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目熙到这会儿才知道顾玉寒的情况,只觉得震惊、难过,又不可思议。甚至都不敢想象,接连出这么多事,他们姐弟俩是怎么熬过来的。
“姐,把我绑着。绑着我,我才不会乱来。”
顾玉寒主动把绳子送到玉荀手上。昨天动刀的事不但是吓到了玉荀和傅融骁,他自己也被惊到。
即使最后伤的是自己,也足以让他愧疚难安。
顾玉荀心疼,咬着唇,犹豫不定。
杨目熙也不忍心,拍了拍玉荀的肩,“算了,你有事就先走吧,我相信玉寒,他不会伤害我的。”
“不,绑着。我连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上次毒瘾发作的痛苦,他还记得。下次若是再发作,只会更难受,更粗暴。
顾玉荀衡量了下,深目看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拿了绳子将他双手反扣在轮椅后面,“那你忍一忍。要是想喝水呀,拿什么东西,就和目熙姐说,知道吗?”
“我知道。”
“我会早点回来。”走的时候,顾玉荀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鼓励的看他,“会没事的!姐不会让你有事!”
顾玉荀去赴陈亦的约。
陈亦挑的是一间优雅别致的茶吧。推门进去,茶香四溢。
顾玉荀在一纸屏风后找到她。
和以往一样,面对她时,陈亦的脸色从来都不曾好过。
玉荀深吸口气,走进去,从容的在她面前坐下了。陈亦抬目扫她一眼,“你弟弟进了董家的门,你也跟着一起荣华富贵,现在连人都不会叫了?”
话语尖锐,格外的酸。
顾玉荀浅笑,不卑不吭的唤了一声,“傅夫人。”
语气淡漠,又很疏远。
陈亦脸色更不好看了,招手让服务生进来冲了茶,凉凉的瞥她一眼,道:“既然你都只是叫我一声‘傅夫人’,咱们俩也就不算是自己人,我有话也就直说了。”
顾玉荀只是安静的听着,等着她把话继续下去。心里已经多半有些谱,但凡她说出什么尖锐难听的话,她都能招架。
“听说你弟弟现在在吸毒,是吧?”陈亦一开口,语气就不客气。
顾玉荀神色微凛,一字一句的道:“你误会了,他没有吸毒,也不会吸毒。而且,他现在很好,就不用傅夫人费心了。”
“行,他好就最好了,那我们来说说你妈的事!”提到顾祺云,想到她此刻的处境,陈亦眼里有几分幸灾乐祸,“你妈杀了人,现在还想保释。”
顾玉荀刚要纠正她话里的‘杀人’二字,陈亦一扬手,示意她闭嘴。
径自接着道:“不是我说你,你就是个命硬的贱骨头!你看看,从你弟弟为了你断了腿后,你们家是什么样子!现在一个吸毒,一个要坐牢,这都是被你克的!”
“你说够了吗?”声音清冷无比,淡得像是没有情绪一样。
只有压在膝头上隐隐发抖的双手,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绪。
“以前我在傅家的时候,您可能还有资格训我。不过现在……”她笑了一下,轻缓的道:“不好意思,我们不熟!”
陈亦被噎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以前是自己儿媳妇的时候,她有所收敛,不怎么和她呛声。这会儿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她倒是伶牙俐齿了。
“您要只是就为了教训我,那抱歉,我很忙。”顾玉荀站起身来要走。“坐下!”陈亦一拍桌子,茶杯晃了下,她眼神凌厉的瞪着她。
顾玉荀也回视回去。
“你既然说了我们不熟,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陈亦道:“昨天听夕峰在电话说要准备一笔钱,不用我问,也知道是为了给你妈保释用的。”
顾玉荀微怔了一下,步伐顿住。
陈亦哼笑,面上全是不屑,“你命硬,所以,麻烦你别缠着我家人,别连累他们!”
“你不是一身傲骨吗?夕峰的钱,你最好一分也别拿。还有融骁,你们现在也不是夫妻了,我奉劝你别想打他的主意!顾玉荀,你需要的钱,自己想办法!拜托你,别再吸我们家的血!”
陈亦的话,让顾玉荀终究是无言以对。
从茶吧走出来,看着前方,只觉得前路一片迷茫。
杨目熙来电话,在那边惊慌失措,说玉寒现在很难受,又是出冷汗,又是抽搐。她眼泪一下子就跌了出来,挂了电话就往家里赶。
到家的时候,玉寒浑身是汗的倒在地上,轮椅就压在他身上。杨目熙蹲下身扶他,被他胡乱踹了一脚。
顾玉荀忍着泪,跟杨目熙一起,将他就着轮椅抱起来。她什么都没说,直接将他关进了他的卧室。
隔着门板,听着那沉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她无力的缓缓滑下,痛苦的蜷缩起身子,仿佛这样子就不会那么难受。
可是,胸口的压抑却越聚越多,无法散开……
最初她只是默默的掉泪,渐渐抽噎起来,到最后终于是忍不住嚎啕大哭。
杨目熙也跟着红了眼,蹲下身将她抱住。
她趴在她肩头,无助的呢喃:“目熙,我要怎么办?我不想他这么痛苦,不想我妈坐牢,可是……我没钱……我什么都帮不了他们……”
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对她来说,根本就是巨款。
“我卡上存了有10万多,虽然帮不了什么忙,不过,总比没有好。”
顾玉荀摇头,“我不能要你的。”
那是她给小乖存的教育基金。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已经很不容易。
“你别操心我的事,现在小乖有他爸爸,就算没我这十万块,蓝晓也能把他养得好好的。”
顾玉荀心有感动,胸口暖哄哄的。
这让她知道,在最困难的时候,她至少不是孤立无援。
“目熙,我有个想法……”她擦掉面上的泪痕,闪烁着泪光的眸子看着杨目熙,“你还记得么?之前我和融骁离婚的时候,我公公留给我一份股份……”
“你要卖了它?”
顾玉荀将唇咬得发白,最终,她垂下眼去,“当初,是我口口声声说不要那些东西,甚至就在刚刚我还和陈亦呛声……可是,现在,我真的无路可走……”
“我只有这样……”
“玉荀,骨气这种东西救不了命的!”杨目熙握住她的手,“你这么做是对的,你现在别无选择!我相信,你公公是存心要给你,你怎么处置他都不会有意见!”
是,除了如此,她真的想不到比这更快捷可行的办法。
莱茵城。
阳光,穿透黑暗,照射进房间的那一刹那,沙发上的靠着的身影轻微动了一下,双眸睁开。
眼底,一片荒漠,始终无神。
又是一夜未眠。
起身,给自己挑上班的衣服。搁在床头的手机短促响了一声,屏幕闪烁。
是看护发来的信息,随时汇报医院里母亲的状况。
“依旧没醒。今天要给夫人翻身、按摩,擦身体。”
董夜白看完,眸色没有起伏。放下手机,沉步往盥洗室走。
顺手抽过牙刷,挤了牙膏塞进嘴里,忽然想起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就在这儿和他肩并肩,一起刷过牙……穿过他的衬衫,用过他的毛巾,睡过他的床……
思念,开始不受控制的泛滥。
心脏,出现裂痕。点点回忆,像是棉花一样一下一下塞进他每一寸裂痕里,让他痛楚而又压抑,更无法呼吸。
头剧痛。
急喘一声,抽了牙刷,撑在琉璃台上,狼狈的大口喘气。
手机,响起。急促而尖锐。
他含口水,冲了嘴里的泡沫,那份苦涩却始终残留。敛了情绪,才接起电话,陈林浩的声音传来,“董总,出现了傅氏5%的股票!”
“只有5%?谁抛的?”
“查了一下,正是顾小姐抛出来的。如果猜测没错的话,她现在可能是在想办法弄保释金。”
提到那个人,董夜白神色晃动了下,最终,只是平静的指挥:“分多个账户,不要让傅氏察觉出来。还有……”
他顿了一下,“让靳赟帮我约傅瑶。”
拿到钱,再不甘愿,还是要将顾玉寒送进戒毒所。
送走玉寒的那天,是傅融骁陪着她。但是,全程他都只是站在外面等着,不去打扰他们姐弟俩的时光。
等到顾玉荀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傅融骁把自己的衬衫袖子递给她,“喏,借给你擦擦眼泪。”
顾玉荀本是真的伤感得想掉泪,听他这么说,眼泪一下子就收了回去。
抡了拳头捶他,“别惹我哭,我现在好好的。”
她吁口气,有些安心的道:“里面条件很不错,我也和医生沟通过了,要戒掉也不是没可能的。只不过……”
说到这儿,语气微顿了一下,又自我安慰的笑了一下,“比别人更辛苦一点罢了。”
傅融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道:“放心,他是个坚强的孩子,戒掉瘾绝对没有问题。”
“我也相信!”顾玉荀扬声,似给自己打气。扬首,迎着阳光,“顾玉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傅融骁沉静的看着她被阳光照得清朗的面颊,心有怜惜。
即使就这样站在阳光下,也依旧掩盖不住她团聚在周围的阴霾。她心里压抑的苦楚,太多太浓,却偏偏是旁人都无法纾解的。
若是她知道董夜白的病情……
傅融骁不由得想起那晚停尸房里那叫封颖的女人和他提过的话。董夜白真的会有生命危险?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应该和玉荀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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