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的体质向来不能称之为健朗,因为很是俱寒,无忧小楼的内室之中,四个角落各方一个暖炉,房中央亦是一个,五个暖炉将暖暖的热气传递于内室各处,不似外头的寒冷,为了防止空气不流通,还特别开了一扇小窗,房门白日里无忧醒着的时候会打开,无忧一旦入睡,晓丫便会关上房门,只留下那一扇窗。
天气越来越冷,无忧除了为风步雍送餐,便不再踏出,整日里留在无忧小楼,听听晓丫念书,自己再寻摸着,为腹中的孩子做些小衣小裤,她的手艺很好,只是做得很慢,一针一线都得慢慢摸索着来。
连躺了二天之后,再度起身,却是迎接盛大的消息。
“这些是堡主的换洗衣物,堡主说了,往后会住在无忧小楼,直至夫人顺产”,方天将手中的衣物交给晓丫,如是说道。
无忧的眼儿眨了眨。
有些不敢置信。
不过,听觉是她最为自傲的地方,不可能会听错。
此时,她正坐在床上,纤手轻揪着软软的丝被,“他——真的这么说?”语意中是浓浓的凝惑。
方天用力点头,随后出声。
“是的,是堡主亲自交代”。连他和东方起都被吓了一大跳,谁知道堡主会突然提这种要求,他们就是做梦也不曾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
这两天夫人没有为堡主准备食物,两天下来,都是厨房里直接拿过来送给堡主的,不过,他吃的很少,就如同夫人未嫁进狂风堡之前。
只是几口果腹而已。
看来,夫人的坚持还是把堡主的嘴给养刁了。
不只是堡主,连他们没有吃上夫人准备的膳食,吃别的也觉得食之无味,山珍海味不能久食,清粥小菜却可以日日享用。
“今晚,他就过来吗?”
“是的”。
今晚?清丽的小脸有瞬间的怔神,无忧小楼很小,小到除了主室之外,只有一个厨房和晓丫住的地方。不可能再空出屋子给他住。虽然她可以和晓丫共住一间,但是——他们是夫妻,该同房的。
心,微微揪着,她无法忘记新婚当夜的痛。
如果,那是必经的痛,她希望只有一次就够了。
不甚红润的唇轻轻嚅动着,尔后,她额了额臻首,“方先生”。
这样的称呼让方天的表情扭曲了下,夫人一直这么称呼他,他硬是习惯不了。
“夫人有什么吩咐”。
掀开被子,无忧准备下床,晓丫会意,为她披上外袍,为她套上鞋子。这些都是小事,无忧自己也能做,但是,肚子大了,有些事反而不方便。
由着晓丫扶着她坐在床前不远的圆桌上。
“晓丫,为方先生倒茶”。
“知道了,小姐”。
方天不敢拒绝,事实上,他和东方起是拒绝过太多次了,都没有用,夫人客气就是客气。不止是对他们,连风家二少,二位小姐,夫人也要客气一把,她说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他怎么能忍心再拒绝下去。
无忧示意方天坐下。
他欣然入坐。
“离晚膳还有些时间,方先生能抽出空到水家把欢欢和喜喜接回来吗?今儿个晚上,让夫君一同用餐,他们兄妹难得同聚,这次机会可不能错过”。
风欢和风喜在水家已经呆了好些日子了。
原本,无忧也想回家里呆一段时日,娘懂得多,她可以多请教,如何安胎。
但是,他开了口。
她也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晚膳之前,方天将风欢和风喜接了回来,她们便一直呆在无忧小楼,晚膳,无忧让晓丫准备了好些风步雍爱吃的菜。
天渐黑,月已挂上树梢。
膳食已经全部搬上了桌,不过,桌上人未齐。
风步雍和东方起,还有风梓尚。
“方先生,还是麻烦你跑一趟御书阁,看看他们还得忙上多久,咱们好将菜热热”。
方天依言,却了御书阁。
方天走了没有多久,风梓尚惨白着一张脸进了御书阁。
“二哥,你怎么了?”风欢和风喜迎了上去,焦急的问道。
无忧让晓丫扶着她站了起来。
“是梓尚吗?”她柔声轻问。
风梓尚抬起了眼眸,眼中满是内疚,“是我,大嫂”。
“快到火炉前来暖暖手,外头风大,别着了凉”。
风梓尚没有拒绝,到了火炉旁,被动的伸出双手,放在火炉上暖手,但只是一下,尔后,他抽回了手,定定的站在无忧面前。
许久许久之后——
“大嫂,对不起”。
猝然,他双膝落了地。
扑通一声,很响,无忧听到了,屈下身子,伸出手,摸索着探上他的肩。
“梓尚,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起来啊,有事咱们坐着慢慢说”。
她的力气太少,压根就无法将风梓尚扯起来。
“二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风欢和风喜,一左一右,站在风梓上身边,一脸无措。
风梓尚紧握双拳,用力的捶着地。
“今天大哥找过我”。
咦?
几声惊呼,此起彼落——
“大哥找你?”
“做什么?”。
风梓尚抬起头,脸上盈满了痛苦,“大哥告诉我,最好小心叔伯姑姑们”不是告诉,是警告。
风步雍很冷绝的警告他,不许让那叔伯姑姑们与无忧小楼有半点干系。
话不多,就几句。
风梓尚当初还想不通,可是,随后一想,近日来送进无忧小楼不少水果,都是四姑姑准备的,那是大哥口中唯一叔伯姑姑们与无忧小楼的联系。
他心惊,焦急。
打算去探探口风,却在四姑姑的院落里听到她正与八姑姑一同说着这事儿。他送过来的水果里,都是拿药水浸泡过的,慢性毒药,所以,他才半点都没有发觉。
无忧越听越心惊,突生的寒意向她袭来。
娇小的身躯后退了一步,幸亏晓丫手快,扶住了她。
“姑姑们怎么可以这么做?”风欢气愤的低喊。
“太过份了,大嫂这么好的人,姑姑们——真是太过份了”。风喜哗啦啦的哭着,不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亲人。
大家明明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大嫂这么好的人。
如果不是大嫂,她们还是如从前一般过着冰冷的生活。
“小姐——”晓丫有些着急,“咱们回城里,找人解毒”。慢性毒药那也是毒啊,要是万一发作了呢,不止是小姐,小姐腹中的胎儿也不能幸免。
风家的人,果然都不是好人。
“不用”,风梓尚抬头,“大哥会解”。
对哦!
他家大哥就是破邪毒尊,天底下还能有谁比他更懂毒,怪不得他会搬到无忧小楼,看来是为此事。
幸亏有风良的遗言。
否则的话,无忧和腹中的胎儿大概没有多少生存的机会。
无忧松了一口气,刚才的惊惧全部散去。
“欢欢,喜喜,把你们二哥扶起来”。
风欢和风喜依言将风梓尚从地上扯了起来。
无忧让晓丫扶着她坐了下来,示意让大空全部坐下,“梓尚,别自责”她柔声轻语,“这不是你的错,不知者不罪啊”。
“可是——”
“没有可是,咱们以后小心点就是了,知道吗?”。
“是,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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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热过一次之后。
风步雍和方天、东方起才步入无忧小楼。
风欢和风喜不敢说话,咬着唇,无措的坐在一旁,硬是不敢出声。风梓尚亦是。
风步雍仍然一袭单薄的单衣,暗紫色的衣衫显昨邪魅冷情,满布伤痕的手背于身后,那张交错伤疤的恐怖脸孔透着寒意,过于冷情的双眸,让人不敢直视。全身摄人的寒意让人退步三舍,他,似乎将外头的冷空气也一并带了进来。
不需要多言,无忧便知道他已经进来了,脚步声和他的气息。
“夫君,你来了——”清丽的小脸白晰的几近透明,却仍然漾着温柔的笑颜迎接他,得不到回应,无忧也不气恼,转过头吩咐晓丫,“将那件长衣拿过来”。不久前,她带给他的裘衣被送了回来。
晓丫无语,不过还是照办了,拿出长衣,递至风步雍面前。
“堡主”。
风步雍仅是斜睨了她手上的长衣一眼,便不再理会,顾自在桌上坐了下来,双眸盯着桌上熟悉的菜色。
晓丫恨恨的退回到无忧身边。
“小姐,姑爷他——”。
“无妨,将炉火点旺一些,今天外头更冷了”,晓丫虽不情愿,却还是点旺了炉火,其他人已经在桌上依次坐了下来。
“夫君,无忧特意准备了几样你最爱吃的小菜,来,先尝尝看”。
无忧吩咐晓丫将他爱吃的菜夹入他的碗中。
幸好——
他没有拒绝。
将饭菜吃得精光。
满满一桌子的人,也就只有他吃得饱饱,其他人,都提着心,吊着胆,就算桌上的食物再美味,此时此刻也怕是没有那个心情品尝。
倒是,无忧,从头到尾,脸上的笑就不曾隐过。
他吃饭,她说话。
说着她,风梓尚,风欢和风喜。
除了她的声音之外,他没有说过一句话,其他人亦没有。
但是——
这已经是个好现象了。
因为,他没有发怒、发火和气恼。
也没有开口让她闭嘴。
更没有一掌把她推出去。
很好的开始——
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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