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参天,荒草疯长。
那一间简陋的土墙茅草房,就在那个池塘边,低矮得像是古代的茅房。
夏页从来没有坐过那么长时间的车,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被抖散了架,说不出的酸涩疼痛,仿佛魂飞魄散。
她像是一袋土豆,或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被扛着,扔进了一间低矮的土墙房,房里很暗,像是天将黑未黑时的光景,头顶倒是有一盏点灯,但是瓦数太低,即使开了灯,依然昏暗。
房间里堆放了很多很多的松针,软软的,像是稻草般。
夏页就是被老姜扛着,给扔到了那上面,那上面很柔软,像是一张床,夏页被扔到上面,只觉得,全身散了架的骨头,终于有了一处安放,坐了这么久的车,她的思绪仿佛还在颤抖。
她躺在那柔软的松针上,然后,沉沉睡去了。
再不管任何,危险或是不危险,地狱或是比地狱还要糟糕的地方,都无所谓了,她只想一觉睡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手脚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了,只是左脚上,多了一条铁链子,就像是以前,夏页看见过的,大街上,有人用来栓狗的那种,只是,这铁链子要比栓狗的那种链子粗很多,自然,也就重很多。
夏页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虽然她有了一点儿精神,但她还是觉得全身都疼,她一点儿也不想动。
屋子似乎是被整理过了,因为原来房间里杂乱堆放着的松针被人整理成了一张床的样子,而且,房间里,还多了一张矮小的桌子。
她左手的无名指,经过了简单的包扎,也许是上了止疼的药了,夏页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只是觉得喉咙里,火烧火燎的,干涩得很,想要喝水,胃里也灼热非常,空空如也。
还是会饿的,还是会渴的,不管她处在地狱的第几层,最基本的需求,她的身体,却没有办法,跟着她的思绪一起,变得麻木。
如同被冰冻僵。
她一动,那铁链也跟着动,于是,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外屋的人知道她醒了,于是,推开了门。
有人走了进来。
夏页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体,靠着黄色的土墙,坐在了那松针堆着的床上。
是五姐,还有老姜,还有,其他的两个男人。
他们一字排开,站在她的面前。
是一个很讽刺的排列。
五姐穿着相当朴素,就跟农村的其他务农妇女一样了。
她看着夏页,眼神依然凶狠,但是嘴角,却带了微笑,她说:“闺女,你醒了?”
闺女?!
这称呼称转变得太快,夏页懵然的看着她,什么表情都没有。
五姐说:“闺女,你饿了不?身体疼不?有没有觉得舒服点?”
夏页依然沉默,没有反应,仿佛是一个木娃娃一样。
五姐说:“我知道,你现在,还有点儿不太适应,没关系,在这里,你有的是时间,慢慢来适应。夏页这个人,是已经死掉了,你以后,就叫姜丛月,就是老姜头的小女儿,就是姜兴的妹妹了。”
五姐一边说,一边指着老姜旁边的两个男人,老的矮的那一个,显然,就是五姐口中的老姜头了,而年轻的又高又瘦的那一个,就是姜兴了。
夏页仿佛根本没有听她说话,她依旧是一个木偶般,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
“别逞强,也别有其他心思,比如,逃跑什么的,这你就别想了,我们现在,是在大山里,很深很深的大山,没有本地人带路,即使让你走,你也走不出去的,所以,老老实实的,给我待在家里,我知道,你不是干活的料,所以,我们,也没有准备,要让你干什么活。你就待在家里,好好等着,一年之后,做别人的新娘子,就成了。”
做别人的新娘子?!
夏页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反正,她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挣不挣扎,又有什么区别?!
“我可告诉你,闺女,你可千万别有什么逃跑的想法,如果你想要逃跑,我们对付你,可不会只是像夏寂一样温柔。我们也不会只是说说而已,你如果乖一点儿,听话一点儿呢,你会少受很多的苦,在我们这里,大家都喜欢听话的孩子,而不是给我们惹麻烦的孩子,知道吗?“
知道吗?
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反正,他们绑着她的,她就算想跑,也是跑不了的。
“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我们,都是老实的庄稼人,不是杀人犯,我们只想有一个比较好的生活。我们只是要你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千万别做什么傻事,你如果死了,或是出了其他的什么意外,在这个地方,没有谁知道,也不会有人同情你,你别还以为,你是盛家大小姐,在这个地方,你跟我们,都是一样的。你明白了吗?”
夏页还是如同木偶一般。
五姐他们显然认为,这是她消极抵抗的一种方式,她迫近夏页,声调阴冷,她说:“如果你明白了,那你就吱一声,回答我一句。”
夏页看着她的眼神,终于动了动,然后,她开口,喉咙疼痛,声音干涩,声调透出绝望,她说:“我……我渴了,我饿了……”
饿了?渴了?
也明白了,这便是她此刻处境,便是,她想要生存下去,必然要有的经历。
五姐听她说话了,心里松动了一口气,然后,便让姜兴父子,给她端来了水和饭菜。
水是盛在用葫芦做的瓢里面端来的,姜兴递过来,夏页伸手去接,那一刹那,只觉得手上像是绑了千斤坠,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颤颤巍巍的接过,仰着头,大口大口的灌进嘴里。
终于,舒服了一点儿。
即使,那葫芦瓢里,有一种难闻的味道,此刻,也都变得能够忍受了。
饭菜倒是装在饭碗里,夏页喝了一大瓢水之后,终于有了点儿力气,她端过饭碗,拿过筷子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吃,但是饭菜一入口,她就一阵反胃,吃了两口差点儿没有吐出来。
五姐看着她的样子,说:“没事,你想吐,就吐吧,这里的饭菜,肯定是不比青恒市的,你暂时不习惯这很正常,等过一段时间,你就习惯了。”
习惯?!
她为什么要习惯?!
她没有理会五姐,只是忍着恶心,继续一口一口的往嘴里倒,她得吃饭,不管多难吃的饭菜,她现在也得吃,因为只有吃饱了,她才有力气离开这个鬼地方,离开这地狱。
她很快吃完了一大碗饭,没注意撑着了。
她吃饱了,把碗放在一边,然后,又软倒在了那柔软干枯的松针上,她困了。
五姐他们见她又倒下去,睡着了,便都锁上了门,离开了。
而夏页,却是真正的睡着了。
而挨着她的另一间房子里,聂采,也与她同样待遇。
被卖到穷乡僻壤、大山深处的那些女孩子,总是先要被绑着关上一阵子的,不管她有没有能力逃跑,都一样,就像是一个流程。
他们会慢慢消磨她们想要逃跑的欲望,一开始,并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甚至会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但那只是暂时的,因为农村人,是很忙的,他们忙着种地,总是有干不完的活,总是忙忙碌碌。
因为他们要生存,他们忙着喂饱自家豢养的牲口,忙着,喂饱他们自己。
起初,也许是因为夏页她们才被卖到那里,彼此都还不太熟悉,所以,大家还都是礼貌的。
对夏页和聂采,姜家父子,都没有过多的要求。
五姐跟老姜,只在山上待了三天,便走了。
离开之前,少不了又来对夏页,进行一场深刻的思想教育。
不过也就那么几句老话,什么别想着逃跑,什么现在她就是姜丛月,什么,不想挨打,就要听话。
她不过只是一个奴隶。
她每次,总是默默的看着她,眼神里,透出空白的绝望,再无其他情绪。
仿佛木偶。
五姐他们走了,夏页倒是清净了两天,因为姜家父子都不怎么说话,不只是跟她不怎么说话,夏页发现,就是他们两个父子之前,也不怎么说话,仿佛关系并不是很融洽。
姜父其实年纪并不大,还不到六十岁,可是,腰已经有些弯曲了,腿脚似乎也有些不太灵便,人也很干瘪瘦小。
姜兴却生的五大三粗,说话声音,也比他父亲响亮很多。
两个人每天都很忙碌,那时节,恰好是割麦耙田种稻秧的时候。
这山上,总共只有那么几家人,而且,住得也都很远,山上的荒地很多,只要愿意种,只要有足够的人手,一年都不会让人有空闲时候。
姜家父子种了很多的麦子,原来姜兴的妹妹还活着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人,种了不少,姜丛月做农活是一把好手,她死了之后,自然,很多事情,都得姜家父子两个人来做。
为此,姜父干活累的时候,没少长吁短叹,“若是月儿还活着,就好了,我们也不至于要这么累。”
“爹,我妹妹都已经死了,你再伤心,那也没用,现在,还是想着,怎么把屋子里关着的那位,好好改造改造吧?!”姜兴一边捆麦子,一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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