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纷纷里,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停在了华清阁外,五个宫人自车后绕过来,一个迅速地架好了描了金边的马凳,余下四个利落地将一方地毯自马车前一直铺到了华清阁大门前。
紧随其后的几个宫装婢女手提鎏金莲花炉,朝门口为首的丹阳公主侧身作礼后,便默不作声地分站在了长毯两侧。
雪落风过,香气盈门。
那放好马凳的宫人直起身打开了车门,当先下来一个绛紫锦裙的婢女,她在车旁撑开了一柄云锦缎面的绸伞,这才将车里头的那位正主给请了下来。
大红的狐裘如火,动作间隐约可见下面红锦打底,大幅绣着牡丹的裙摆。
柳眉杏眸,精修细描的绝色容颜被那一身红火的衬得更添了几分妩媚。
门后众人见凤羽公主下车,皆屈膝矮身拜了下去。
秦月瑶站在丹阳公主身后,迟疑自己该行何礼。
后面那一众齐言“公主千岁”的人显然都行的是君臣之礼,若以摄政王妃的身份来论,她当是如丹阳公主一般,立而不动,只等丹阳公主到了近前才请安问好的。
可他们现下大婚未曾,她似乎也是该与后面那些人一样才对。
思虑间,身形还未动,就被一旁与她并立的丞相夫人悄悄伸手拦了一拦。
秦月瑶微诧之下,侧眸看了傅夫人一眼,对方却只是飞快地收回了手,只唇瓣含笑,一双眼落在朝她们走来的凤羽公主身上。
“本宫临时被朝事耽搁,害诸位久侯了。”凤羽公主行至丹阳公主身侧,颔首请了众人平身。
凤羽公主与傅夫人见了礼,目光落在了秦月瑶身上:“想来你便是陛下赐婚给辰儿的王妃了吧?本宫来京数日,一直只听旁人说起,今日一见,倒也明白辰儿为何要将你藏着护着,这般着紧了。”
秦月瑶含笑俯身朝凤羽公主请了安,也没直起身子,只是垂首告罪:“妾身本该早些时候就随王爷来给大公主请安奉茶的,只是皇城之内,未得宣召不可擅入,疏慢之处,还请大公主恕罪。”
这人是墨冥辰的长辈,按礼来京当日,她这个做小辈的就去请安奉茶的。
只是凤羽公主自护国寺回宫后,就只找了丹阳公主在侧陪伴,余下谁都不见,那皇宫内院也不是他们想进就进的地方,这礼来得虽晚,却也该是怪罪不到她头上来的。
“本宫自护国寺回宫后染了风寒,需得静养,便推了所有来见之人,这事原也不怪你。”凤羽公主伸手将秦月瑶虚扶了一把,待得秦月瑶起身,却也没将她松来,只让她扶着自己与众人一路往高处去。
因着晌午虽过,却也未到晚膳之时,凤羽公主由着众人陪她走了一程后,遣了她们各自休息,单唤了秦月瑶与丹阳公主进屋与她叙话。
“大公主与殿下和秦娘子有些家事要聊,里头有我们伺候就行了,你们且先退下吧,未经通传,不许来打扰。”三人刚进了正厅,紧随其后的几个婢女就被刚刚撑伞的紫衣女子拦住了。
秦月瑶步子微顿,转头朝门口神色皆变的曲凌和三姑娘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先退出去,这才认命地继续跟着前头两位公主往里进。
一时厅中再无他人,凤羽公主对丹阳公主倒是十分亲切友好,拉了她在主位上坐下,眉目舒展,眼里全是笑意:“今日原是本宫宴客,却要劳你帮着打点,辛苦了。”
"姑姑替陛下分忧,为国事操劳,侄女做这点小事也是应该的。"丹阳公主忙笑着应道,偷偷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秦月瑶,却也不好开口让她坐下。
凤羽公主抬眸环顾了四下一圈,依旧没理杵在不远处的秦月瑶,只摇头轻叹:“本宫记得,往年冬日里皇兄最喜欢与我们来这里休养,好好的一座行宫被你改成了这样,也不知是听了谁的唆使?”
“姑姑有所不知,当初改建此处,是为着京中各家女眷的安危着想,”丹阳公主将梁夫人在浮香岛落水之事与凤羽公主讲了一遍,又笑道,“父皇和姑姑从前不是教导雅儿,作为大齐的公主,需忌奢靡之风,要将臣民之利时刻挂在心上吗?这几个月来,华清阁教会了不少官家府上的女子习得水性,往后若是再遇如梁夫人那般落水之事,也不至于束手无策,雅儿这也算舍小利造福于民,父皇若是泉下有知,也该是替我们高兴的。”
“被你这么一说,你这开馆牟利,倒成了造福于民了?”凤羽公主垂眸摇了摇头,“本宫早与你说过,你身为大齐的护国皇长公主,就该有个皇长公主的样子,拿了皇家御园来揽客经营便罢了,本宫可还听太后说起,你这些年在京中没少做些出格的事情来……”
“姑姑!不是说好了不讲这些了的吗?”丹阳公主见她要开启数落模式,忙急声制止,“瑶妹妹还在这里呢,您多少也给雅儿留些颜面才好。”
“行了,今日本宫也不说你了。”凤羽公主轻笑了一声,终于侧头打量起一直垂手侯在一旁的秦月瑶。
凤羽公主的目光自秦月瑶身上打量了一圈,最后又落在了她发间的珠钗上,在看到那三支十分眼熟的凤簪时,微微愣了愣几秒,才开口让她到一旁坐下,闲聊起了大婚筹备之事。
凤羽公主和蔼地开口,问的都是圣旨赐婚之后,礼部和内务府打点筹备的情况。
她态度随和,秦月瑶却是不敢掉以轻心,每一句都答得小心仔细。
虽然他们因事往西域去了两个月,可对元月的这场婚典,自下旨之日起,秦月瑶就分外重视。
礼部和教习嬷嬷交代嘱咐的事情,她件件都办得妥妥帖帖,该读该记的礼法典籍,该学该做的规矩她一样都没有落下,在府上时可没少受几个嬷嬷夸奖。
偏事事都做全了,到了凤羽公主这里,还是叫她越听眉头蹙得越紧。
“妾身自知对这些礼法规矩还有诸多生疏之处,往后这月余里一定勤加练习。”秦月瑶见她这般,也不继续细说嬷嬷们是如何教导的了,只是站起身来作礼告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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