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下班,走出玉石市场,一眼就看到容琛的车子停在不远处,车窗敞开,他的手搭在边上,指间还燃着一根香烟,在微风里,烟雾渐渐消散。
她微蹙起眉头,走过去时,顺手将燃到一半的香烟抽走,扔到另一边的垃圾桶里,一系列动作十分坦然,倒是容琛怔怔地看着她走回来。
余念语气有些冷冰冰,“我需要去那边的小路买点东西,车应该开不进去,你下来跟我一起走吧。”
“嗯。”
按着于小娜提供的路线,余念很快就看到那家古朴的金店,就藏在路边林立的小店里,甚至还有些不起眼。
要不是余念特意去找,怕是路过都不知道这条路上还有这么一家首饰店。
容琛跟在她身后,看见她停下,这才抬头看向跟前这家小店,门面很小,顶多只有四米宽,玻璃上贴着暗黄色的磨砂纸,看不清里面的陈设。
第一眼看上去,这家店更像是濒临倒闭的老店,连招牌上的喷漆都掉落不少,字体斑驳得分辨不出来原样,只能勉强看出来一个笔画简单的“金”字。
显然余念也是头一次来,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还有犹豫不知道有没有开店。
“你想买什么?”
“打算买个长命锁,明天送给小宝做礼物。”
“为什么不在市场里买?”
“小娜说那些店没有一家靠谱,都是些坑钱的,就给我介绍这家店。”
这时,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推开玻璃门出来倒水,看到他们两人站在门口,还特意抬了抬老花眼镜打量他们一番。
“你们是来买东西的吗?”
“嗯。”余念连忙回应,“奶奶,请问您是这家店的老板吗?”
“是啊。”
老奶奶点点头,“可惜你们来得晚了些,这店里没什么东西好卖给你们的,我家老头子上个星期去世了,店里就没有手艺人了,我这星期就打算收拾一下把这店关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件事……”
“没事。”
老奶奶笑容慈祥,“人嘛,生老病死,生离死别都是常事,小姑娘,你不用觉得抱歉,我并没有感到难过。”
面对这样豁达的老人家,余念自觉渺小,当即敛了眉眼朝着她微微颔首,“很遗憾没能买到您店里的首饰。”
“都是镇里人看得起才常来光顾,我家老头子这辈子什么事都做不好,也就只有这门做首饰的手艺还算过得去,普普通通而已。”
老奶奶笑起来,皱纹堆积使得眼睛眯成缝,咧开的嘴里还能见到几颗金牙,在夕阳的衬托下,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一点也不像刚没了老伴的人。
余念正打算告别,就听到老奶奶询问:“我这店里还有剩下一些,不知道你们要的是什么,要是刚好有合适的,我便宜点卖给你们。”
“我打算买个长命锁,是给小孩子戴着的那种。”
“长命锁?”
老奶奶沉思片刻,“好像是有剩下那么一个,你跟我进来看看吧,我老了,这记性不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记错了。”
“没事,我跟您进去看看。”
进了店里,老奶奶还没有开灯,唯一的光线来源,是屋后面那扇小窗户,夕阳的余晖落进来,光线微黯,只能看清柜子的轮廓。
老奶奶先拿着水盆进去里屋,余念和容琛就在玻璃柜前站着,柜子里只剩下暗红色的丝绒布和零散的价格标签。
确实如老奶奶所言,这店里的首饰已经所剩无几,角落里躺着几根小巧的金如意。
余念走过去,弯下腰才能透过玻璃看清楚金如意的精细构造,比起其他普通的金如意,老师傅手底下出来的工艺更加巧妙精致。
不仔细看,压根就看不出来在这么小的金如意柄子上,竟然还刻有花开富贵的图案。
老奶奶在门口的那番话,绝对是谦虚过头了。
“你很喜欢?”
容琛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余念心头微微一颤,刚要避开,就被他揽住了肩膀。
余念又急又恼,可转念一想,又想起他过两天就回去沅安,这抗拒感倏地不见了,便顺从地待在他的臂弯下。
“你看,这如意上面的图案栩栩如生,真的好看。”
容琛顺着余念指尖看下去,也看到那图案,轻声点评道:“嗯,很精致。”
“看看我,总算还有点用处……”
老奶奶拿着一个小布袋出来,看到余念跟被烫到似的迅速离开容琛身边,不由得笑了起来,“不用害羞,我活了大半辈子了,像你们这样恩爱的小两口见得多了。”
“我们……”
余念还想解释,就被容琛自然地牵过手,抢先她一步礼貌回应,“我们刚在一起不久,她比较容易害羞。”
老奶奶笑了笑,“还是你们小年轻好啊,我家老头子年纪大了,就不爱折腾这些,成天跟那些金银首饰打交道。”
说着,她抬起手摆了摆,“不说这些了,你们来看看这个长命锁怎么样,就剩下这一个了,要合心意就买了吧。”
老奶奶解开布袋上的纽扣,将长命锁倒在玻璃柜上,“你们打算给多大的孩子戴?”
“一岁半。”
余念拿起来仔细端详,长命锁挂着几颗小铃铛,“百岁无忧”四个字用的是篆体,没有多余的花纹修饰,很简单古朴的长命锁。
许是见过金如意的精细,再来看这个长命锁,还看出几分落落大方的感觉来。
“这个长命锁我买了,多少钱?”
“收你一百五。”
“这太便宜了,我……”
“本来就是放着没用的,要不是你们过来,这柜子里所有的首饰,都打算让我女儿低价卖给她的朋友,值不了几个钱。”
老奶奶把小布袋递给余念,“这袋子是我自己做的,有些粗糙,你可别嫌弃。”
“这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这样拒绝,我才会不高兴。”
老奶奶干脆拿过长命锁重新装好,直接塞进余念手里,“长命锁是给小孩子最好的祝福,我一片好心,你可别再推托了。”
余念直觉得满心歉意,看着老奶奶真诚的眼睛,越发为难,她这么一说,余念又怎么好再驳了她的心意。
“谢谢您。”
“不用不用,一点小东西而已。”
老奶奶拍了拍余念的手,有些感慨地说:“要是我家老头子还在,肯定也是这么卖,他那人啊,特别喜欢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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