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冥辰三人离开开临河畔后,就受了南重渊之邀,往他如今下榻的京中一座宅院去了。
秦月瑶本以为南重渊先前那番说辞,只是想让他们离开那个是非之地,这会儿听得两人说起遗诏,才惊觉这两人原来是真有事要谈。
南重渊在路上说,那份遗诏,是建安帝当年命了一个御前侍卫悄悄送去淮阳王府,让淮阴王代为保管。
此番将遗诏送来京城的,也是那位送去后就留在云州的殷侍卫。
淮阴王府这些年只负责保管,遗诏上的内容和建安帝的用意,南重渊不知,连淮阴王都不知,也只能让墨冥辰自己去问那年过六十还不辞辛劳,带着这等机密往京城来的殷侍卫了。
南重渊临时买下的府宅虽然不大,却也雅致。
三人进去后,南重渊把书房留给了苦等的殷侍卫和墨冥辰叙话,自己跟秦月瑶在隔壁的厅堂里喝茶。
两人虽见过数面,还比过一场,可到底也不熟,坐下来说的,也多是厨艺上的事。
“王妃可是在为遗诏的事情忧心?”南重渊见秦月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问了一句,见她抿唇不答,也只是笑道,“王妃放心吧,那道遗诏过了这么多年,历经三代帝王才被送来京中,想来也只是因着凤羽公主的缘故,对王爷来说应是助益,不会给王府招灾的。”
他们的这位建安帝,当了几十年的太子,好不容易轮到坐皇位的时候,却因身患重疾无法理政,刚拿到诏书没两天就退位让贤,成了太上皇没到一年,就撒手离开人世了。
南重渊虽不知道遗诏上的内容,可也明白这遗诏针对的,应该是上一辈,甚至是上两辈的事情了。
敬武帝和先帝在位之时,此诏并未现世,如今突然送来,也只能是跟那明明都退去舞阳郡安分守己多年,却又突然跑回来的凤羽公主有关。
依他这些年的观察,这些皇帝陛下们留下的遗诏,多的都是用来坑自己的儿女和兄弟的,现下真正该为此忧心的,应该是那还在筹谋大计的凤羽公主才对。
“世子说得在理,想来也是我多思了。”秦月瑶点头应到,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先前以为,这朝中之乱,最乱也不过是逍遥王举兵谋反一事,谁成想才隔了几个月,就有比逍遥王更麻烦的人冒出来了。
逍遥王虽封地在晋州,可那一次有晋北的云将军先行镇住了晋州守军,逍遥王也是被墨冥辰他们逼得临时与战颜烈结盟,起事匆忙,又被各方兵马威压,最后才落了败势。
但是这凤羽公主就不同了,她在自己封地掌政多年,有潘家扶助,现在手上还有北斗,要对付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尤其是舞阳郡所在的沧州还是个乱地,当初驻守沧州的蓝将军可是上赶着投奔叛军的,那地方虽被柴将军整肃,但眼下柴毅的态度不明,他们倒是有个封地在沧州的承恩侯,可君修远自己都说他这个侯爷,除了在沧州有几城的封地外,无兵无马,先前连自己封地上的政事都说不上话,基本上有等于无。
这样的局势,就怕单凭一道尘封数十年的遗诏也没办法扭转什么。
偏这个时候各国使者还在京中,万一真出了大乱,这些人只怕会乱上加乱。
秦月瑶越想越觉得郁闷,从前常听百姓们赞叹说活在这康平盛世里有多好,可她怎么觉得,这一年来他们所遇的种种,半点都不符合这海晏河清的康平之象?
秦月瑶正愁得眉头都拢成一团的时候,墨冥辰终于出来了。
“王爷这是不打算收礼了?”南重渊见他两手空空地出来,也皱眉站了起来。
墨冥辰叹了口气:“这份遗诏关系到江山社稷,需得尽快择日昭示群臣,可这宣读之人却需得慎选,本王与陛下都领受不得,当年皇祖父将此诏送往淮阴王府,本是想请淮阴王行此事的,但眼下王爷不在京中,便也只能先将此诏留在世子处,请世子与殷侍卫先行保管了。”
这道遗诏是下给凤羽公主的,皇祖父当年留下此诏,为的就是防止凤羽公主如今次这般生了谋逆之心。
这遗诏要是早几年拿出来,往舞阳郡一送,便可将凤羽公主削权夺势,赶出封地了。
可他皇祖父到底是念及十几年的父女之情,非要给那殷侍卫下旨,让他不到万不得已之际,不可将此诏拿出来。
现在倒是到了万不得已之际了,可前些日子七皇叔才跟他说凤羽公主手里也有一道遗诏。
依七皇叔所言,那道遗诏上是指证他父皇才是勉王之子的。
虽然百里无忧和殷侍卫的话都能证明凤羽公主手里那道遗诏有假,可他跟陛下都与凤羽公主一样与此事直接有关,就怕到时候他或是陛下将此诏一宣,凤羽公主会拿着假遗诏跳出来,说他们的才是作假。
真到那个时候,他们谁都说不清,不仅遗诏一点用都没有,还会掀起一场大乱。
淮阴王虽娶了他母后的表妹,可南家建功在前,与皇家结亲在后,还一直留驻云州不曾牵涉朝中争斗,皇祖父当年将遗诏送往云州,想来也是想让淮阴王能在乱起之时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出来扭转局势。
可这次殷侍卫带着遗诏来了京城,淮阴王大概还记恨着南二爷被害之事,不愿涉足此事。
南重渊应了墨冥辰的话,直等到二人告辞要走之际,他才终于追上去开口道:“事关社稷,王爷若是有用得着本世子的地方,尽管开口,本世子虽未涉朝堂,可单凭淮阳王世子这个身份,也总有能帮到王爷的地方。”
“本王还以为世子一直不入仕途,就是想远离这些事情,今次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墨冥辰步子一顿,侧头看了南重渊一眼,“你查到北斗的线索了?”
南重渊叹了口气:“本世子的确无心国事,可若有机会能为二叔报家仇,自是做什么都万死不辞的,王爷要想谢本世子,回头别拦着本世子处置卫长峰和他手下那些爪牙便好。”
他这次来京,只是为着两件私事。
一件在丞相府的时候了了,另一件就是给二叔一家报仇了。
前些日子他去了一趟君家,那年轻时候叱咤商场的君老爷大概是颐养天年太久,如今就是个不经吓的老爷子,几番逼问把知道的都说了。
他现在有七成的把握,当年带人屠尽二叔满门的就是身为开阳的卫长峰,下令的既然不是敬武帝,那就只有凤羽公主了。
可这人现下虽也还在为凤羽公主办事,却是神出鬼没,就连他这个拿着摇光的玉牌假意奉命而来的人到现在都没能见着这位同僚,他想报仇,也不能把这恩怨分开来算,得把凤羽公主也一锅端了才行。
“世子放心,本王向来言而有信,世子的这份心,介时本王自当成全,不过此事独你一人还不可行,你且先待本王再筹谋几日。”
南重渊默然应了,须臾后又不甘心地追了上去:“王爷在宫宴的时候捡了本世子的玉牌,这都拿去鉴赏大半月了,还不打算还给本世子吗?”
他虽一开始就没打算入北斗,可在凤羽公主落势之前,他还是得打着摇光的身份去忽悠她的,丢了身份玉牌可不是小事,墨冥辰扣着牌子不还他,他最近都不敢往公主府去打探情报了!
…………
墨冥辰摆脱了南重渊的苦苦纠缠,带着秦月瑶会王府的时候,先前扬言要抓他下河捞灯的丹阳公主也已经回来了,此刻正在秋水院里焦急地踱步。
丹阳公主一见他们进来,上前拉了秦月瑶就往外走:“璟舒去观花院给越娘娘请安,都两炷香的功夫了还没出来,我也不好过去,你回来得正好,赶紧去帮我瞧瞧情况。”
“都这个时辰了,母妃还没有歇下?”墨冥辰听得这话,有些好奇地跟了上去。
这都亥时二刻了,他原以为母妃已经歇下了才没过去打扰,没成想一向早睡的母妃居然还醒着,那桑璟舒一个外人都这么殷勤地跑去请安了,他这个亲儿子可不能落于人后,否则又该被嫌弃数落了!
秦月瑶都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被这姐弟俩催着赶着地去了观花院。
碧梧从屋里迎了出来,见丹阳公主到了院外就止步不前,却是不住探头往里看,笑着请了她也一起进去,说是老夫人有喜事要与她商量。
“你们回来得正是时候,桑公子带了聘礼来哀家这里提亲,雅儿的母后走前特意将雅儿托付给了哀家,哀家瞧着这门亲事也算不错,要是雅儿没意见的话,哀家可就代你们父皇给应下了啊。”越老夫人笑着招手让三人都进来,将桌上那匣子聘礼往他们面前推了推。
“皇姐早盼着了,哪儿能有什么意见?”墨冥辰挑眉笑道,刚说完就被丹阳公主狠踩了一脚。
秦月瑶本在一旁偷笑,瞥见匣子里的东西,猛地一愣,“这是醉霄楼的房契啊,师傅什么时候把醉霄楼都拿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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