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是个好时节,河川破冰,万物生长。但春天的发情期也是最难熬的。
罗奠山与罗靳星坐立不安地围着门口,像两个正在等老婆待产的男人。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信息素,那是罗家血系的信息素。
罗望舒正在房间里度过这次发情期,今天是第五天。
最优秀的医生,最专业的陪护,最高级的药剂,即使如此,要度过春天的发情期总是又痛苦又漫长。每当这个时候,一向在外纵横捭阖的的罗老爷和罗大就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焦虑不安又不知所措地围在罗望舒的卧房门口,像两只守门的大土狼。
“能不能不要走来走去!看得我烦!”这话罗老爷说了不下五次。
“你也不要再敲桌面了!我焦虑!”这话罗大说了不下三次。
浓烈的信息素会引起血缘共感。家人之间不会引起情|欲,但会感受到信息素主人的情绪。虽然罗老爷和罗大被复刻的感受不及罗望舒的十分之一,但这也足够他们受的。
每次医生都建议他们不要杵在门口,受到的影响会好些,但这爷俩坚持寸步不离地杵在外面,只因为家人的信息素会抚慰发情者。
罗望舒也的确得到了抚慰。除了神志不清的时候,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来自父亲和大哥的味道会让他沐浴在安全感里。医生笑说他们一家人,算是同甘共苦。
罗靳星握着终端,有些犹豫不决。
去年年初,罗望舒带回家一个Alpha。很优秀的小伙子,门当户对,性格温和,望向他弟弟时,眼里写满情意。罗望舒这一举动无疑安抚了罗奠山,后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带那个Alpha回一趟家。
尽管罗老爷和罗大都很关心他们的进展,但罗望舒对私事闭口不提。他们只以为他是害羞,现在看来却不是如此。
这次发情来势汹汹,但罗望舒没有叫那个Alpha。
思绪万千间,楼下的佣人上来通知,说联合国会生物研究工程的人来了——是罗靳星约的人,为了一款刚通过验证却还未上市的抑制产品。
普通抑制剂通常需要在发情前使用,发情中使用的则副作用很大,但这一款新型的被称为‘冷却’的产品,不同于以往并非是药剂注射的方式,而是通过渗透性光射来冷却发情,并且没有副作用。
罗靳星走下楼,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他几乎瞬间释放了信息素。直到他发现不大对劲才熄灭敌意,来的人是个Beta。
“不好意思。”罗靳星头疼地捏了捏鼻梁,走到男人面前,“我状态不大好,刚才以为进来的是个Alpha。”
Alpha都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尤其家族里有Omega发情时,血缘Alpha会格外维护领地,罗靳星也不例外,只是刚才没任何陌生信息素他就施压,由此可见的确状态不太好。
男人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林教授?”罗靳星并没有见过本人。
“林教授今天有急事不能来,我是他的同事周焰,现在生物工程技术部。”男人将拎着器材的箱子放到地上,“令弟现在情况怎么样?”
罗靳星抿唇摇头,具体情况他也只能听说。发情期间,Omega的房间禁止任何Alpha进入。想到弟弟要独自熬过发情期,罗靳星情绪更加不好。
“周先生先跟我们的医师说说产品的情况。”
罗靳星将医师叫出来,与周焰和刚从楼上下来的罗奠山一同了解。
仪器的体积不大,但机身沉重,罗靳星拎起来都有些吃力,不禁有些赞赏身为Beta却能轻拿轻放的周先生。
周焰开始引入内容。他声线醇厚干净,字字清晰:“Omega发情期反应主要因为暴涨的雌甾四烯引发。如果把性激素比喻成声波频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波段。‘冷却’就是利用找到Omega最匹配的雄性激素,结合催化下丘脑冷却素,对Omega的腺体进行渗透光射。一方面舒缓发情反应,一方面催化下丘脑抵抗暴涨的雌甾四烯。”
简言之,就是给身体一点模拟‘解药’,再让大脑主动分泌‘抗体’到血液里去。因为分泌物来自身体,所以没有副作用。‘冷却’已经通过了联合政府的安全监测与基础测试。缺点是,它只能达到缓和的作用,并且成本相当高。
罗奠山与罗靳星了解了基本的情况后,便由周焰和私人医师谈。
罗奠山有些犹豫:“如果现在使用它的话,需要周先生亲自操作吗?”
周焰说:“理论上是这样。”
罗靳星问:“唐医师来,行吗?”
周焰明白罗靳星的顾虑:“可以的。”
接下来半小时周焰与医师详细讲过‘冷却’的使用方法与步骤后,又回到罗靳星身边。
“渗透时间大概在3-5小时左右,我会先离开,如果有任何问题可以联系我。”
他转过身,听到罗靳星在身后说:“周先生,你很周到。”
周焰回身致礼,刚要离开,又听罗靳星问:“如果有更多合适的舒缓发情期的途径,希望你以后能告诉我。”
周焰沉吟片刻道:“冒昧问一句,令弟从未跟Alpha度过发情期吗?”
他话里有隐晦的含义。除了固定的恋人外,许多Omega会找一个契约Alpha临时度过发情期。这类服务行业已经相当成熟,专门为单身的Omega提供。不会被标记,后续也干干净净,不想承担抑制剂带来的不孕风险的Omega们(通常是富家子弟)经常会这样选择。
罗靳星摸不太清周焰问这话的意思,他否认,但没多解释。
只是问:“周先生,是不是解决发情的最好方法还是要遵从生理天性?”
这回周焰抬起眼仔细打量他:“理论上是。不过,这是Omega自己的选择。”
周焰从进门起态度就非常公式化,临走前竟借罗望舒的梗开了个玩笑。
“毕竟人类爬到食物链顶端,可不仅仅是为了交配的。”
罗望舒发情后第七天从床上爬起来。他汗津津的身体站在镜子前,任看汗珠滚落。他刚从春天的情|欲里死过一次,现在重新活了过来。
推开门时正是深夜,他看到沙发上的爸爸和趴在桌上的大哥,蹭了蹭鼻尖,有点感动地笑了。
知道这次发情用了‘冷却’,罗望舒问起来,好奇自己匹配到什么样的雄性激素。
“什么味儿的,好闻吗?”
罗靳星挠挠下颌:“林教授说没有找到和你最佳匹配的雄烯酮,用了大众雄烯酮。”
罗望舒说笑道:“那要不是我命太穷,就是我命太好。”
朋友在联合国会有上升的消息传出,拉着狐朋狗友喝酒。罗望舒与朋友关系不错,帮忙挡了不少酒。酒过三巡,酒席上有人哭起来,据说被个Beta给欺负了,也是国会机关的人。酒色灯光模糊,Omega哭噎的脸,慢慢跟国会图书馆里喝果酒的Omega重叠。
酒有些上头,风吹来烧得慌。罗望舒闻弦歌而知雅意,要了对方的联系方式,轻轻一拨发给了助理。
他第二天酒醒来才后悔。用身份压风月场上的事不该是他本意。
十一点钟,罗望舒在茶房里煮咖啡。他趿着一双黑色牛皮拖鞋,内衬是软毛,蚕丝衬衫开了两枚扣。宿醉的缘故,眼尾勾兑了些恹恹的倦意。
这幅模样待人,实在算不上体面。
他今天难得有兴致,取出虹吸壶来煮咖啡,红色的加热炉点亮圆球容器,映照沸水。
周焰进门时他正专心致志地用竹板搅咖啡末,听到声音也没转头:“周先生是吧,随便坐。”
身后没人说话,罗望舒听到沙发响动的声音,知道人这是坐下了。没一会儿他熄灭加热器,手忙脚乱地从冰箱里取出冰毛巾给虹吸壶降温,看咖啡慢慢流入下半壶。
罗望舒取来两个玻璃杯。
他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低醇,悦耳:“罗先生,我不用。”
罗望舒取咖啡的手晃荡,到底还是倒了两杯,这才转身走向来人。
周焰的眉目深邃,体格高大,男性气息很浓,却没什么侵略性。如果不是在他身上没闻到一丁点味道,罗望舒简直要怀疑他是个Alpha。
“今年新摘的埃塞俄比亚的豆子,尝尝?”
周焰就着他的手低头一闻,馥郁香浓,他还是接了。
“经常听人提起罗先生,一直无缘相识,倒是跟令尊与令兄说过几句话。”
罗望舒把玩着手中的咖啡杯,并不接话。所谓趋名逐利身,终日走风尘。周焰开口先提罗奠山与罗靳星,难免让他心思冷淡几分。
“周先生说经常听人提起我,是听哪位提起啊?”罗望舒指尖点着杯口,“是梁夕云吗?”
梁夕云,昨天买醉哭闹的那个Omega。
听到梁夕云的名字,周焰明白过来罗望舒的用意。他放下咖啡杯,神态渐渐变了。
罗望舒什么都不知道,他姿态依旧在。倨傲又矜娇,下颌牵起的弧度也动人。如果他知道不久前自己发情时周焰也在场,恐怕就再做不出这副模样来。
“他今天在这里?”
“不在。”罗望舒盯着他瞧,手指哒哒敲着咖啡杯,“他昨晚上买醉,跟我们一群人哭得不行。一直到凌晨两点才送上车,也没见你打一个电话。”
周焰晃着手里的咖啡杯,同样打量罗望舒,直到罗望舒心虚似地挪开眼睛。
“他一个Omega,有那么多Alpha不跟,就死心塌地跟着你这个Beta,你对人好点。”
罗望舒被他看得有点毛,好像心事都被摊在日光下似的,忽然就来了点脾气。
到底还是压他:“还有,下次别往国会图书馆里带外人,你知道规矩。”
周焰这回彻底收回目光,食指在咖啡杯上一弹:“刚才你咖啡豆磨太细,凉毛巾擦拭的速度也过慢,味道沁过头了。”
罗望舒没想到他还懂这个,朝虹吸壶方向看了一眼。
“你懂这个,你来试试?”
周焰还真起身了。
磨豆子,称量,点灯,注水,搅拌,擦拭,他一气呵成游刃有余。
周焰背影赏心悦目,肩宽背挺,腰线紧收一把,低头煮咖啡时,姿态很俊。
罗望舒的目光肆无忌惮,心说这要是个Alpha,还真指不定多少Omega要往上扑。又想,如果周焰不是Beta,可能也就落不到梁夕云手里。
赏心悦目的事物谁都爱看,罗望舒只顾翘腿欣赏,完全没自觉自己竟然评价起别的Omega的姿色来。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