沔(miǎn)州,位于金牛堡以北不足百余里的嘉陵江畔。因其地处长江水系的上游,十分契合蒙哥攻宋的战略,所以自端平初年开始,汪德臣便耗费巨资,重点打造此地。
无论是城防的加固,亦或道路的修缮,及至漕运的疏浚与水军的建设,可以是说一样都没能落下。
所为的也不过是将其作为南下的基地,好为大军开进提供足够的后勤保障。
这也是李忽兰吉的兵马,一定要先至沔州再图其他的原因。
对此宁远其实也有充分的预期,可关键是对方到了地方后,下一站的目的地是哪儿,才是让他迷惑的问题。
因为可能的方向有两个,一是沿着嘉陵江畔继续南下进军金牛堡,二则是往东南方向直驱大安军。
如果是第二条路,则可以直接绕开金牛堡,走旱路经鸡冠隘直抵三泉县,当年阔端攻蜀就是选的这个方向。
虽说这一路线会多出一百里,在行军上要多耽误对方一天的功夫,可对宁远却是相当不利的。
在无天险可以依靠持的情况下,双方的军队只能靠野战解决问题,问题是宁远手上只有两千兵马,可李忽兰吉却坐拥一万骑兵。
就算宁远并不知道这个数字,但汪德臣有多大的家底他还是有数的。
为此沔州方向的探子,老早就放了出去。为的就是随时监控,好第一时间知道对方的动向。
一旦大量敌军抵达沔州,说明关外的援军就挺进利州路了。
好在李忽兰吉收到军报就已经是一月底了,纵使他用尽了全力,也只赶在了二月初三才发兵南下。
每天虽是全速进军,可毕竟有六七百里的路程,等到开进至沔州城下时,时间已经是二月十一日了。
从宁远过江开始,到汪德臣的大军进抵沔州为止,前后不过二十天的功夫.......。
好在宁远的速度也是相当的给力,二月初一就完成了大安军将近六千移民的募集,而三泉与绵谷移民更是早就招募完成。
所以截至十一号为止,大半的移民都过了江,算是比较顺利。
只能说算是....。
因为大安军最后一拨近四千人的队伍,还是出了意外。具体的说,就是走水路的运力不够了。
毕竟他也只有百来条船,三光泉县就有将近四千人要出发,加上大安军更是人数过万。
这其中老弱妇孺又占了一半还多,这点船哪里装得下呢?
就算把能用的地方都用上了,充其量只塞进去了三千人。所以最后一拨移民大军,只能全体用上11路,开始了爬山涉水的艰苦旅途。
如此一来,他们的行军速度可想而知了...。
当然宁大官人也做了最后的挣扎,当地的库存与他们随军携带的营帐裘毡,不用想全都给了移民大军。
这还不算又拨了五千战马帮助他们驮运货物和人员。
就算...就算...各样的办法用尽,这支队伍每天也能行进三十里的路程。
所以等到十二号一早,北边的探子传来了蒙军抵达的动向之后。这大批的老老少少才刚刚走到三泉县,和李忽兰吉的大军之间,相距不过一百里...。
宁大官人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更加可怕的是,若蒙军选择进兵大安军的话,那就真的万事休矣....。
其实....李忽兰吉还真想走大安这条路,好在关键时刻,汪佐臣努了把力,差点就拯救了宁大官人。
可惜也只能说是差点....。
主要还是李忽兰吉根本没有收到任何军报,对南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也是一无所知。
所以到地方的第二天,他首先是派出了探马前往金牛堡查探军情。可路程毕竟还是有一百多里,快马往返也得接近三天的时间。
这样的话最快也要到十五号才能搞清楚状况,按说吧他们一路过来也花了七八天的功夫,再多个三天等等就是了。
李忽兰吉不差这点工夫,可汪佐臣同志却手痒痒的厉害,加上紧赶慢赶跑到了这儿,又止步不前按兵不动?
要这样的话,你前面着个什么急呢?
所以就在沔州总管府内,本来是一场关于军事行动部署的讨论,很快就演变成了激烈的争执。
“这前怕狼后怕虎的,我就不知道你在怕个什么?”
汪佐臣抱怨音调极大,充分显示出了他对李忽兰吉的不满之情。而屋内一干的将领也各自都是面色沉重,特别是他的另外一个哥哥,沔州总管汪良臣。见他如此蛮横无理,更是头大如斗,连忙开口相劝道:
“五弟,庭玉(李忽兰吉的表字)他是要先查明军情,这也是合乎用兵之法的妥善之策,你怎能如此胡闹呢?”
汪良臣这是好言相劝,只是这个五弟却既横又愣,听到老哥也跑出来帮李忽兰吉站台,更加火冒三丈,当即开口反呛道:
“什么叫胡闹?那他既然不赶时间,何苦又一路催逼着大家急速行军,这就不是胡闹了?还有你镇守着沔州,明明就在眼皮子底下,也不提前安排人去了查清情况。非得等到我们大军开到了才想起派探马,这也不是胡闹??”
要说汪佐臣也不是时刻都脑子不好使,至少在这会儿,却在吐槽的功夫上表现出了相当的造诣,演了一把一箭双雕的嘴炮神技。
当场就把火药味十足的气氛点爆。
只见一直忍着不说话的李忽兰吉,被他这一嘴的芬芳喷的忍无可忍,也是暴跳如雷的喝道:
“总帅既然让我领军,那本官就是决定先查明敌情再做打算,怎么了嘛?你是打算抗命不尊还是怎地?!”
汪佐臣本来就是的横人,基本上这辈子还没遇到过敢如此对他讲话的人,一时急怒之下,也是二杆子精神爆发,当即就吼道:
“我就抗命不遵怎么了?你能拿我怎么地?难道说你还打算拿我的人头来杀鸡儆猴吗?!”
“你以为我就不敢军法办你还是咋滴?!”
李忽兰吉盛怒之下,也不管他是汪佐臣还是汪佑臣,总之言语之间已经没了半点的虚与委蛇,眼看着局势就要失控。
“你!”
汪佐臣拽紧拳头上前一步。
“怎么了?!”
李忽兰吉也瞪大了眼睛一步向前,完全就是毫不畏惧。
“好了!你俩别再闹了!”
汪良臣赶紧一步上前,只站在他们中间,以防万一两人撕破了脸,当真动起手来,那这个笑话就闹大了!
一众千户官只是低头不语瑟瑟发抖,现场气氛接近于一触即发的边缘。
“五弟!二哥既然委任庭玉总管全军,你就应该支持他的决定。要是在这么胡闹下去,四哥也不能继续维护你了!”
汪佐臣见他老哥一屁股坐在李忽兰吉那边,更是越发的情绪失控,竟上前一把抓住他哥的衣襟喊道:
“汪良臣,你怎么胳膊肘竟往外拐呢?!”
要说汪佐臣的这份情绪,还真的有几分冤枉,至少他自己觉得非常冤枉!
我明明一心一意为了军务,怎么你们一个二个的尽都与我作对呢?!我到底怎么了???
只要是我提出的看法就全是错的吗?
其实不是他看法错了,而是他没搞清楚自己的角色和定位....只是这个二愣子的出格举动,立刻就把这场滑稽的会议,推向了全新的高潮。
汪良臣盛怒之下,却表现出了反常的冷静,只冷冷的看着他的弟弟,就这么盯着。
一言不发的盯着....不到片刻的功夫汪佐臣的心里便开始发毛了,紧紧拽着的拳头也不自觉的松了下来。
“放开!”
汪良臣的语气异常平静,更是让对方感到不寒而栗。
“我再说一遍,放开!”
语气又加重了一分,直逼得汪佐臣十分不甘的松开了拽着的衣襟,转过身去重重的叹了口气。
“唉!!”
李忽兰吉见他兄弟二人为了他闹得如此不快,也是冷静下来连忙上前两步说道:
“汪总管,大家都是为了军务,千万别伤了自家兄弟间的和气!”
汪良臣其实也是相当无语的,谁又想和自己兄弟闹得如此难堪呢?如果不是他太“过分”的话。
“没关系,我们这也算就事论事吧!庭玉千万别与他置气,大家都是为了家国大事,不过是意见相左罢了!”
汪良臣一套标准的官话既揭过了当下的尴尬,现场似乎重又回复了和睦的气氛。
除了感情受伤的汪佐臣同志....只见他座在椅子上撇着个头,完全就像只斗败的公鸡,没了刚才的锐气。
他如此的表现,也令李忽兰吉感到自己刚才话说得太重,连忙又上前两步,走到他身旁说道:
“汪总领,那依你之见,我们当兵发何处,走哪条路南下?”
“我还能有什么看法?你们定了就好了!”
汪佐臣失意之下,又跳到了另外一个极端....
“我知道你想尽快抓住对方的主力,好一战收复失地。”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问我呢?”
汪佐臣依然是一副油盐不进,显然还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可李忽兰吉这下却是真的冷静了下来,也认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那就是要想做好事,还得先搞定人啊!...也就是人的事情都处理不好,这工作上的事情怎么可能处理的好?
有的时候,事情是可以妥协的....。
“既然左右都是需要打这一仗,不如我们立刻分兵两路,左路军攻金牛堡,右路军驱大安军如何?”
李忽兰吉打了个让手,汪佐臣才终于抬起了头,显然上面的这个表态算是部分达成了他的心意,部分....。
随即他便开口抛出了自己完整的想法
“要我说何须舍近求远,弄得那么麻烦?就现在情形,只需集中全部兵力,直接南下金牛堡即可!要是李继隆的兵顶住了,我们便一口气推到白龙江,再杀过江去闹他个天翻地覆!若是李继隆丢了金牛堡,我们亦可全力猛攻,一鼓而下!!”
众人当场全部晕倒......
李忽兰吉强忍住笑意,耐心的解释道:
“我总觉得这次事情有些蹊跷,要是不去趟大安....”
“那就你去你的大安军,我攻我的金牛堡!”
汪佐臣毫无意外的再次打断对方的唠叨,算是一槌定音达成了交易。只是站在他身旁的四哥也是忍不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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