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往事想起来恍若隔世又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般,两人你一眼我一语,说到一些地方甚至还会相视一笑。
许是有些跑神的缘故,白叶片刻之后才察觉了楚容若脸色隐隐有些发青,额头还冒出了细密的虚汗。
“你怎么不早说不舒服!”她一边坐在床边给楚容若把脉,一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见楚容若还想要辩解,就皱眉道:“你且别说话,我先好好把脉。”
这汤药服下去会有什么反应,白叶早已经跟何太医推论出好几种可能,也做出了几种应急的办法。此时白叶食、中、无名三指落在楚容若的胳膊上,感受着指下脉搏时而强烈,时而微弱的跳动,许久才松手。
“可是觉得腹中灼热,浑身发冷?”
楚容若点头,补充了一句,“骨头缝里开始透着疼了。”那是他体内旧毒复发的征兆。白叶闻言立刻打开药箱取出针囊,“把衣衫脱了。”
她行针自然比不上何太医那般行云流水,幸而也不算太慢,几针下去,楚容若的脸色就好了些。
白叶这才收起了针囊,冲着外面喊了一声。
守夜的内侍连忙进来,这是陈舸死后从内务府派来的,白叶认得他。见他进来,白叶就吩咐道:“李公公,劳烦你派几个人抬热水进来,另外让新绿把第三个方子的汤药趁热送来。”
李默人如其名,话并不多,听着白叶的吩咐又见楚容若点头,这才应了推下去,不一会儿就有两个小厮一并抬了浴桶进来,不会儿就在里面调好了热水。这功夫间,新绿也提着一个用素日里面用来装甜汤的汤盅过来,里面是褐色的汤药。白叶接过去闻了闻,确认味道无误,就全部倒进了浴桶之中。
褐色的汤药在浴桶里化开,颜色变得浅淡起来。白叶伸手略微在里面晃了晃,转头看向楚容若,道:“王爷,请吧。”
楚容若胸口还露出几根银针的尾端,随着他起身那针尾微微晃动着。他身下穿着的是宽松的白色中衣,直接就这么踩着踏脚踩入了浴桶之中。
滚烫的水很快熏得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呈现出一种绯红的颜色,白叶不是让人往里面加些热水又或者是新熬出来的汤药。偶尔也会伸手帮着楚容若擦擦额头上逼出来的汗水。
就这般过了两刻钟,她才收了楚容若身上的银针,道:“手伸出来给我。”
楚容若的脉象带着细微的变化,白叶察觉了这其中的不同才轻轻舒了一口气,道:“好了。”
后半夜,楚容若睡得还算安稳,白叶就守在一旁,累极就躺在对面的榻上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何太医起身接替了白叶,催促着她回去休息。
白叶在端王府过了一夜,自然不好再留下来,老老实实跟着白夫人回了白府。白夫人心疼她憔悴的模样,回家就让新绿伺候着白叶洗漱了躺下休息。
白叶一觉睡到了被饿醒,起身就闻到了外面传来葱油面条的香味。
“我就说你这会儿也该醒了。”白夫人见着她出来就连忙道:“快去洗漱,回头吃饭。”
白叶也不耽搁,连忙洗漱了一番,就挨着白夫人一并坐下来,母女两人这有些迟的午饭还没来得及吃完,就听得外面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小刀一头闯了进来,不等白夫人开口责怪就抬头道:“夫、夫人,皇上来了!”
皇上?!
不要说是白叶了,就连着白夫人都吓了一跳,母女两人对视一下,还是白夫人先反应了过来,沉声道:“快收拾下,你随我一同迎驾!”
楚少戈来的突然,幸运的是他并非是大张旗鼓来的,而是微服出访。
白夫人和白叶把他迎入了正厅,楚少戈坐下,然后道:“你们也都坐吧,朕是微服出访,不必如此多礼。”
母女两人这才缓缓坐了下来,白叶挨着白夫人,偷偷思量着楚少戈突然来此究竟是为何。楚少戈却是东拉西扯说了一些没用的话,白叶听着白夫人一一应答,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到了什么。
楚少戈此来,怕是跟她和楚容若的婚事有关。
她这般想着,就听得楚少戈缓缓道:“……朕先前去了皇叔府上,听闻昨夜白夫人和云林乡郡去探望了皇叔,还在端王府留宿了。朕若是未曾记错,云林乡郡和皇叔的婚期就在月底吧?”
“是五月二十六那日。”白夫人笑着回答,白叶能够想到的,她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猜测,因此这会儿模糊地多加了一句,“只昨日端王殿下心忧到时候他尚且不能康复,有意要推迟婚期。”
她并未说白叶极力反对的事情,也未曾说楚容若拗不过白叶的事实。
楚少戈闻言一愣,半响才道:“早就定下的良辰吉日怎么好说改就改,朕连着他们大婚的大礼都准备好了,皇叔助我良多,云林乡郡也曾经立下不小的功劳,他们要成亲,朕自然是要有所表示的。”
他说着看了眼身边的沉心,沉心连忙上前,把手中捧着的锦盒送到了白叶和白夫人的跟前。
楚少戈还在一旁道:“这是朕的一点心意,就当做给云林乡郡添妆了。”
白叶连忙起身,道:“臣女谢过皇上恩典。”她说着跪下行礼,然后伸出双手接过了沉心手中的锦盒。锦盒入手她只觉得手中微微一沉却是不敢多想什么。
楚少戈私下出宫,自然不好在外面久留,更何况白府上下的男丁都在边境保家卫国,他虽然年幼却也已经大婚,自然不便在白府多停留,送了东西,表明了态度楚少戈就匆匆离去。
白叶母女两人送了他离去,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回去就立刻打开了那锦盒。
锦盒里面是一尊保佑家宅平安的菩萨,那白玉通体没有一点的杂色,看着漂亮极了。而雕刻的菩萨栩栩如生,脸上带着悲悯天下的神色。好玉再加上好雕工,这玉菩萨可以说是价值连城了。
楚少戈送了这般贵重,予以家宅平安的玉菩萨给白叶当添妆,可见其态度了。
白夫人早就知道自己女儿是个死心眼了,也知道劝说不了他们改婚期,此时看着这玉菩萨倒是松了一口气。最起码,看楚少戈的态度,倒是让她放下了心中一些不能言说的担忧。
端王病重,白叶每日过府陪同何太医给他看诊。京中权贵之间虽然有些说辞,然而这事儿从宫中开始就没有多少风声传出来,众人自然是识趣不敢太过分的。
更何况,之后几日,边境就传来了大捷的消息。听闻白氏父子再有几日就要入京了。说是回京交接部分兵权,述说边境战况。可是谁人不猜测一二,认为白川父子是为着家中嫡长女的婚事而回来的呢?
白叶颇受白氏夫妇的重视,连着明府上下对白叶这个外孙女都另眼相看,年前因为明州的事情被不轻不重折腾过一番的权贵这时候谁又敢轻易当那个出头鸟呢。
五月二十四日,白氏父子入京。
五月二十五日,白叶与其母同眠,母女两人夜话到深夜。
五月二十六日,良辰吉日,吉日良辰。天色还未曾亮,白叶就被叫起了。这些天里心力交瘁的她被几个嬷嬷拖着来回折腾,等着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情形的时候,就看到那几乎等身高的镜子中自己一身大红的倒影。
她此时被绞面、净脸,涂了一层脂膏,然而并未曾上妆。一头悉心养了多年的长发如瀑,披在身后映着烛光显得很是漂亮。而那一身大红的嫁衣更是趁得她一张脸白皙粉嫩。
白叶素来知道自己长得不差,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漂亮,然而这么漂亮还是第一次。
“姑娘先吃些东西垫垫吧。”新绿在一旁摆饭,回头见嬷嬷帮着白叶拉起裙摆,这才给她盛了一碗香菇鸡茸粥。粥的香味让白叶越发的情形起来,早饭吃得饱饱的,回头就见着已经过来的白夫人正一脸欣慰和不舍的看着她。
白叶只觉得喉咙有些紧,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话。幸而白夫人也不想听她说什么一般,只一边让嬷嬷们给她梳妆打扮,带上那些漂亮而沉重的头面,一边絮絮叨叨的交代着白叶一些琐碎的事情。
有些话甚至重复了三四遍,只白叶却没有不耐烦,更不会提醒白夫人。
迎亲的队伍很快就到了白府,楚容若拖着病躯亲自迎亲,谁都未曾真的阻拦他。当年曾经想过等着妹妹出嫁,定然要跟未来妹夫大战三百回合的白柒没动,素来与楚容若有些不合的白渊未曾动,就连着白泽都只象征性的拦了下,等着吉时到了,白叶就被顺顺利利送上了花轿。
端王病重,京中这些日子私底下颇有些这门婚事未曾改期是为了给他冲洗的说法。无论如何,这婚事办得隆重而简单,一对新人很快就被送入了洞房,白叶隔着盖头听着人都散去,然后就见一双手出现在视线之中。
她目光不由随着那双手移动,就看着盖头被缓缓掀开,然后那掀开盖头的人就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那是她的丈夫,她这一生最爱的人,她想要保护,也保护着她的那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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