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三百零二年八月初一,“天医节”是大唐帝国医疗卫生工作人员的节日,要放一天假。
只是今年医生们也好,护士们也罢,对放假完全不感兴趣。
从中央到地方,到处都是热闹。
“靖难军”打到江西、湖南之后,两省的医疗卫生从业人员,都要面临一个问题,“靖难军”的工资要不要拿。
底层一线的劳动者们,完全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地步。
现实要面对的问题,就是现在“靖难军”要强得多,拳头大嗓门也就大;可是,谁也不好说将来“靖难军”是不是还能节节胜利,如果中央军把“靖难军”摆平了,到时候开始大清算,他们这些普通的医疗卫生工作者,会不会遭受冲击?
一个“从贼”的罪名,普通人承受不起。
赣南的黄帝庙、岐伯庙,香火比往年多了一倍。
烧得人多,求保佑的多。
黄帝咨于岐伯,人间始有医书。
只是岐伯的医书,大抵是救不了陷入两难的大夫、护士们。
“我看,不如去湘东,投奔义勇军算了。”
南昌县国立第一医院内,气氛前所未有的冷清,看病的人少了,住院部的大楼能踩出大礼堂一般的回声。
部门科室之间的大夫们,第一次关系融洽,曾经甩锅如甩泥的模样,一扫而光。
科室主任们齐聚耳鼻喉科,这里空旷一些,座椅也多一些,茶叶当然也要好一些。
楼下,听说主任们在开会,护士长也带着小护士过去凑热闹,不进去也好,在外面坐着听,也是好的。
“真去啊。”
“‘靖难军’的人承诺,医院是不会动的。”
“废话,医院怎么可能动?打仗是要死人的。问题是动不动医院吗?问题是‘靖难军’能不能稳赢不输!”
“老房,来颗烟。”
“房间里不要吃烟……算了算了,也把我一支。”
耳鼻喉科的主任扶了扶眼镜腿,烦躁的很,伸手也拿了一支。
不多时,整个房间都是烟雾缭绕,七八个主任,还有两个副院长,气氛相当的憋闷,原本是开着窗的,反而觉得不爽,憋闷了,仿佛才能忘却烦恼。
“你们话喽,湖南个王委员长,才二十岁个仔,万一……”
“二十岁有么个关系?人家先生好厉害个。”
“你以前大考才考几多分,还话人家年纪,人家北苍省个状头,你话么个闲话。”
操着方言的主任们你一言我一语,他们毕竟只是治病救人的职业,无法从外界获得更多的消息。
两个副院长也只是门路广,可以去打听一下。
“阎院长,你老人家打听出情况不啦?”
“咳咳。”
翘着二郎腿,夹着烟的老者咳嗽了一下,嘬了一口烟,然后无意识地弹了弹烟灰,又抽了一口之后,这才眯着眼睛,一边吐烟一边说话:“牛副县长个话呢,说是最好先去豫章县。”
“现在那边成立了‘工解协会’,去的话,肯定是要好一点。”
“有几多钱?去豫章。”
“没有几多钱个,不能跟南昌比喽。但现在不是钱不钱个事喽。”
“老房话的对,现在眼眉毛前个事,不是钱个事,要防着将来抄家……”
“……”
“……”
“……”
猛然蹦跶出来这么一句话,直接让整个烟雾缭绕的耳鼻喉科……更加的憋闷了。
天医节这样的好日子,第一次让人过得浑身难受。
而走廊内,护士长是个身材胖大的大姐,听了里面的话,招了招手,问一个小护士:“妹嘞,你前天夜们跟我话个同学,做么的事个?”
“就是卖炒粉个喽。”
小护士眼神躲躲闪闪,却是不敢说真话,又被护士长问到了,更是涨得面红耳赤,护士长也是“人老成精”,顿时知道有些话不方便说。
于是拉着小护士,对其余人说道:“你们不要乱跑啊,慢点一起吃昼饭。”
走廊上边走边说,护士长小声问道:“你现在好话不啦?”
“我话把你听,她现在是宣传员,在女校发传单个,跟我说湖南缺护士,让我以后有机会,可以去那边……”
“宣传员?么个意思?”
眨了眨眼,护士长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但是还想确认一下。
“哎呀……就是义勇军个宣传员,最近女校都在传《革命说》《人民论》,大家都说以前讲个不对,王委员说的对……”
“唔!!”
小护士被护士长一把捂住了嘴,身材胖大的护士长压低了声音,“你要死啊,那个什么‘人民’个说法,你不要到处乱传,晓得不啦?”
“我晓得个喽……”
用力地点点头,小护士这才又问道,“那问我同学做么滴事?”
“明天我请了假,我想先去豫章看一哈,你要跟我一起去不啦?”
“有‘靖难军’个岗亭……”
“不要怕,借医院个车子,去豫章快当的很。”
“那去豫章做么滴?”
“看看能不能躲一躲,现在南昌乱七八糟个,‘靖难军’要是正式攻城,就出不去喽。”
“噢。”
小护士眨了眨眼,有些害怕,但是眼睛却一亮,等护士长又回走廊的时候,她便下楼骑着自行车,去了南昌城东,那里有高阳女子学堂,是十一年制的义务教育学堂,毕业就是对接各个女子大学的预科。
还没有到学校,就看到高阳女子学堂的校门口,到处都是成群结队手握宣传标语打着横幅的女生。
人头攒动,气氛着实热烈。
到了这里再骑车就不易,推行了一段路,看到了一个班级的横幅之后,小护士这才过去询问打听一个人,不多时,就有个女生过来,见面之后,各自兴奋地拥抱了一会儿,随后出来的女生这才问道:“今日‘天医节’,你放假啦?”
“医院今天不要太轻松,我跟你话喽,住院部大楼里,好多主任在耳鼻喉科开会。”
“么个意思?”
“医院里的人,现在都犹犹豫豫的,想走不敢走,想留不敢留,下不定决心,拿不出办法。”
女生听了,顿时眼睛一亮,“真个假个?”
“我特意过来骗你个喽?”
“我想到了一个好事!”
两个小女生互相嬉笑了一会儿,这才推着自行车一边走一边聊,高阳女子学堂出来的女生,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你说我把南昌医院个事,说把‘斧头帮’听,个好?”
“你认得人啊?”
“我话把你听喽。”女生在小护士耳边轻声道,“义勇军来了个招医生护士个女干部,姓秦,你也听过她名字个。”
“哪个啊?”
“秦蒻兰,晓得不啦?”
“!”
大歌星?!
小护士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都鼓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小声地问道,“你话个‘秦蒻兰’,是那个不啦?”
“肯定个喽,还能是哪个?就是唱歌个。”
“歌星还做伊个事啊!”
“废话,大歌星肯定要做大事喽!人家现在是在王委员那里做事个,‘斧头帮’对她不要太客气,态度好得不得了。”
“哇……”
两个女生越说越兴奋,忽地,小护士说道,“那我叫同事一起过来吃夜饭,好不啦?你把事跟她们说一说喽?”
“好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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