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耶就这么静静躺在那里,一只手平伸着,一只手还轻轻拢在腹部,眼睛似睁似闭地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
五颜六色、色彩徇烂的缤纷海洋球包围在她的周围,越发衬托得她的脸色白得惊人,嘴角和鼻端的血迹以及还在冒血的左前胸红得几乎要刺伤雷雨扬的眼睛。
“莫耶”轻轻地喊出这个名字之后,雷雨扬的喉咙颤抖得再也不能多发出一音节。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生怕自己一个轻轻的触碰就能把眼前的这个脆弱的人儿碰碎。
端木心里也是难受至极,却总比雷雨扬冷静几分。
他看了雷雨扬一眼,伸手碰了碰莫耶的颈侧大动脉,一直屏住在胸口不敢喘出来的大气微微呼出了一些。“脉搏还在”
话还有说完,就被雷雨扬狠狠瞪了一眼,端木只得把没有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雷雨扬僵在半空中的手终于动了一下,先是摸了摸莫耶的脸,冰冰冷冷的,没有一丝温暖。
再握了握她的手,如记忆中那般柔软,却也是和雪花一般把冰冷。
一手紧紧握住莫耶护在腹部的手,一手按住她胸前的伤口,调整了好一会儿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叫救护车!”
高空跌落的人不能乱动,哪怕雷雨扬多想把莫耶抱紧怀中,因为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冰冷的身体,却还还是不敢移动她分毫。
“已经打了,救护车马上就到!”端木在下楼的时候已经拨通了解救电话。
其实早在莫耶堕下的那一刻,就有围观的人给医院打了电话。
“嘿我说,你们是谁,警察办案,你们最好”一个穿着警服的黑人也攀上了大彩车。
“滚开!”雷雨扬暴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也许是雷雨扬的表情太狰狞,也许是他的声音太悲绝,也许的曼哈顿有头有脸的人多得警察都惹不起,总之这个黑人警察果然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蹲在了端木那边,先是打量了雷雨扬和端木一番,确定这两个脸色严峻的东方男人自己都惹不起,这才看向躺在彩车中央的莫耶。
“刚才有人报警,说大道发生了枪击案,有人在大道两旁的办公楼里用枪支对射,还有人说有人从楼上坠落坠楼的是这位女士么?”
黑人警察自说自话了一番,见没人搭理自己,有点无趣地摸了摸鼻子,然后伸手探向莫耶的颈侧,想确认一下她的生死。
可手指还没有触及到莫耶的皮肤,就被半道生出来的一只手拦截住了。
“不要碰她,否则我把你的手脖子给拧下来!”雷雨扬恶狠狠地看着黑人警察,表情严肃到狰狞,看起来就像是一直被侵犯了领地的孤狼。
他用的力气很大,黑人警察觉得自己的手腕就这么被抓住都有可能被捏成骨裂。
龇牙咧嘴地解释道:“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你想确认什么?她还活着!”雷雨扬的这句话语气说是告知,还不如说是誓言。
莫耶必须活着!
她是他的女人,他的伴侣。这么坚强的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就这一被轻易打败?
所以,莫耶一定会活着!
她说过:不论发生什么任何事情,我都会和你一起。除非你赶我走!
这句话刚刚浮上脑海,雷雨扬的心中就是剧烈的一痛。
他怎么会赶她走?他只是想要确保她的安全而已。
难道就因为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所以命运才会跟他开了这么个玩笑么?
莫耶,我不是真的想赶你走!真的不是!
雷雨扬握紧莫耶的手,闭眼俯身在她苍白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宝贝儿,你说过不会令我失望。从前,现在,以后,都不会令我失望的,对不对?”
轻轻的,仿佛呓语般的话语,却因为车里实在太安静,被另外两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端木心中大悸,听不懂华夏语的黑人警察却是满头雾水。“他说什么?”
端木扭头冷冷看了他一眼。“他说你很吵,觉得你惊扰了女士,问她要不要把你的下巴卸下来!”
黑人警察离开捂住了自己的下巴,闭紧厚嘴唇对端木摇头。
雷雨扬对旁边的对话充耳不闻,只闭着眼睛用自己的脸贴着莫耶冰冷的额头上,抿唇不语。
他从来没有觉得等救护车的时间是如此难熬,按在莫耶胸腔的手掌已经全部被粘稠温热的血液浸染了。
一个人的身体里到底有多少血可以流?
雷雨扬恨不得把自己的手腕扯开一道口子,把自己的血输送到莫耶的身体里。
他不说话,端木没有说话的心情,黑人警察则是不敢说话。
整个大彩车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落下来的彩球传来“喀拉喀拉”的声音。
仿佛只是过了几分钟,又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漫长
救护车的声音终于由远及近地传来。
雷雨扬和端木的身体依旧绷着,黑人警察却明显地松了口大气。“我去让救护人员上来,你们要回警局接受一下询问调查”
雷雨扬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来,黑人警察立即又把自己的嘴巴闭紧了。
*
米国的急救队伍很专业,上车一言不发就被莫耶做了简单的止血包扎。
为了不妨碍医护人员的工作,雷雨扬和端木都让到了一边。
“心疼”
“呼吸”
“脉搏”
一连串专业术语从救护人员的嘴里冒出来,雷雨扬握成拳头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他以为父亲出事的那一次已经是他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可知道现在才发现,不是还远远不是
看着心爱的人生命在一点一点的随着血液从身体里流逝,自己却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看着的感觉那才是心脏撕裂般的痛。
他想做点什么,一定要做点什么,否则雷雨扬真怕自己控制不住要爆发出来。
“端木,给周打电话,让他做好准备,我立刻派专机去江城接他过来。”雷雨扬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可是音调中努力压制的颤抖还是让熟悉他的端木听了出来。
不是他信不过米国的医疗技术,但只有把莫耶交给信任的人,雷雨扬才能获得一两分的安心。
端木点点头,二话不说就走到一边拨通了周的电话。
等他通完电话,医护人员这边已经小心翼翼把莫耶抬上了担架。
“轻一点。她可能怀孕了!”雷雨扬亦步亦趋地跟着身边。
一个中年白人护士转头看着雷雨扬。“你是伤者的什么人?”
“我是她丈夫,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雷雨扬自认而然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那好,你开车跟在后面”
“不,我必须陪在她身边!”雷雨扬摇头拒绝了白人护士的建议。“我必须在她身边,否则我担心她会害怕!”
雷雨扬握住了莫耶搭在担架外面的手。
白人护士看了他两秒钟,点点头。“好吧,你跟我们一起来。”说完又看向端木。“你”
“我先去警局配合询问,结束后马上赶到医院!”有雷雨扬陪在莫耶身边就够了,端木这边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担心、愧疚、害怕失去的恐惧,这些都不足以影响端木最理智的判断。
对面的办公大楼是属于哪家公司的,为什么阻击手能潜伏在哪里,对方有多少人,下一步计划是什么还有,为什么明明“仕方”纽约分部的玻璃幕墙选用的是最顶级的防弹玻璃,对方却能一枪把玻璃打碎,进而攻击到莫耶
端木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只有把这些条理都理顺了,把始作俑者翻出来,才对得起莫耶这次的受伤。
雷雨扬看了端木一眼,用华夏语说了句:“给我电话一个都不要放过!”
他原本想隐晦地把这件事情解决掉,可看小安东尼的作法,似乎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那么,好吧!
就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吧!
他的父亲,必须要救回来!莫耶的血,也不能白流!
雷雨扬从来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讲究的不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牙,而是“人若犯我,必以十倍百倍的力量回报之!”
当年要不是被别的事情牵扯了精力,老安东尼、小安东尼这对龌龊的父子必定不会活到今天。
他一时的疏忽,一时的手软的确是姑息养奸的回报!
既然如此,那么当年留下的空子,就让他亲手补上吧!
端木点点头。“好你这边也给我电话!还有,我真的事先不知道,而且,对不起!”
有些话不必明说,雷雨扬知道端木说的是什么,扭头看向被抬到救护车上的莫耶,淡淡说了句。“这句话,还是日后对莫耶说吧!”
端木苦笑了一下,点头。
看了莫耶一眼,翻身下车,跟着黑人警察远去。
雷雨扬跟着坐到了救护车上,握紧莫耶的手。
救护车的车门“砰”地一声关上,显示莫耶心电图的仪器同时“滴”地嗡鸣了一声,小绿点跳动了一下,然后拉成了一条直线,长而尖锐的警报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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