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叶手指微微抖了下,重新倒了杯水递过去,“皇上先喝些水。若是不能对外说皇上中毒的事情,只怕回去之后汤药也要停了,免得有人从药渣之中猜测出什么。这般的话,皇上就当多喝水,以便把余下的毒性排除体外。”
“只喝水就可以吗?”楚少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不过才十三岁,又是高高在上的皇上,自然惜命。听得白叶说只喝水,不由愣怔了下,全然忘记了之前的担忧。
白叶抿了下唇只当露出笑容,低声道:“皇上体内的毒素大部分已经催吐,吐了出来。之前也喝了两三万的中和毒性的汤药,如今只是体虚,体内的毒素应当不多了。只慢慢排出毒性就可以了,是药三分毒,要是汤药喝得多了,反而对龙体有伤。”
楚少戈认真听着白叶说话,一双眼睛灼灼有神地看着她。
“白姑娘未曾入过太医院,说话倒是比那么小心谨慎的太医们痛快得多。”他说着略微顿了下,“若是他们,只怕为了担上责任,要劝朕多喝两天汤药呢!”
他说着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了一个与年龄不太相符的嘲讽表情。
“想来,朕的身子若是不好,对某些人是有好处的。”他淡淡道,眉宇之间的冷漠又替换了之前对着白叶说话时的温柔。白叶微微抿了下唇,“若是跟宫中的太医比起来,我自然算是学艺不精的。皇上这般说,实在是让我不知该如何应对了。想来,太医院的太医们行医多年,也有他们的顾虑。”
“顾虑?不是被人收买,就是只会开一些太平方。朕听闻,今日是你不顾危险亲自尝毒,这才救了朕的性命的?”楚少戈的眼神转为温暖,直直看着白叶,“朕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做到如此地步。”
原来如此!
白叶心中恍然大悟,楚少戈对她的态度一下子亲近这么多,还说了那么些乱七八糟不应该说给她听的事情,原来都是因为这个!
这位年轻的帝王以为她以身试毒是一种忠诚的象征,这才对她另眼相看的。
这般发现终于让白叶偷偷松了一口气,再应对起来也自如了许多。至于那些朝堂之上的隐晦的秘密,她还是不听的好。只与楚少戈讲起养身的小窍门,说一些食物相生相克的道理就足够了。
“你是说,鸡肉和菊花相克?”楚少戈突然出声,“若是一同吃,或者是我吃了鸡肉又喝了菊花茶会如何?”
白叶想了想,这才缓声道:“会有轻微的中毒现象,轻则头晕目眩,重则昏迷不醒。”她说着心中微微一颤,难不成,楚少戈曾经这般吃过?
微微抬眼看过去,楚少戈的神色在车中却有些晦暗不明,白叶怎么也没有想到堂堂帝王的饮食竟然有人敢动这样的手脚,正暗暗后悔就感觉马车速度越来越慢,然后听得外面一声尖细的声音。
“皇上,太后等候您多时了!”
楚少戈神色微微一遍,只当着白叶的面伸手轻轻揉了揉脸,这次露出笑容温和对外面道:“倒是让母后费心了,是朕的不是。”车门从外面打开,楚少戈的内侍沉心先是扶着白叶下了车,看得守在一旁太后身边的双安脸色一阵的古怪,等到楚少戈下车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请安。
“罢了,不过是些许小事而已。传话的人连着话都未曾说清楚,反倒是让母后跟着担惊受怕。朕并未受伤,受伤的是皇叔。”楚少戈一脸的不耐烦,直接甩开了双安想要扶着他的手,大步上前去了太后车架前,然后才拱手在外面行礼。
“儿臣让母亲担忧,实在是不孝。”
白叶看着远处的身影,微微后退着,还未曾走出多远,白渊就摸到了她身边,低声道:“皇上可有为难你?”
白叶摇头,白渊迟疑了下,又忍不住道:“可有对你说什么?”
白叶这才惊讶地回头看过去,“我一个小小的医女,皇上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她顿了下,目光往后看去,不远处就是楚容若的马车,她微微咬了下唇,还是忍不住问道:“端王殿下可有醒过来?”
听到白叶问起楚容若,白渊的脸色更难看了些,不过倒是没有隐瞒,只道:“人倒是醒了过来,还问了你的下落,知道你在皇上车架中后就沉着一张脸不说话了。”
白叶微微一愣,隐约从白渊这话中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来。她诡异地看了白渊一眼,见他只气恼,并无什么旁的意思,只当自己多心,转而才道:“他毕竟受了重伤,我去看看。”
“刘太医守着他呢,你担心什么。”白渊嘟囔了声,然而还是陪着白叶过去了。那边天下最尊贵的母子在说话,怕是还要等些时候。白叶过去楚容若车架那边,李岳就在前面跟赶车的车夫一同坐着,见着白叶过去就扭头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侧耳听了片刻就下车迎了过去。
“白姑娘。”
白叶抿唇笑着,问道:“端王殿下如今可好?”
“王爷略微好了些,只伤处似乎有些扯动,在下正想请白姑娘去看看呢。”李岳笑着道:“恰好白姑娘过来,倒是免了在下奔波。”说着就引白叶朝着马车过去。
楚容若这个马车一点都不比楚少戈的差,里面空间也不小。白叶上去一抬头就见楚容若映着斜斜照进来的落日余晖,脸上表现显得恬淡适宜。
“王爷。”白叶轻声叫了下,“李管家说你伤处有些不妥?”
楚容若唇角微微勾了下,示意白叶坐在对面,这才缓缓道:“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我想见你。”他这话说的颇为轻柔,就如同耳语一般在白叶的耳边转了一圈,然后轻飘飘地就钻进了她的心里。
白叶只觉得微微心悸了下,再抬头看着楚容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之前的闲适,反而露出了认真之色。
“我并非说笑。”他略微调整了下身子,直直看着白叶,“我只要想到上山之时遇到了五六百人的阻拦,就心急如焚,生怕我一个疏忽,会再也见不到你。”
楚容若却是心有余悸,之前醒来那次他尚且有些迷迷糊糊,只觉得白叶在身边就安心不已。等再次醒过来时,才意识到之前是多么的凶险。
白叶微微动容,迎上楚容若的目光,半响才低声道:“我也未曾想到,苏倩蓉背后之人竟然是瑞王。若早知道是他,我定然不会以身犯险。”她说着抿了下唇,“只我虽然看着惊险,却未曾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王爷却是……”
她目光落在楚容若的左肩,神色间不由带出了关切之意。
楚容若只笑了笑,“看着吓人而已,我当年在军中,受过比这还重的伤。”
“是你背后那道伤疤?”白叶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她给楚容若针灸多次,纵然男女有别,有些地方却也会不由自主地注意到。楚容若却是一愣,转而竟然微微避开了白叶的目光,眼底露出了些许的不自然。
“正是那处伤。”他尽量平淡地说,情绪不外露半分。正在此时,外面传来了白渊略微带着不耐烦的话语,“端王殿下若真的身体不是,不若我请了刘太医过来一并给王爷看,白姑娘毕竟只是医女,还未曾出师呢!”
楚容若神色见露出懊恼之色,片刻之后才道:“有劳白二公子费心了,不过是些许小事,何必劳烦太医呢。”他说着见白叶唇角带着笑容,不由无奈。只又深深看了她片刻,仿佛是要把这身影烙印在心中一般。
“今日虽险,然则此次回去,你就可不必再困于端王府中了。”他语调平缓,竟然带出了一丝依依不舍的味道来。
白叶只看着他,却没有什么羞涩之意,只缓缓道:“端王殿下受伤,怕是我还要跟着老师日日来往于端王府和何府之间。”她说着见楚容若双眼微微发亮一般,不由抿唇笑了下,“只还希望端王殿下能够爱重自己的身体,莫要让人为你记挂才是。”
“让人为我记挂?”楚容若的声音轻飘飘的传到了白叶的耳朵,“那人,可是白姑娘?”
白叶唇角微微勾了下,转而才正色道:“我是大夫,自然记挂病者的。”说着略微抬头看了过去,“端王殿下伤口既然无碍,我就不久留了。”
“莫要再回皇上车中。”楚容若见她要起身离去,连忙沉声交代:“别给自己惹来非议。”
白叶回身看过去,点头道:“我知道的,我去寻薛姑娘一同走。”
薛如银的马车靠后,白叶下了马车白渊又陪着她走了片刻这才到薛如银的马车旁。白渊半分都不在乎自己的功劳会不会被人抹杀,只看着白叶上了马车,里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之声,这才大声交代了下就往回重新到了楚容若的马车旁。
“端王殿下。”他骑着马并未下去,只低头透过半开的窗户看进去,“舍妹年幼,尚未及笄。”
“哦?”楚容若扬眉看了出去,虽然因为受伤只能斜躺着,脸色也苍白着。然而,只看气势他却并不比白渊差多少。加上执掌天下大权又比白渊大上几岁的缘故,更是平添了一份雍容华贵。
白渊却是好不受影响,只淡淡道:“若是我未曾记错,端王殿下今年已经二十有三了吧?”他微微低头看向车中的人,“当年端王殿下也曾定下一门婚事,正是苏家的庶女,只是那姑娘或许福运不够,竟然定下婚事没多久就香消玉殒了。”
楚容若双眼猛然一眯,看向车外的白渊,沉声道:“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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