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道理祁聿怀都懂,若眠所有的顾虑祁聿怀都知道,可他还是不想放弃:
“就不能,再信我一次吗?”
若眠下意识抬手要拂去他脸上泪痕,却在半空顿停住。
“我信过你不止一次了。”
被困在内宅的若眠,无论是爱还是信任,于祁聿怀而言都没有任何分量。
他在不知不觉间得到的很轻易,随手对若眠的好就能换来。
却因为不达预期,所以摧毁得也很容易。
事后还要一遍遍责怪若眠根本没爱过他。
他累,若眠也很累。
又何必呢。
就在这时,外间忽然响起一阵骚乱。
若眠挣开祁聿怀,疾步走了出去。
负责引开程则楼的静凤跌倒在大堂中央,衣衫不整,鲜血顺着她嘴角淌下。
二楼栏杆断了一处,碎裂的栏杆大半都压在静凤身下。
程则楼从二楼一跃而下,捏着静凤的脖颈作势要掐死她。
“住手!”
周霭分开了二人,解下大氅披在静凤身上,示意身侧之人将静凤扶下去。
“周阁主是怎么教导手下的?这种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对本官下手?”
周霭压下怒气,赔笑道:“程大人定是误会了,她要是伺候得您不舒服,我亲自伺候您。”
说着,近了程则楼的身,温言软语道:“那大人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别和她一般计较了?”
程则楼猛地掐紧周霭的腰,硬朗的面孔露出猥琐,“周阁主打算怎么伺候我?”
未等周霭将手搭上程则楼的肩,祁聿怀步出雅间,冷冷喝了一声:“该走了。”
程则楼只得陪祁聿怀离开。
周霭笑送二人走出巫溪阁,忽地敛了笑,蹙着眉问身后的姑娘:“静凤的伤势如何?”
“回阁主,雪医师已在为静凤姐姐查看伤势了。”
周霭来到房内,若眠正守在静凤身边。
“怎会如此莽撞?程则楼若是那么容易行刺,先前你们阁主何必要费尽心思潜进程府?”
雪医师小心取出了嵌进静凤后腰的木刺。
“对不住,看着他那张脸,我就会想起死去的姊妹。”
静凤痛得死死攥紧了若眠的手,眉拧得仿若盘绕的树根,却未漏出一声痛苦的吟哼。
周霭立时不忍再责备一字,“阿雪,静凤的伤如何?”
雪医师抿了抿嘴,“不太妙,她的腰,要看修养几个月能不能养好。”
周霭咬了咬牙,“狗官,这是下了死手,要你不死也瘫痪。”
静凤笑笑,“没关系,成王败寇,我本也是冲着要他的命去的。”
两个月前,七阁被程则楼率人捣毁,死伤无数。
七阁与别阁不同,负责暗线任务,最无可能暴露。
唯一的解释就是血鸢中有叛徒。
“你好好养伤。”周霭拍了拍静凤的手,将若眠拉去了另一间屋子,“五爷来信了,让你别和他闹太僵。”
说着,将信笺递给了若眠。
若眠接过扫了一眼,哼笑,“我们刚闹僵。”
周霭盯着若眠那张被风沙磨得比八年前暗了几分,甚至冒出了晒斑的脸,打趣道:“固然宝刀已老,但好在还有个孩子。念在你是孩子生母的情分上,交换几个情报,他应该不会不舍得。”
“你是孩子干娘,面子应该也不小,要去你去,我不想再和他有任何关系。”
祁聿怀从不是感情用事的人,邱五爷妄图用她桎梏祁聿怀的手脚,未免太异想天开。
周霭绊了欲离开的若眠一脚,“五爷也知道你们有个孩子,就算我信你们之间已毫无瓜葛,你觉得五爷会信吗?”
“那怎么,怀疑我?”
周霭耐心道:“你也明白五爷的立场,只要祁聿怀不触碰他的底线,就能相安无事。”
若眠冷着脸,“我会和五爷说清楚,祁聿怀的立场也不会因我而改变,即便到时候避免不了一战,我不希望有人再怀疑我。”
~
程则楼这厢以为拖住了祁聿怀,却没想到祁聿怀留着一手,从一开始就让检校威羽卫将军的顾六在暗中调查历吴的死。
看似祁聿怀被程则楼拿捏迷惑着,实则顾六已经查到盛今歌头上了。
历吴暴毙在府邸,府里人基本都死光了,就还剩个盛今歌——历吴的爱妾。
还有都护府的兵曹武器一事,只怕也瞒不过祁聿怀那双火眼金睛。
趁着大军还没到,程则楼歹念顿生,绑了祁念安丢至西甘中区。
孩子在程府里消失不见,程则楼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但祁聿怀脑子发热,根本没功夫和程则楼纠缠,直接按着“绑匪”留下的字条去了中区。
等祁聿怀进入中区的消息在各方势力间传开,个个都很紧张。
一打听说是祁大元帅的儿子丢了,更是急得额头冒汗,派出的手下多如牛毛,恨不能一天之内抱回十几个落单的小孩子。
“蠢货,你们自己看看他们像祁大元帅的儿子吗?”
有的鼻涕拉碴,有的一看就是异族,有的更是只有两三岁。
而真正的祁念安正被好吃好喝伺候着。
负责照看祁念安的两个大汉一天比一天纳罕,甚至会故意吓祁念安。
孩子那么瘦小,却愣是一点都不怕他们。
每日乖乖吃他们送的饭菜,不合口味还会委婉地提出来。
末了总会加一句,“可以再找一本书给我看吗?”
礼貌矜贵得让两个绑架他的大汉分外不好意思。
少爷就是少爷,虽然衣袖是补了一节的,依然尊贵难当。
其实关祁念安的客栈就在血鸢三阁对面。
上头给他们的指示是,先拖着,若有生变,杀了祁念安扔到三阁门口即可。
可几日相处下来,他们都已预感到自己不会舍得下手了。
两人的行踪虽然不是太过于可疑,但还是被陶桃盯上了。
试问谁家两个大老爷们会没事好几天同睡一间房?
于是趁着某日,其中一人出去买饭,她敲门打晕了另一个人。
给门落了栓,和祁念安面面相觑。
陶桃托着腮打量了祁念安半晌,“你长得,好像一个人啊。”
祁念安盯着眼前这个一身黑纱衣,黑眼影黑唇的女人,被她头顶上趴着的蜘蛛尸体吓得咽了咽口水。
陶桃进一步,祁念安就退一步。
“你可听你爹提起过陶若眠?”
祁念安抗拒地摇了摇头,“很多人都知道我娘是谁。”
陶桃一笑,“臭小孩,还挺不好骗。”
她又想了想,注意到祁念安滑稽的衣裳,“我还知道你叫祁念安,你所有的衣裳袖口里,都被你娘缝了个‘安’字,对不对?”
祁念安下意识背着手,对眼前的女人放下了几分警惕。
她说话时神色很俏皮,倒没有刚闯进来时那么吓人了。
“好啦,臭小孩,快过来吧,我可是你姨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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