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满脸疑问的看向王将军。
在这样的目光注释下,王将军硬着头皮开口:“徐,徐将军,陛下来看望您之前,已经命微臣去过凌王那里了,他喝了很多的酒,烂醉如泥,此时正在呼呼大睡呢!怎么可能会来行刺于您……”
“不可能!就是凌王!“
徐将军猛的打断了他的话,愤怒不已的大声叫喊道:“就是他打伤的我!她是来向微臣报仇的!说,说微臣……”
“说什么?”李晋之插嘴道问道。
徐将军闻言脸孔一下子变得雪白,宇文凌当时说什么来着?说自己一向跟凌王作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虽然自己一向就是这么做的,但是这句话不能在李晋之面前提起啊!不然陛下该如何去想自己?
“陛,陛下,凌王他就是跟臣有私怨,故意借着军营大乱,责打微臣泄愤的!”不得已,徐将军只得这样解释。
可是李晋之却并不相信,他的目光中闪烁着一丝疑惑:“私怨?什么私人怨恨能够让凌王冒着被人当成刺客的风险,前来责打于你?如你所说,凌王既然与你有怨恨,他又是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只是打伤了你,而不是取你性命呢?这样才算报仇吧?”:
“凌王殿下他,他……不一定敢在军营里杀人……”眼看着徐将军被逼问的无从招架,一旁的王将军忍不住开口解释道:“徐将军毕竟是陛下信任的人,要杀他,必定会在军营里造成很大的混乱,他也因此逃脱不掉,陛下,这也是有可能的。”
“对!对!是这样!”徐将军如同见到救星一般,不住点头。
李晋之看了他一眼,却是呵呵笑了起来:“你们两个,不是一直在朕耳边说,凌王是北狄人派来的奸细么?既然如此,徐将军是我南越大军最厉害的将军,宇文凌身为奸细,最有机会杀他的时候,却将他放过了,这恐怕解释不通吧?”
“若你们是奸细,你们不会杀了徐将军,借此去向北狄王邀功请赏?”
“这……”
徐将军脸色又是一白。
这话他没法接口。
一旁王将军也面露难色,陛下太难缠了!他也解释不清楚了!
“陛下,无论如何,凌王殿下,都是北狄的凌王啊!”人群中有人呢喃开口,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
不错,不管宇文凌是不是北狄人,不管他是不是与北狄王勾结,这些南越的将士们都不会相信他,他们宁愿将凌王当做一个奸细来看待。
“你们这是莫须有啊。”李晋之闻言,目光扫过众人一眼,冷冷开口。
“陛下……”徐将军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道:“今夜里的确是凌王殿下趁着混乱将微臣打成这幅模样的,微臣以性命发誓!所言绝无一字虚假!”
“可是王将军亲眼看见了,凌王今夜里喝的烂醉如泥,那守卫在账外的侍卫也都说了,今夜里凌王从未离开过军营大帐一步。”李晋之冷冷开口。
“陛下……”徐将军苍白着脸色还想解释什么,可是李晋之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他摆摆手,亲自将徐将军从地上搀扶起来道:“你既受了伤,就不要在地上跪着了,朕念在你受伤如此之重的份上,就不将你那些胡言乱语放在心上了,好好养伤,朕还等着你伤好了以后,替我南越冲锋陷阵呢!”
说着,状似亲密的伸手拍了拍徐将军的肩膀。
徐将军听了这番话,心中不由一凉,他知道李晋之不会相信自己,但是一个堂堂帝王,愿意给他这个臣子台阶下,给足了面子,他还想怎样?
他拼命的将心里面那份委屈隐忍下去,面上露出一分感激之色来:”多谢陛下信任,微臣一定会好好养伤!“
“这么重的伤,你可不能硬扛着,军医呢!快去叫军医来,给徐将军看一看。”李晋之点点头,转过身去对外吩咐了一声。
早就等候在外的军医立刻提着药箱进来,先冲李晋之行礼请安,随后便替徐将军把脉。
军医的手一碰到脸上那些伤处,徐将军便疼的想呻吟,但是眼下这么多人在,陛下也在,他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当下怯懦开口:“陛下,微臣没事了,如今夜也深了,您的身体也很虚弱,还是赶紧回去吧!”
李晋之闻言摇了下头,淡淡道:”不急在这一刻,朕看着伤口处理完了再走,这是什么刺客啊!居然将你打成了这般模样!改日抓到了他,朕一定抽他的筋,剥他的皮来给你报仇!“
那个人就是宇文凌,你倒是去剥他的皮啊!去啊!
徐将军心里面叫嚣着,脸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只喏喏道:“多谢陛下记挂,只是如今战事吃紧,陛下有空,还是多多休息,千万不要为微臣劳神操心,微臣担当不起。”
“你可是朕最心爱的臣子,你担的起,这种话就不要多说了。”李晋之故作严肃的道。
徐将军连忙点头:“是,陛下,微臣记住了。”
刚好太医要掀开他的衣襟看看胸口有无伤痕,李晋之终于站起了身:“既是如此,那徐爱卿你好好休息,朕就先回去了。”
徐将军心中大喜,里那么恭敬道:“微臣恭送陛下!”
李晋之又叮咛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他一走,那帮浩浩荡荡的副将侍卫也都跟着离开了,整个军营里再一次空旷起来。
徐将军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抬眸看了看帐篷,心中顿时又有了不好的感觉,那宇文凌就是趁着没人时,来偷袭他的!别这次人走了又来一次!
“来人!来人!”他冲着外头大声叫喊起来。
这一次,帐外奔进来两个侍卫,恭敬问道:“将军,怎么了?”
就连军医也抬起了头:“将军这是做什么,你可千万不能再动了,微臣这儿正上着药呢!”
徐将军看看他,又看看侍卫,一颗心总算是放回道了肚子里去。
这一次,他相信宇文凌是真的不会再来了。
……
李晋之在回去军帐的路上,对跟在身侧的王将军问道:“你说,徐将军今夜里是不是受了刺激,整个人有些癔症了?朕从前就听到流言蜚语,说徐将军与凌王不对付,也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王将军闻言尴尬一笑,道:“陛下,您也说了,那些都是流言蜚语,徐将军与凌王殿下都是愿意为国捐躯之人,他们之间怎么可能会不对付……”
这番话解释起来,心虚不已,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王将军心里面惴惴不安。
但好在,李晋之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他只是叹息一口气,道:“朕昏迷这段日子以来,真是委屈徐将军了。”
说完,他便抬脚走进了帐篷。
王将军愣了一下,没有跟上,歪腰行礼道:“微臣告退。”
其余人等也纷纷有样学样,很快,众人便退了下去。
李晋之躺下休息的时候,心中想的却是,宇文凌这会子也不知平安离开了没有?留给他的那个地址……
他叹息一口气,心中有些复杂。
与此同时,南越军营外的一条偏僻小道上,宇文凌脱下了那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摘掉了身上的佩剑,以及许军医交给他的包袱盘缠,将这些东西全都找了个隐秘之所挖坑埋了起来,随后换上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裳穿好,伸手从地上挖了两把泥合着青草上的露珠抹在脸上。
这样一来,他哪里还有威风凛凛的凌王模样,分明就是一个脏兮兮的小叫花子。
临出树林之前,宇文凌目光复杂的朝着他埋藏东西的地方深深的看了两眼,那些盘缠银两他不在乎,带在身上还容易引来小偷贼子,更是容易被宇文离埋伏下的眼线发现,只能放弃之。
但是那把长剑,那把跟随了他十几年的贴身佩剑,宇文凌却有些舍不得。
但再舍不得,也不能带着。
那几乎就是凌王身份的证明,带着它,他走不出边关小镇,更别说返回国中,去寻李采薇了。
“凌霄啊凌霄,等过上一阵子,我再亲自来将你挖出来带回去。“宇文凌低低的喃喃自语一阵儿,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没有走大路,而是顺着边关通往内城的密林里钻去,一点点,一步步的走过去。
大路那边有宇文离的暗探,他一直都知道。
……
天亮时分,内关城的大门迎着朝阳缓缓打开。
早已经在外等候多时的宇文凌混入进城的百姓当中,顺着人流往城门口走去,他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还散发着一股恶臭,几乎没有人愿意靠近他,那排在他身前身后的人,几乎都是伸手捂着口鼻,满脸都是嫌弃神色。
宇文凌坦然自若,半点也没有为此害羞难为情。
排了一会儿,终于轮到了他。守门人嫌弃的打量他几眼,不耐烦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进城?路引呢?”
“小的名叫王六,进城请大夫给老娘瞧病。”宇文凌点头哈腰的道:“路引在这里,大老爷请看,”说着,双手恭恭敬敬的掏出个脏兮兮的路引来,递了出去。
守卫没有伸手去接,生怕宇文凌身上的虱子跳到自己身上,那可就脏死了!洗上几盆水都干净不了!他伸手捏着脖子,大概的看了一眼,便不耐烦的挥挥手道:“进去吧!”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宇文凌点头哈腰的应着,一把抓过自己的路引,低着头就往城里走。
却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站住!“
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严。
宇文凌浑身一僵,一瞬间还以为是自己露馅儿了,他僵硬着身子缓缓转过身去,脸上露出了一丝讨好的笑容来:“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那模样又谦卑,又下贱。
开口的将领原本有所怀疑,可是看了宇文凌这幅模样,那疑虑瞬间就被打消,他摆摆手,问道:“你真是去请大夫的?请的是哪家的大夫?”
“回大人,小的真的是去请大夫,但是因为没钱,只能请的起猫儿胡同的丁大夫。”
宇文凌从善如流的回答道。
他这么一说,那将领便放心了,那帽儿胡同十分偏僻,住的都是穷人,瞧宇文凌这穷酸的破烂样儿,他就是能请的起大夫,也就是帽儿胡同的丁大夫了,若他说个别的出来,他一准儿让人把他扣押下来。
这一阵子南越与北狄打仗打的厉害,有不少北狄人假扮成商贩,还有百姓企图混入边关城中,他们必须要仔细盘查,千万不能将奸细放了进来。
“走吧!”守门将领挥挥手道。
宇文凌道了谢,点头哈腰的进了城,等走的远了,他才敢伸出手去摸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天安,进个城门也这么刺激。
真不知道李晋之将这城门关卡的这么严禁做什么!他要是进不来,可就没有办法去寻李采薇了,到时候这责任算谁的?
好在,总算是进来了。
宇文凌从衣襟内掏出一个脏兮兮的铜板来,放在手心里亲了亲,随即迎着朝阳朝着最近的包子铺走了过去,走了这么大半夜,他这会儿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买了包子,他一边大口啃着,一边辨明方向,继续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面盘算着,如果就这么靠着他两条腿走路,等找到李采薇,那也至少三四个月过去了。
可现在,他什么都不敢做,这边关城中有宇文离的眼线,任何超出了正常范围的事情,都有可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宇文凌不想暴露身份,更不想引起怀疑。
这样子,他只有继续走下去。
宇文凌在心里面深深的叹息一口气,感觉到这世间什么事情都不好做,如果他没有接下李晋之的任务,是不是现在就可以躺在军帐里呼呼睡大觉了?
那个假扮他的人,此刻就在军营里面睡大觉的吧?
宇文凌又是羡慕,又是妒忌。
但他却不知道,如今的边关,一场恶战已经展开。
李晋之的身体才刚刚经历过乌头草的荼毒,如今虽然服用了解药,但还是很虚弱,不复从前,如今大战在即,他无论如何都要硬撑着局面,他不倒,南越军不倒。
徐将军被宇文凌揍的鼻青脸肿,但好在并未伤到筋骨,经过军医按摩敷药之后,也已经好转,但脸上的鼻青脸肿却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他只能顶着这样一头猪头样的脸,出现在战场上,一经亮相,便引来北狄这边无数的嗤笑声。
徐将军心中无限懊恼,不由的扭过头去,朝着另外一边瞧去。
只见宇文凌大刀阔斧的骑在马背上,一脸的得意洋洋,眼中没有半点愧疚之色。
他气的咬紧牙关,却只能撇过头去看向另外一边,这混世魔王,他现在没有办法替自己报仇,唯一能做的,就是眼不见心不烦。
两军对垒,气氛十分压抑。
对面乌压压的士兵簇拥下,宇文离高高在上,眯着眼睛朝这边打量,脸色苍白的李晋之,满脸不在乎的宇文凌,还有将仇恨写在脸上的徐将军,这一切都在诉说着南越军营里的明争暗斗,还有那一个个的阴谋诡计。
他咧开嘴无声的笑了。
心里面无限开怀。
好,很好,一切都在朝着自己希冀的方向发展,现在,只要他拼尽全力的攻打下去,就一定能够将李晋之这个高高在上的南越帝王拉下马来!
只要他不再是南越皇帝,那么,李采薇岂不是手到擒来?
“传令下去,今日之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宇文离一字一句的冲着身后的将士交代道:“今日若有一人胆敢退缩,朕的刀剑就是他的归宿!”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士兵齐声应和,声音震天动地。
宇文离嘴角上翘,露出一抹微笑,眉宇之间尽是得意与畅快,但是仔细看,还能从他的眼眸底处,看到一丝丝怅然若失。
两军阵前,千军万马,千钧一发之际,他却克制不住的想起了李采薇。
如果,如果李采薇今日在场,看到他这样胸有成竹,威风凛凛的模样,她可会后悔当初离开北狄,投入李晋之怀抱的举动?
会的!她一定会的!
宇文离在心里面对自己大声的呐喊道。
他是一个不肯承认失败的人,事到如今,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他一定要看到李采薇后悔的样子。
亲耳,听到她的忏悔。
深深的眯起眼睛,朝着对面苍白着脸的李晋之看了最后一眼,宇文离紧紧抿着嘴唇,缓缓的抬起手臂,做出一个进攻的姿势。
“冲!”
……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七天过去,宇文凌这一路上畅通无阻,穿越了边关城镇,又步行十余里之后,确定背后无人跟踪,他这才大着胆子租了一辆马车,顺着心中所记地图的路线,一路驱车北上。
越往北走,天气越发寒凉,深秋已过,渐渐的开始进入寒冬。
一路上所经过的城镇也越发的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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