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宁宁的目光和男人的目光隔着一段距离,撞在了一起。
男人的表情瞬间僵硬。
陆宁宁也没有首先开口说话。
倒是顾三皱了皱眉,道:“有什么想说的进去说,别站在门口丢人。”
说罢,顾三左手拎着菜,右手拉着陆青青,首先走了进去。
男人,或者说是陆伯言终于回过神来,嗓子沙哑道:“……要进去吗?”
陆宁宁沉默地点了点头。
森林福利院占地规模不算太大。
陆宁宁刚刚进去,就在院子里看到几个正在追逐玩闹着的小孩子。
而在一边的长椅上,刺猬头小姑娘绵绵正安静地坐着,像是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陆宁宁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顾三和陆青青。
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很小。
她以为不知所踪的父亲,原来竟然就在距离自己这样近的地方,她的身边更是有和父亲也认识的人存在。
“坐吧。”陆伯言指了指沙发,“我去给你准备一些茶点。”
陆宁宁下意识道:“不用了,我有几句话,说完就走了。”
刚刚说完,陆宁宁又忍不住在内心反问自己,这句话是不是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陆伯言却没有生气,只是点点头。
首先在沙发上坐下后,道:“坐下说吧。”
陆宁宁在陆伯言的对面坐下。
组织了许久的语言,才道:“我……是为了安安过来的。”
陆伯言有些紧张地问:“安安的病情是不是又……”
话到一半,陆宁宁意识到了什么,她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安安的病情?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关注着我们是不是?”
陆伯言沉默着。
“上次在M城,你跟着我干什么?”陆宁宁又问。
“我……”陆伯言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陆宁宁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欣赏我们母女三人狼狈的模样?”
“我没有。”陆伯言皱起眉头,眼神有些痛苦。
陆宁宁还来不及说什么。
就听到旁边炸起一个声音,道:“陆宁宁,你他妈别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给我逼逼,你知道个屁!”
“小三,你闭嘴!”陆伯言沉着脸训斥。
顾三冷冷一笑,将托盘往桌上一砸,托盘上摆着的曲奇和茶水乱糟糟地洒了一托盘。
“得了,我闭嘴,我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插足你们父女之间的谈话?”顾三说着自嘲的话。
但是陆宁宁就是觉得对方是在嘲讽自己。
她将顾三刚刚说的话在脑子一面过了一遍,最后还是对陆伯言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安安的病情,那我就直说了。”
陆伯言点点头。
“安安有很重的手术应激症,现在情况很不稳定,我和妈想着,如果你能陪在她身边的话,说不定……不过如果你不愿意的话……”陆宁宁说到这里突然被打断。
陆伯言焦急道:“我愿意的,当然愿意。”
陆宁宁的脑子有些乱,但是她还是逼着自己迅速冷静下来,道:“那就这样定了,你什么时候有空的话和我联系。”
说着,陆宁宁将自己联系方式放在了桌面上。
她有些慌乱地站起来,准备离开。
却被陆伯言问住:“这么多年,你……你和你妈,都还好吗?”
陆宁宁的脚步一顿,道:“你不是都知道吗?”
陆伯言没再说话。
陆宁宁也没再停下。
她几乎是逃命一般,仓皇地离开了森林福利院。
但是刚刚走到大门口,她的大腿就被人抱住了。
她一僵,垂下眸子,正好对上一个刺猬头。
陆宁宁尝试着喊了声:“绵绵?”
小姑娘绵绵抬起头,一双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宁宁。
陆宁宁问她:“你怎么了?”
小姑娘也不回答,只是抱着陆宁宁的大腿不撒手。
跟出来的陆青青见状,赶快拔高了声音,对绵绵道:“绵绵,快松开宁宁姐。”
绵绵被陆青青这样一说,眸子暗了暗。
但是还是顺从地收回手。
陆宁宁有些于心不忍,在绵绵的面前蹲下,问:“绵绵,告诉姐姐,你想要做什么?”
绵绵静静地盯着陆宁宁,依旧沉默着。
陆青青赶上来,道:“抱歉啊宁宁姐,绵绵她不爱讲话。”
“没关系。”陆宁宁摇摇头。
陆青青将绵绵拉到自己的身边,才腼腆地笑了笑,道:“宁宁姐,我刚来这里的时候,是没有名字的。”
“那……”陆宁宁有些迟疑。
陆青青就笑道:“是陆叔叔给我取的这个名字,是出自‘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这句诗。”
这句诗或许不够出名,但是接下来的一句却可以算是家喻户晓了。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陆叔叔,他很舍不得你们。”陆青青神色柔和地说着,弯腰将绵绵抱起来,才道,“宁宁姐,我就不远送了,你路上小心。”
陆宁宁一言不发地回到家,满脑子都是刚才见到陆伯言的样子。
她不得不承认,几年过去,她心目中顶天立地的父亲,是真的老了。
她闭着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
……
陆伯言和陆宁宁约好了第二天来见陆安安。
这件事情,陆宁宁首先和姚兰报备了一下。
姚兰有着瞬间的恍神,好一会儿才说:“你安排就好,我手上还有很多的事情要交接,就不陪着了。”
“妈……”陆宁宁刚刚准备说点什么。
姚兰就摇摇头,道:“别劝我。”
陆宁宁只得沉默下来。
“安安那边暂时保密吧,等他到了再说,”姚兰说完,转身就回了房间。
陆宁宁看着姚兰的背影良久,才缓缓收回目光。
她知道陆伯言当年一声不吭的消失在姚兰的心脏上划下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那伤口到了今天依旧光鲜如昨,血流不止。
陆宁宁不忍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只得默许了对方的逃避。
第二天一大早,陆伯言就来到了陆安安的病房外面。
陆宁宁正在门外等着。
见到对方过来,往前走了几步,才道:“安安刚刚醒,你准备什么时候进去?”
陆伯言道:“现在就可以。”
“那好,我去开门。”陆宁宁有些尴尬。
分明是父女,此刻却生疏得像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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