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大长老愤然，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一个箭步冲到叶雍前，猛地揪住他的衣领，狠狠质问。
“她怎么会失踪！？叶雍，你怎么照看的！？你难道不知眼下的水月正是多事之秋，你怎么可以让她一人呆在医堂！”
叶雍难看的面色比起眼前人也不遑多让。他抬手，用力将对方的手掰开：“你以为这是我想的？”
他在林禾霓的药中加了助眠的药物，在见她睡着，才起身离开了。
谁想，那小丫头给他耍心机，装睡让自己放松了警惕。
他只是去药房整理了一下，回来人就不见了。大敞的窗户告诉他，那小鬼头是爬窗离开的。而且，刻意隐住了自己的气息。否则，他怎么会一点都察觉不到？
“现在不知追责的时候，先把人找到再说！”
叶雍冷淡的话语，尖锐的刺向大长老。
大长老冷呲：“你以为我不知道？水月现在全线戒严。那丫头都躲开了，你告诉我，我要去哪找？”
叶雍眸光闪闪，侧头，目光越过大长老，看向屋内的另外一个人。
大长老不由跟着他的目光看去。
蓦地，对上乔陆离的眼。
乔陆离似是没想到两人会突然把目光转到自己身上，微微一怔，瞳孔轻颤，抿唇。
大长老静静的看了乔陆离一会，思绪飞传，一顿，转眸回看叶雍：“他知道？”
叶雍的眼，一瞬不瞬的看着乔陆离，直勾勾的目光如利刃一般，让周围的空气不由凝了几分。
他没有回答大长老的问题，而是身形一动，径直走到乔陆离的面前。
“禾霓在哪？”
乔陆离怔愣，似是被对方惊住一般，微微张开嘴，目光茫然的看向眼前人。
叶雍好似没有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那般，又沉声重复了一遍问题。
乔陆离低眸，半阖眼帘，睫毛轻颤，眼底泛过一片阴影，没有回答。
“你要清楚，若她猜错了地方，将面对什么情况。”
乔陆离心口一缩，放在底盖上的手不由自主攥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在谋划什么。但他们把你抓来，所谋之事，必然是会影响到水月的事情。”叶雍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二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同他说：“我陈探查过了，禾霓离开医堂后，径直朝你家的方向去了。你，见到她了吗？”
乔陆离瞳孔一缩，蓦地偏头，眸中的愕然掩不住，用眼神无声的反问：“你说的是真的？”
叶雍眸底暗芒掠过，面色凝沉，重重的点了点头。
乔陆离心口一紧，一个不该出现的猜测窜入脑海，瞬然，一股阴寒之气从脚底直冲心头，受不住，脱口而出，“不可能！”
他明明与林禾霓说好了，对方不可能去找他。
大长老闻言，一个箭步冲到他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领，将人提溜起来：“你知道霓霓在哪？”
冷厉的气压骤然而降，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
乔陆离感觉胸腔内的气一点一点被挤压出身体，呼吸也渐渐变得困难，双颊涨的通红，嘴巴开开合合，却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大长老见状，心头焦急愈发，火气腾腾，几欲控不住自己的力，恨不得将人掐死。
“乔陆离，你引外人进来，便已经将水月推入万劫之地了，现在还想害死霓霓？从小，她是最护你的人，你怎忍，又怎敢？！”
乔陆离心头一震，急急摇头：“我没有。我在想她现在会去哪？！”
听了叶雍的话，他就知道，林禾霓离开医堂后就去找他了。至于为什么不出现，有可能是和大长老撞上了，所以又悄悄离开了。
从他处离开，林禾霓的去向只有一处——楚念瑾。
乔陆离思及此，眸光一暗，沉声道：“她应该是去楚念瑾那了。”
大长老一听，面上更难看了，“楚念瑾已经转移了。”
乔陆离摇头：“不是她知道的地方，是我知道的地方。”
“你知道的？”
乔陆离心下沉，如坠入深渊一般，周身血液凝起，薄唇白了三分，“禁地。”
“什么！？”叶雍惊呼，面色剧变：“你说什么？哪里！？”
乔陆离垂在腿边的双手微微攥紧，喉头干裂，有些困难的又重复了那两字。
“禁地。”
虚弱的声音，明明轻飘飘的散在空中，却像是重锤一般，狠狠敲在两个老人耳边，惊得他们连反应都没有。
“啪——”
叶雍回神，猛地一巴掌打在乔陆离的脸上。
“你怎敢把她往那引！？你难道不知道，非族长进去，就是万劫不复之地吗？丫头是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你吗？你竟如此害她！”
乔陆离摇头，想要说点什么辩解，却见叶雍说罢就转身跑走了。
匆匆而行的背影，在转瞬间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大长老也顾不上与他纠缠，跟着离开了。
当他们疾行来到禁地时，看着禁地上空的如血染一般的红色天色，心颓然坠下，顿时没了思绪。
“她竟然真的进了禁地，现在该如何是好！？”
旁人不知，叶雍却是十分清楚，禁地于除族长外的鲛人而言，就是一个吃人之地，凡误闯的人，最后都会变成禁地的腹中之物。
林禾霓大约也没想到，自己的一个猜测，却是真的。
叶雍与大长老不由自主转头，对视了一眼，眸中写着相同的担忧。
只是大长老眼底，还多了一分看不清的东西。
叶雍担忧中，一时没有察觉。
“我进去找她。”
他只想了一下，便下了决定。
身形刚动，就被大长老一把拽住。
“你不要命了！？你明知道……”
大长老听到一阵脚步声接近，蓦地顿住了话语。
叶雍却是愤然一把甩开他的手：“我带不出她来，我就陪她一切灭在这！”
大长老却是没松手，用尽全力将人死死拽住：“要去的，也不该是你。”
他说着，转头看向来人。
叶雍一怔，下意识的随着他的目光转头。
乔陆离追上，还未停下脚步，就对方两人直勾勾的目光，再加上眼前不容忽视的天色，心下一沉。
林禾霓的胆子，真是……
他抿唇，看着发生争执的二人，还未开口，就听大长老说：“是你将她引进去的，就该由你把人找出。若找不到，你就去陪她吧。”
不等乔陆离回神，腰上一疼，脚下趔趄，向前扑腾。
待他站稳，再回头，身后路已经消失。
他眨眨眼，看着像是变了色一般的天地，清楚知道自己已经进禁地了。
叶雍被大长老的动作惊了一下。
“张诚，你……”
大长老愣了愣，眸光闪烁，慢慢松开手，嘴角浅浅勾起，滑过一抹自嘲的冷笑：“老叶，我已经很久没有听人叫我这个名字了。”
叶雍抿唇，面色怒然：“你知道你刚才在做什么吗？！你怎敢！”
“我又什么不敢！是他乔陆离把霓霓给骗进去的，那他就该负责，找不到人，就让他陪葬吧！我想，霓霓会高兴我这么做的！”
叶雍看着他有些疯狂的眼神，心口微缩，阵阵发寒：“你疯了！”
“呵，疯了？是啊，我早就疯了！”
在接任长老之位时，他就已经疯了。
他不自觉磨了磨后槽牙，偏头看了一眼禁地的石界，沉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叶雍怔了一秒，人便已经走远了。他着急的唤了两声，对方却是头也不回，连个回应都不给他。
叶雍心下一焦，看了看大长老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身后的境地，最后还是满脸焦灼的留了下来。
他心底很清楚进了禁地以后只有一个结果，却还是不想离开。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着什么。
时间在指缝间悄然流逝。
“呼呼——”
林禾霓双手攥着，双眸冷凝，看着左右，心头一片慌乱。
从踏进禁地到现在，她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很远的路，时间也过了很久。但周围的环境，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一点变化。
空旷的荒地，看不出一丝不同的地方。
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她心口不由缩紧，微微泛疼，心底生出一分恐惧，阵阵发寒。
“我不会，出不去了吧？”
她心口一哆嗦，不自觉抿紧嘴角，脚下机械的向前继续走着，方向已经完全迷失了。
她想要回头，但扭头看了看四周，连回去的路都已经消失。
恐惧如潮水一般，将她湮灭，已经绝望。
她除了超前走，再也没了其他办法。
她心头期望，期望会有人发现她失踪了，来寻她。
但，眼下的情况，又让她多了不安。
闯了禁地，还有人能把她带出去吗？
未知将她所有的思绪掩埋，眸中的神色一点一点散开，像一具行尸那般，除了向前，再没了其他办法。耳边沉沉的呼吸声，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禾霓——禾霓——林禾霓——”
带着长啸的呼喊声，微弱而虚幻。
林禾霓脚步略微顿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摇摇头。
“呵，都出现幻觉了啊？是不是要到头了？”
嘴角的浅笑，泛着一抹苦涩，更像是哭一般。
她又抬脚继续朝前走去，猛地手腕一紧。
“我叫你，你怎么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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