地说：“怎么会……”
“很多事情我没有办法和你说，但这件事，是事实。”
说着，沈乔轻轻勾起嘴角，“蓝正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他的手上到底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只怕他自己也记不清，我，绝对没有办法原谅蓝正，所以……”
“是你想起来的吗？”
蓝歆瑶红着眼打断他，急切地问：“是你想起来，父亲他杀了文娜？文娜不是车祸身亡的吗？”
沈乔的目光锐利：“他制造的车祸，和他亲自动手杀人有什么区别？”
蓝歆瑶绝望地摇头：“可是，父亲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沈乔眯起眼眸，说：“这些事你就没必要知道了，我只是来跟你道别，说清楚缘由，蓝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像他那样的人，杀人不需要太多理由，何况，那是他亲口承认，只有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弄错。”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蓝歆瑶强打起精神，嘴唇颤抖着问：“这里是卡特巴尔，离开这，你又能去哪儿？你想向我父亲报仇吗？你别傻了，你斗不过他的。”
“那是我的事。”
沈乔看向别处，嗓音疏远而又冷漠，“就不劳小姐操心了。”
蓝歆瑶心如刀割，终于，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你手上，为什么会留下割腕的伤痕，你也想起来了吗？”
沈乔垂眸，他抬起手腕，视线停留，轻声说：“这伤，是我妻子死去，我想追随她留下来的，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我永远都不可能把她忘记。”
“所以。”
蓝歆瑶定定地凝视着他，接下他的话，犹如失神一般，“你那么爱她，愿意为她去死，你绝对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也绝对不会原谅蓝正，包括，身为蓝正女儿的我，是不是？”
沈乔无言。
“你也恨我吗？”
“就到这里吧。”
沈乔没有回答她的话，说：“我要走了。”
沈乔转身，只听蓝歆瑶在他身后轻轻地说：“你走了也好，留在这里，你早晚也会没命，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蓝歆瑶的眼泪落下，无法停止，嗓音也是破碎不堪，“我现在，终于什么也没有了……究竟从哪儿开始错了，明明不久以前，我还觉得很幸福的……好像一夜过去，一切都变了，言措死了，你也要走了，大概，这就是我的命运吧，父亲说得对，命运是无法改变的，我再也不会反抗它了，从今以后，我会把你，从我的记忆中彻底删掉，就像从来没有遇见过你，从来没有爱上过你。”
沈乔站在原地。
风轻轻吹过，一旁的池面泛起动人的涟漪。
忽然，蓝歆瑶笑了，露出小小的梨涡，“小白，你知道吗，当你去山上为我捉萤火虫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我好喜欢你，就算到了现在，我也还是很喜欢你……可是，我要把你忘记，因为你已经不再是小白了……我，给你一个最后的忠告，不要找我父亲报仇，你绝对斗不过他，就当是为了你的妻子，好好活下去吧，我的话也只有这些了。”
说完，蓝歆瑶后退一步，然后，转身离开。
沈乔回头，“歆瑶。”
蓝歆瑶站住脚。
“你在蓝正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
沈乔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接着，是男人离开的脚步声。
空气中再也没有那股淡淡的薄荷香。
沈乔走后，蓝歆瑶才感到她是多么无力。
她甚至，想就这样倒下去，一睡不醒。
她缓慢地拖着步子，一点一点地往回走。
院子里阳光明媚，她却觉得全身冷得发抖。
哭不出来。
好累。
好想死。
结束了吗？
就这样，一切都……
蓝歆瑶浑浑噩噩，连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都不知道。
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她的大脑很疼，心也很疼，就像被许多的事填满了，压得她每一根神经都在膨胀，每一个细胞都要爆炸。
她忽然就有点想贝尔了。
打电话给负责养贝尔的老管家，却听到管家战战兢兢地说，贝尔生了重病，已经去世了。
蓝歆瑶不知她是怎么挂掉电话的。
从她离开，到卡特巴尔，短短几日。
言措死了，小白走了，现在连贝尔，也要离开她了么？
她还剩下些什么，她什么都没有了。
明明，才几天而已啊……她是做了一场噩梦吗？
以前陪伴她的，她统统都失去了……她还成了，害死沈乔妻子凶手的女儿……
蓝歆瑶又哭又笑，最后倒在床上，一个人默默地望着手机发呆。
手机里有她跟沈乔的自拍，逃亡那天拍的，两个人都被雨淋得脏兮兮，可脸上却有着最简单快乐的笑容。
下一张，是他们在天台上，对着烟花比心时拍下来的，当时，她向他求了婚，而他，也答应了。
蓝歆瑶用手抚过屏幕，抚过沈乔的脸。
她点了删除键。
没有丝毫犹豫。
永别了。
小白。
这一刻，才是一切真正结束的时候。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爱他。
她会顺从命运，不再反抗。
她会成为蓝正的棋子，从此不再渴望自由。
这就是她的命运。
她终于认命了。
如果蓝正是个恶魔，那她体内也流着恶魔的血液，失去一切她才明白，她早该走上蓝正为她安排的这条路。
她，早该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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