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人来人往的走廊,连转两个拐角,入目便是一间装修精致,门扇紧掩的房间。
还没走近,便能听到里面传来极大的谈笑声。男男女女混杂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慕芸萱陡然停步,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墨兰和小洛一脸大难临头的愁色,互相对看一眼,心想:完了,小姐生气了。
果不出他们所料,当房中的说笑声高到刺耳的时候,慕芸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冲将过去,一脚踹开了大门。
惊天巨响震得所有人皆为一惊,屋内人全都停止了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踹门那人。
空气凝结为冰,纱帘呼呼飞舞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清晰。
百里浚就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初看到慕芸萱和她的装扮时,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从容地放下手里的酒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陈大人却是被吓得够呛,酒杯一摔,暴跳如雷:“哪来的黄毛小子,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竟敢随意乱闯!”
慕芸萱直接无视了他,笑如春风般和煦,听不出起伏的话语里却带着一抹瘆人的刺骨之意,悠然发问:“爷玩的可开心?”
百里浚挑了下眉头,看不出半点异样,漫不经心道:“还好,萱儿你怎么来了?”
全天下能受得起他这么亲昵的称呼的,除了慕芸萱还能有谁?
那位陈太守反应也是快,当即明白过来,眼前这个被他成为黄毛小子的人,便是百里浚的正妃,如今最受皇上宠爱的平昌县主——慕芸萱!
“见过六皇子妃!”他马上起身,战战兢兢地拜了下去。
慕芸萱闲庭信步般踱进屋里,环视一圈后,挨着百里浚坐下,翩然微笑,道:“太守大人好兴致呀,甫一入京,就寻到了这么好的地方消遣。我可还要好好谢谢您,要不是您,我家爷今晚也不会玩的这么开心。”
“您客气了,客气了。”福相满满的太守大人卷起袖子,不停抹着自己脑门上的冷汗,两条肥腿哆嗦的都快站不住了
慕芸萱瞧瞧他毛发稀疏到都能反光的圆脑袋,随手端起桌上一杯清酒,放到鼻端闻了闻那清冽的香气,眼角一挑,妩媚中凭添犀利,道:“怎么是客气了,京城谁人不知,太守大人您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想来,您府中那十几位姨娘们必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了,改日,我一定亲自到府上拜访一下,顺便看一看,摘得花多了,太守大人有没有被那些蜂啊,蝶啊的东西蜇到。若是没有,我一定叫我家爷多和您学习学习,这样,说不定以后我家爷还能为我找几个好妹妹进门。”
“六皇子妃说笑了,说笑了。”这太守大人头顶的汗就跟下雨似的,哗啦啦直往下掉,他是擦了又擦,那一截衣袖早已湿透了。
“瞧瞧,太守大人又谦虚了。”慕芸萱掩唇一笑,男装扮相衬得她这个动作有些怪,她却恍若未觉,十分大方地招呼道:“呀,我是不是打扰你们的雅兴了。行了行了,都别管我,就当我不在这,你们该跳舞的继续跳,该抚琴的继续抚,该喂酒的继续喂。来啊,都继续吧。”
话毕,却是彻底冷场,无一人敢动。
她一个大活人在这儿戳着,怎么可能当没看见?
更何况,慕芸萱的气势可不是一般的强啊,现在这屋里每个人,除了百里浚,都觉得如芒在背,恨不得夺门而逃。
慕芸萱对于他们的惧怕和尴尬全都看在眼里,过了一会,仿佛闲聊似的轻描淡写道:“对了陈太守,我听说您夫人的脾气甚为爽利,我本想趁着您这次进京与之结交结交结交。谁成想……”她拖长语调,在那些妆容妖艳的姑娘们脸上过了一遍,转成为难的语气道:“今日竟叫我瞧见这么一幕,当真让我难做呀。外面人都说,倚翠楼的杏儿姑娘色艺双绝,一副灵鹊嗓,更堪称天籁。按说,陈太守会瞧上她,也在情理之中。可我同为女人,自然了解陈夫人的痛苦。我若把今日的事告诉陈夫人吧,必会影响你们家庭和谐,可我若不说吧,良心上又过意不去。”
说到这儿,她观察了一下陈太守的神色,见他面色白了一白,又再次换为欢快的语调,道:“不过,我看您这有恃无恐的样子,大约夫人十分通情达理吧?那我即便失口说了,也应该不会对您有什么影响吧?”
不会有影响?
怎么可能不会有影响!
陈太守叫苦不迭,他那老婆的性子哪是什么爽利,根本就是火爆,他每次娶一房姨娘回去,她就要闹一次。
这些年,外面人都嘲笑他外强中干,府中佳人如林,却管不住老婆,天天后院起火。
可他有什么办法,那母夜叉家资雄厚,又会一点身手,自己怎么对付的了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如今也是,若非因为惧内,他何以拖到现在也不为杏儿赎身啊!
“贱内粗鄙,实难登大雅之堂,唯恐怠慢了您,还是算了吧,算了吧。”陈太守笑得比哭的还难看,他实在想不通,慕芸萱是打哪儿知道自己怕老婆这件事的。
慕芸萱一看他愁眉苦脸的神情就把他的想法猜得七七八八。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想知道正经事难,想知道别人家的闲话还不容易吗?
真以为她会毫无准备就来“捉奸”?
“贱内粗鄙。”慕芸萱支起下巴,把这四个字在唇齿间仔细咀嚼两遍,一朵妖冶的罂粟在她眼角蓦然盛开:“看来,家花不如野花香这句话还是挺有道理的。听说夫人嫁给大人您也不过区区五年,这么快便被大人形容为粗鄙了。那再过一段时日,大人是不是就要称呼她为野妇了?”
慕芸萱用的是开玩笑的口吻,却再次把圆滚滚的太守大人说得汗如雨下。
他忘了,慕芸萱也是百里浚的原配。
女人这种生物,可以撒泼打滚,可以指天怨地,关键的时候还可以与同性自动站成一队。
老话里的“三人成虎”算什么?你要是把“三人”换成“三个女人”,那后面跟的就可以是“撼天动地”“拔山扛鼎”“移山填海”这样的形容词了。
所以啊,今日这“粗鄙”二字也就是叫慕芸萱听见了
若叫外面那些等着揪自己男人回家的老婆们听到了。不出一个时辰,全京城的广大女性朋友便带着唾沫奔跑在来淹死他的路上了。
“你看看,光顾着和太守大人您瞎聊了,我还不知道在座哪位是杏儿姑娘呢!陈大人,不介意让我瞧上一瞧吧?”还不等陈太守想好应对的话,慕芸萱便先发制人,再进一步。
陈太守咽了口唾沫,目光闪烁,犹豫不决,嘴里一个“这”字拖到没音,都未接上下文。
慕芸萱低低笑过,直截了当地打断道:“不好意思太守大人,我可能表达的不太清楚,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是在命令你。”
你能想象一个笑靥如花,眸光盈盈的女子温柔的看着你,嘴里却说出如此可怕的话,那是怎样一种阴森的感觉吗?
简直比鬼上身还要可怕。
陈太守腿上一抖,惜命地大喊一声:“是,是,杏儿,快,快来!”
他话音方落,一个红纱如火,弱如扶柳的女子便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慕芸萱坐这儿也有一会了,还是第一次知道那后面还有人!
陈太守这硕大的身躯,还挺严实哈!
来不及嘲笑陈太守的身材,慕芸萱立刻把注意力放在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上。
如果说外面那些女子的质素算出类拔萃,那这个叫杏儿的便可称得是沉鱼落雁,天仙下凡的尤物了。
看她一双妩媚含情桃花眼,朱唇玉面樱桃口,步态聘婷,身姿袅袅,行走间腰肢轻摆,香风缭绕。配合着一袭剪裁得体的长裙,更显前凸后翘,肤如凝脂。
单是这么看一眼,便足可以想象,会有多少男人前仆后继,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见过六皇子妃。”这杏儿一开口,便叫人酥软了骨头。
可惜慕芸萱不是那些色胆包天,精虫上脑的男人,没福气消受美人这般诱惑。
她无动于衷地捧着脑袋,听不出真心还是假意地赞道:“闻名不如见面。杏儿姑娘当真娇美可人,怪不得陈大人对你如此着迷。”
杏儿颊边飞上一抹红云,羞涩一笑道:“六皇子妃过誉了。大人待奴家一片真心,奴家也愿以身相许,以报大人之恩。”
呵,还真是个不好对付的!
慕芸萱的人生信条之一:碰到要脸的人,就用客气的办法,碰到不要脸的人,就用解气的办法。
既然人家主动送上门来,那自己又何须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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