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了门，见宝鸦已经侯着了。
我随着宝鸦离开，越发觉得无趣：“好生无聊，宝鸦，这府里怎么都长一个样？无虚呢？”
宝鸦抿嘴一笑：“姑娘若是无趣，府里头还有个园子，就在溪荇轩后头，我带姑娘去逛逛。大爷可忙着呢，姑娘有事？”
我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能有何事？”
一壁走着，却听见一处角门边传来秦郅的脚步声。不等我多想，已经见秦郅从角门转过来，只带了个小厮，似乎刚从外院来，脚步匆匆。
我想了想，还是唤他：“殊华——”
他朝我这里瞥了一眼，似是很不屑的样子，脚下却是停了步子。
我走上前去，讪讪道：“我——对不起。”
秦郅一挑眉，冷着脸，眸中却隐含了笑意：“对不起？对不起什么？”
我见他这般，便知不是真的生了气，讨饶一笑：“今天早上是我赌气了，我不好——”余光却瞥见角门那边又过来几个人，皆未见过，便住了嘴。
秦郅背对着那边，并不知道，仍冷着张脸，唇角的笑却崩不住，微微俯身下来：“早上？早上何事？”
我又好笑又恼，撇撇嘴，转了话锋：“嗳——你瞧那后头是谁？”
他侧了侧身子，那一行人却正好走到我们旁边来。正中的是个华服少女，姿容明艳不可方物，恰似妖冶盛烈的芍药，每一寸肌肤都会生光似的，我不由得自惭形秽起来。
我，实在是太黯淡的一根杂草。
少女身边拥簇着好几个侍女，见到秦郅，膝盖也不屈一下地行了个礼：“二公子。”
秦郅点点头便算完了，那少女更是看也不看我——大抵是把我当做了侍女——径直走了。
我感叹其美艳，却也看不惯这派头：“好大的阵仗！是谁？”
“半嵋山庄宁家的女儿，”秦郅笑了笑，“你还没见着另一个呢，架子还更大些。”
我想到他昨天说的话，宁家不是依附于秦家吗？“他们不是……怎么会这样呢？”
“正是如此，才与众不同。大抵也以为我们像那些公子哥，喜欢这套故作清高的把戏。”秦郅话带嘲讽，又把话头转到我身上，“中午在曲水榭有宴会，你还不回去准备准备？”
我倒不知道，指着自己问：“我？我有什么好准备的。”
秦郅的语意调侃：“回去好好打扮打扮，把她们都比下去。”
我瞪了他一眼：“我才不和她们比。我师父就比她们都强了。”
秦郅听了却笑开了，抬手要摸我的头，我忙一闪躲开了，看他一眼便要走，还听他在后头笑骂我“死丫头”。
宝鸦这次引我去了个新住处，正是梅骨馆绕过一道游廊去，竟有个不大不小的池子，宝鸦说是浮幽池。浮幽池那边便是曲水榭了，一侧斜出一座亭台，正对着曲水榭，传来管弦之声。
“姑娘不知道，这是咱们府上的滟歌台，专养了一批伶人，今儿中午姑娘就能见识到了。”宝鸦一双凤眼本来就不大，这时候更笑的眯起来。游廊尽头通的这一处院子，便是师父从前住的弄霜苑，也是我现在暂住之处。然而我却不知，将这正经七小姐的住处便安排在这歌舞之处旁边？倒是十分的“疼爱”。
“滟歌台是什么时候建的？”我追问一句，宝鸦似乎窥得了我的心思，也不点明，仍笑答：“奴婢不是家生丫头，进府晚，这倒不清楚了。倒是这弄霜苑，二老爷膝下几个小姐以前是一块儿住的，后来小姐们嫁人的嫁人，福薄的——府里人丁少了，才专门把这辟出来给七小姐住。”
“是我多想了。”我自道一句，随她进了弄霜苑。
宝鸦非说我现在是客，赴宴如何也得打扮一番。我便只好任她给我换了身衣服作罢。
“现在该干嘛呢？你们这府里，真真无趣！”我换好了衣服便无所事事，若是从前，还好去林中捉几只兔子，打几只鸟儿，练练功也是好的，可这内府中莫名让人觉得压抑，不敢放肆。我想了想，眼珠滴溜一转，哂然道，“宝鸦，你跟我来。”
宝鸦被我拉扯着，一路小声道：“使不得，姑娘，使不得呀，要是给人看见了——”
“你们大爷对我好不好？”“好，自然是好的——”“那你们二爷呢？”“更好了，二爷待姑娘可是没的说——”
“那你怕什么，出了事自有他们给我兜着呢！”
我自然是十分的警觉，听见脚步声忙拉着宝鸦贴住了甬道墙壁，只见一溜人从大路上走过去了。
手心传来宝鸦手掌的温热，宝鸦小声道：“姑娘，要是出了事，你自然没事的，我一个奴才可怎么办？”“什么奴才不奴才的，我们一起干的，不罚我，还能罚你？”
我猜的果然不错，今日秦郅出来的那处角门，通向个小小的园子，出了园子，便是外院。
“宝鸦，你没来过外院？”我沿着那路走，一身轻松，这才发觉宝鸦手抖得厉害，不觉一笑。“我哪里敢来，外院除了女弟子外，可是少有女眷出入……”
这外院却是大园子套着小园子，我绕来绕去，却看到有人在练剑。是个男子，独自一人。
宝鸦嘀咕一声：“瞧这衣服，并不是秦家的人。”
不是秦家的人，就是宁家的人了。那男子见了我，也不停下，身子一侧，左手便又提了一把剑扔给我。
嗯？要和我比试？这倒有趣。
我不知他是谁，他也不知我是谁，正是这样才比的尽兴。
一开始男子还有所顾忌，我却步步不让他，他便也不多让我。两柄剑如两条银蛇纠缠在一起，锋芒微闪，却是半分声响也不见。
许久未动手，我越发愉快起来，后退几步，手中抽出了剑，正好踏住了一棵大树长出地面的根。正好，我反身踏着树干上去，倒占了优势。
微微一笑，脚上有力一蹬，突然想到身上这身衣服——这是宝鸦为了宴会专门准备，宝鸦待我极好，我不想让她失望。
只这一瞬的失神，脚下便踩滑了，下意识“嗳唷”一声，忙稳住了身形，刚在树下站定，对方的剑锋已经指中我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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