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掏出腰间的笛子,随着我的笛声出去,那些东西乖乖地往香炉里爬去,而她在一旁,一双铜陵般的大眼睛闪着惊叹地目光,那一刻我的笛声似乎不想停下。
她将我的香炉合上,“给,你的香炉。”
我不接反问她,“你不害怕吗?”这世上难道有人与我一样喜欢他们?世人不都是厌恶的吗?
她笑着问我,“怕什么?”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将香炉塞进了我的手里,“我怕我爹爹,他知道我偷跑出来,定是会抓我回去的!”
我不喜欢她爹,因为她皱眉了,我那时候觉得她便就是该一直笑着的。
有人追来了,那些仆人喊着小姐小姐的,她拔腿就跑了,我只听到那清脆的铃声离我越来越远,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跟着她跑了,很快我就追上了她,拉过她的手,我带她走进了小巷子。
她气喘吁吁却还不忘抬头朝我微笑的样子甚是可爱,他对我说,“谢谢你,你人真好。”
这是第一次有人夸我是个好人,而我也是第一次不那么介意做个好人。
我陪着她坐在临苏河畔,她跟我说,她叫小铃铛,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门了,因为她八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家门口有个老和尚路过,给了她爹一个神奇的丹药,她吃下便痊愈了。她爹说那个老和尚是得道高僧,所以让他给她算了一卦。
老和尚说她十六岁那一年有一个生死劫,若是躲不过去便会死。她是家中独女,所以他爹娘很是爱惜她,从那一年开始她就被送进了寺庙跟着那个老和尚一起住,每日吃斋念佛祈求躲过劫难,去年大师因为一个梦将她送回了家。
世间因果本循环,因果不可破。这是大师的留下的话,他爹只叹了一口气就将她锁在了屋里。
“表姐来与我说得外头的世界那般的美好,我很是想去看看。”
所以她逃了出来,我点点头,我不信命,也不信因果。
因为我就是这世间无因的果,她问我,我从哪里来,我说我从地狱来,她哈哈笑着,她说我诳语,这世上哪有地狱,谁能从阎王的地狱里出来?
我见过地狱,地狱也曾是天堂,在小小的山寨,我的族人以采药为生,我爹是族长,有一日阿爹在寨子外头救了一个身受偶重伤的人,阿爹将他带回寨子医治,却不想那个人却在养伤的时候对我们寨子的宝贝起了坏心思。
后来呢?她问我的时候,眼神里似乎有些希望,那一刻竟不想说了,那双眼睛不该沾染了一丝丝不干净,“你若是追到我,我就告诉你。”
我跑了,她真的追了过来。我把握的总是那么好,不远不近,让她追不上。
那个关于我的故事,我这辈子都没有告诉她,虽然后来我知道她是谁,我也没有告诉她后来的故事。
后来那个人痊愈之后,带了人冲进了我们的寨子,杀光了寨子里的人,杀了我爹,我娘带着我一路杀了出来,可在我娘的马背上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所有人变成了尸体,看我们的寨子变成了火海。
我活着出来了,可我娘却中毒了,我娘把我托付给了她的师兄也就是我的师父,我的师父不愿给我娘解毒,我看着我娘毒发而死,那时候起,世间处处便是地狱,而我就是从地狱而来。
若是没有那个叫做陈云泽的人出现,我想小铃铛会随着我去秋山看枫叶的,我跟她说秋山的枫叶比花都美的时候,我看她眼里那闪闪发光的样子,她是很想去的,我知道。
可是她看那个叫做陈云泽的少年时,眼里的光芒却那么和煦,像是春日的太阳一般,听她那一声云泽哥哥,我的心头泛起过杀意。
那是个意气风发却又端庄持重的少年,他那般彬彬有礼,他是活在阳光下的人,而我羡慕嫉妒甚至有些恨他。
他说他是来接小铃铛回家的,那时候,我才知道,小铃铛从小定了娃娃亲,那人就是陈云泽,我才知道小铃铛是她的小名,她叫做上官灵羽,是上官皖唯一的女儿。
好巧,上个月我才查到当年那个人屠杀我们寨子的那个人叫做上官皖。
“你随我一块回家吧,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我随她回去了,我却没有像她爹杀光我的族人一样杀死她的家人。我只是在她身上种下了迟暮,那一日,我站在他爹的面前,指着她说:“父债女偿,当年的血债,我要你看着你女儿慢慢死去而无能为你。”
我以为我折磨的是上官皖,可是当她看着我,没有骂我,没有问我为什么,只是淡淡说道:“大师说得原来是真的。”
那一刻,我才真的入了地狱,万劫不复此生。
她的十六岁,有一个生死劫,那个劫就是我,所幸,她活下去了,我才知道执迷不悟是我,我才知道我佛慈悲。
此生,我在佛前诵经千万遍,不求来世能与她相遇,只求千万次回眸里,能恰逢一次她那如春日暖阳的笑颜。
那一日我甚是不痛快,因为太妃说要给我定皇后了,我瞧着那些递上来的画卷,看着心里就堵得慌,撂下一句狠话“朕都不是皇帝要什么皇后”就撒腿一个人偷溜出宫了。
也就是那一日,我遇到了她。
当一个老妇人带着孩子在我跟前讨饭的时候,我只烦躁地赶走他们,我以为小李子会替我去给他们些银子,却忘了这一日我连小李子都没带。
那个老妇人因为我的一推跌倒在了地上,孩子猛地哭起来,我有些慌了。
她是从我身边走上前的,有轻轻撞了我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但是她扶起那老妇人,塞了两个馒头给那个孩子时,回头看我的眼神里有些嫌弃。
我第一次被那么正大光明的嫌弃,有些窘迫,却也有些无从解释的委屈。
正打算逃开这个尴尬的地方时,身子被猛地一撞,那个慌张的人眼光是那样的闪躲,我想过说“没关系”的,可是他却很快跑了,而那个她对我低咒一声“笨蛋”就追了上去。
我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腰间的玉佩不见了,那个人是贼。
但我的武艺丝毫没有派上用场,那个她步子比那贼快得多,很快就追上了,那贼人见她是个女孩子自然是不肯随意放弃,而我也是第一次见女子用剑。
不得不承认,我那时候才正经打量她,一声紫色利落的衣裙,发间只有一支木簪子插着,清爽得紧。也不得不佩服她的身手,她只是来回几招那剑就落在贼人的脖子上,那贼人吓得连连喊救命。
我猜她定是会放过那个贼人的,果然她拿回了我的玉佩就收了剑,那动作利落得漂亮。可她没有料想到贼人就是贼人,猛地一把匕首就刺向她,我一个飞身猛地踹了那贼人一脚,可匕首还是划过了她的胳膊。
“莫追了。”她拦了我,手里已经满是血了,我拿她的剑从身上割了一块布给她先行包上,“走,随我来。”我识得这附近就有一间普生堂,匆匆拉着她就去了。
她谢我,说亏得是我这刀子才没插进身子里去,说这话时那笑声爽朗得很。
我谢她,仗义出手帮我拿回了玉佩。
她说江湖儿女路见不平自然要出手的,她说本以为我是纨绔子弟却不想着身手了得,那时候我知道她不嫌弃我了,顿时心里没有那么郁闷了。
普生堂的小二来收银子,我才知道小李子不在我身无分文,见她从钱袋子取了银子,那时候我的脸烧的通红。
“你因我而受伤,这银子该我出的,这块玉佩先抵给姑娘,姑娘告诉我家住何处,明日我带着银子去赎回来。”
普生堂的小二站在一旁笑话我,“这位公子,你竟连刘镖头家的闺女号称京都第一野蛮千金的蛮妮子都不识?”
她瞪了那一眼小二,“别听他胡说,一看公子就是外地人,我叫刘蛮,他们都喊我阿蛮。我爹是顺路镖局的刘镖头,若是日后公子有什么要押送的可来府上寻我爹,今日银子就便算了。”
她把玉佩放回了我手里,我却把玉佩又放回了她手里。
“你不要银子,那这个你拿着。不然明日我不知道找什么借口去寻你。”
她愣在那里,我先走了,回头看她羞红的脸时,我知道她听懂了。
第二日我又没有上朝,一大早就带着小李子偷偷溜出宫了,在镖局门口我一直等着,她没有出来,而是出来是个大汉,把我架着进了院子,她站在里头,拽着手帕浅浅笑着。
那一日我一人对阵她四个师兄,才将她从院子里领走了。那时候觉得太妃每日逼我早起练功都是对的。她每日带着我去京都各处游玩,告诉我许多稀奇的事,我告诉她我叫阿正,却无法告诉她我从何处来。
“太妃娘娘,我不想娶那些人为皇后,我有了心上人,她叫阿蛮。”
当我对太妃娘娘说出此话时,我以为太妃会发怒,却不想她只是怔了怔,半晌都未说话,我心里慌,挤了一句,“她很好,您也会喜欢的。”
“哪家的姑娘?改日带进宫来给我瞧瞧。”这是太妃第一次让着我,我欢呼雀跃,那一夜都未睡,天一亮就出宫想要告诉阿蛮,告诉她我是皇帝,我要娶她为皇后。
可当我再次走到镖局前时,镖局却高悬着白绫,阿蛮的爹过世了,在押镖的路上被山匪杀了,我看着阿蛮一声素衣跪在那里,还不知道如何上前去安慰,只见一群人冲了进去,他们拉着阿蛮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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