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文璟在城墙上与君修远认真讨论让国库充盈的生财之道,君臣俩说了没一会儿,就见云深和姜琳拾级而上,身后几个晋北军将士还押着一个女人。
墨文璟见姜琳俯身要作礼,忙伸手去拦:“姜教主不必多礼,此番烨火教与南山斋助战有功,待得大将军回北境后,朕再一并重谢。”
他见姜琳直起身后,就飞快地退到了君修远身旁,目光左瞄右躲,最后还是只能颔首看向姜琳,扯了一抹和善的笑,心里却是有些害怕。
墨文璟到现在都还记得逍遥王被擒那一晚,他就是被三皇婶跟这位姜教主从宫里劫到城墙上去的。
比起当时恐吓他的三皇婶,这位一直用冷漠眼神打量他的姜教主更让他背脊发凉。
那晚的事已过去快一年了,他跟三皇婶之间的误会也早解开了,可后来几次在京中见着姜教主,这位长辈眼神都从来没变过,看他就像在看案板上的肉一样。
“陛下这份重谢,还是等广漠军乖乖退回西境后再说吧。”姜琳依旧神色漠然,将退兵之计与墨文璟说了一遍。
他们这计策其实很简单,只要赶在广漠军动手之前,把她身后那个女人丢还给慕绍衍就行了。
“这位是?”墨文璟刚就觉得那人瞧着有几分眼熟,伸长脖子又瞟了两眼。
“罪妇柳絮衣,叩见陛下。”晋北军将士手一松,蓬头垢面的女子膝盖一弯,跪伏在地,哑声道。
君修远到这会儿才认清对方是谁,诧异地看向姜琳:“姜姨,你真打算把她送还慕家?”
当初在云州,他虽错过了慕府的一场大戏,可后来也听秦月瑶他们详细说过,烨火教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人抓回去的。
这可是害得姜琳失了一双女儿还发疯被囚的元凶,他以为姜琳早把人杀了呢,不成想现在居然要把她送还给慕绍衍?
“没办法,家国大义在前,我们那点个人恩怨算得了什么?”姜琳抱臂懒懒地说了一句,垂眸看向柳絮衣,“本座今日是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才饶你一命,送你去与儿女团圆,日后回了西境,你可要时刻谨记着陛下的这份圣恩,好好规劝一下你那两个不晓事的孩子,叫他们别再胡闹扰得家国不宁了。”
“你——”柳絮衣霍然抬头,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恨意,她恨声的话才到嘴边,对上姜琳的视线,心头一紧,咬了咬牙,又跪伏了下去,“陛下的大恩,罪妇自当永世感怀,还请陛下看在衍儿年少无知,被人利用的份上,饶他一回,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当年威远候府里发生的事情早被传遍大齐,墨文璟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此刻他抿唇看了看伏地的柳絮衣,又抬眸看了看姜琳,没有搭话。
不是说这些江湖人最是讲究恩仇必报的吗?换他有此遭遇的话,也早把柳絮衣千刀万剐了。
如今姜教主却为了助他们劝退广漠军,就要拱手把这个擒获的仇敌让出来?
若是换作三皇叔和三皇婶这么做,他大概已经一口应了,可他跟姜教主不太熟啊,实在是不好意思承她这份大义为国的恩情。
姜琳见墨文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叹了口气,尽量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陛下放心吧,我与此人的旧怨已了,今次将人交出来,除了想解西边的困局外,也是想请陛下借此查清当年永安王兵败西墨谷地之事,惩戒通敌叛国之人,还王爷一个公道。”
她是真不待见这位跟个事儿精似的小皇帝,到现在她还在记恨这小子毁了她女儿大婚的仇呢,要不是家里人一直劝着拦着,她真想把这孩子抓了痛揍一顿。
不过这次送还柳絮衣,她倒也不全是受了秦月瑶的托请,而是心甘情愿让她去跟自己的孩子团圆。
墨文璟仰头与君修远对视了一眼,随即点头应了姜琳的话,传令从晋北军大营里抽调人马,押送柳絮衣去往天仞山南麓。
姜琳先行告辞,与被扣押着的柳絮衣一起下了城墙,等将士们驾囚车过来的空档,姜琳又从怀里掏了枚药丸递到柳絮衣面前。
“这又是什么?”柳絮衣眉头一蹙,抗拒地想往后退。
“连心蛊,与慕雪歌身上的是一对,”姜琳也没有强逼她服下去,只是悠然道,“你若不愿吞,回头本座下到一个将死的囚犯身上去便是。你要是回去得及时,说不定还能体验一下什么叫白发人送黑发人。”
柳絮衣眸子一缩,狐疑地看着姜琳:“你在雪歌身上也下蛊了?!”
“你当真以为本座与家父是什么仁医,会为了点钱就好心搭救你跟慕绥的女儿?”姜琳冷笑了一声,“你此去乖乖替我们办事,每月的解药自会有人按时送去将军府,若是慕家的罪名落实,本座心情一好,说不定能让你们一家三口多活几年,可你若是敢耍什么花样,清辉是什么样的下场,想来这几个月你已经都看清楚了。”
听得那个名字,柳絮衣身子猛地一抖。
她被关在烨火教圣湖下的地牢里数月,每日都能听到监牢尽头传来的鬼哭狼嚎。
姜家父女夺回烨火教后,杀了圣女明河,却只是将当年主导叛变的清辉囚禁了起来。
她曾被押到尽头的牢房前亲眼看过,看着那位前大祭司身上的皮肉一块块被蛊虫啃食剥落,那些血淋淋的伤口又会在一夜之间全数愈合。
听说那是一种早已失传的禁术,整个烨火教独清辉一人练成。
他本是想借此术换得躯体不灭,却不想到最后这身本事,成了仇敌折磨他的工具。
那几个月里,她已经没空同情清辉了,因为她也每日都被烨火教的人投毒喂蛊,姜琳显然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死得痛快,只想让她活着备受煎熬,如今她的身上,还有十数种未解的蛊毒,姜琳愿意放她回西境,也不过是换个地方折磨她而已。
“我若能劝服衍儿助你们扳倒慕家,你真会放过他和雪歌?”柳絮衣拿起了那颗连心蛊,问完后,也不在迟疑,将药丸吞入腹中。
“柳夫人这话就错了,你有今天,都是慕家害的,本座给了你这个报仇的机会,你该感激本座才是,”姜琳挑眉一笑,“至于你那一双儿女能不能脱罪活下来,便全看他们日后的表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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