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眸之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表情,不过——他至少会看着晨笑,以往,他只是稍稍一眼,随即转头,便不再看,现在,他会凝着同一个方向,看着晨笑的眼,就算什么也看不出来,至少,他是看了。
“来,把这药喝了——”晨笑将药递至他的嘴边,西门昊天的眼眸毫无意识的看着她,然后,再毫无意识的张开嘴,乖乖的把晨笑喂至前的药喝得一滴不剩,这是他这些天来一直重复的动作,风步雍说过,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这是出于他身体的本能,起码再过上三个月,他才会慢慢开始稍微有点意识。
不过——
并不代表三个月后情况就会乐观。那样的意识也是时好时坏,只因为他中毒太深,一时之间,并不容易清除。
加之,有两味至关重要的药还没有找着。
“唯今之计也只能找春暖阁要万古毒蛙和青蚕丝,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不要说是影子,连味也没有闻到”,方天和东方起四处奔波,都未及停,但是这二味药却始终没有足踪影,所以,只能这么办了。
“不需要”,风步雍淡淡一言,连眉都没有挑一下。
“呃——”方天和东方起互视一眼,四周没有旁人,就只有他们主下三人,这话,他们可听不大明白,难道说,西门昊天的病有所转机,一时之间不需要万古毒蛙和青蚕丝了。
“还请堡主明示”,
他们真的不明伟大的堡主话中之意。
风步雍淡淡的抬起眼,仅是扫了他们一眼,头,便再度低下,“春暖阁的人已经早上门来了”。
呃——
这一次,方天和东方起更为震惊。春暖阁的人敢找上狂风堡,他们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都怪他们最近忙于寻找药物,忽视了这一方面。春暖阁——如此歹毒的门派也该在江湖上消声灭迹了。
“属下立刻安排堡主守卫”。
“嗯”。
方天和东方起出了御书阁。
开始步属狂风步雍的每一个守卫,以至上紫皇山的那段路更为凶险,寻常人想上山,就无凝是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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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该吃药了——”又是同样的时辰,又是同样的药,同样的人,同样的轻柔的声音。西门昊天,如常一般轻轻坐起,那双丝毫没有情绪起伏的眸子看着眼前忙碌的女人和一旁手上端着药碗的小女孩。
眼,定定的注视着眼前开口的女人身上。那如剑一般的浓眉轻轻锁着。
她——为什么有些熟悉!
脑海之中,一片迷雾,塞得满满,他只能定定的看着她,连努力想清楚的能力都没有。
“娘——爹是不是好一点了?”含笑小声的问着。
晨笑低头看着女儿,唇笑扬起一抹笑,再看着床上动作反应眼神都没有多大改变的丈夫,她也希望他好一点点,不过,还需要时间,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啊。
“是啊,你爹已经好一些了,再过不久就能和笑笑一起玩儿了呢”,她语气中的轻快,让含笑的唇扬得高高的,眼儿晶亮晶亮的,呆会好一定要告诉开心这个好消息,爹,快好了呢。
“嗯——”她会乖乖等着的,等着和爹一起玩儿。
晨笑从含笑的手中接过药碗,然后,一勺一勺的喂进西门昊天的口中,“再过半年就是爹七十大寿了,到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的,咱们一家三口,回家给爹祝寿,让他老人家好好的开心一番”,这么些年来,两位老人家也老了,头发更白了,人一老,所求的便不多,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幸幸福福,能常伴自己左右,这就够了。
如此渺小的愿望并不难实现,如今真的不难。在他还活着,还能清醒过来的现在,真的一点都不难啊。
“娘啊——爹什么时候过大寿?”含笑天真的问着。
晨笑失笑,“你爹他啊,已经过了三十,要想过大寿还得好好等着呢,到时候,笑笑可要好好的孝敬你爹知道吗?”。
“嗯”,含笑用力的点头,“笑笑长大以后,一定会好好孝顺爹和娘的”,
“乖”手,轻轻的抚上含笑的发,这些年来,这个乖巧的女儿可让她省了不少的心,否则的话,如今,她们母女俩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娘——”含笑的眼又落在床上的男人身上,“爹是不是想说话了?”她刚刚看到他的唇动了动,吃完东西以后,他不会再动唇的,可是今天动了呢,好大的发现——含笑紧紧的盯着,好开心的说着。
晨笑转头,看着西门昊天,他的眼,还睁开着。
有时,他一吃完饭,喝完药,就闭上眼睛,一直闭到下一回她再叫他起来吃饭喝药。有时,他会睁着眼睛等到下一回。今儿个,他的眼睛还是睁开的,如常一般。
她,也很仔细的看着他,但是,没有发现,刚刚含笑所说的样子。
“是啊——”她没有反驳,而是顺着含笑的话,有希望,才能一直的希望着,也才能实现希望,“你爹很想跟笑笑说话呢,可是,他现在身体不好,什么也说不了”。
“没有关系的”,含笑摇着小脑袋,“爹爹不能跟笑笑说话,那笑笑就跟爹说话”,小小年纪,却聪明的想到自己付出。
晨笑额首。
“好,那笑笑坐这边来,跟爹说话”,晨笑拍了拍床沿,含笑依言坐在床沿,然后,看着西门昊天睁开的眼。娘说过,跟人家讲话要看着人家的眼睛,这是尊重。她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她。
“爹——我是笑笑哦,呃,这是我的小名了,我的全名叫西门含笑,因为爹姓西门啊,娘的名字里有个笑,所以笑笑是爹和娘共有的宝贝儿呢”,含笑很认真很认真的说着,从介绍自己开始。
因为,她没有见过爹,爹也没有见过她啊。
她不认识爹,爹也一定不认识她,她才要先介绍一下自己,否则的话,爹不知道,她怎么说?
然后——
从她有记忆以来的每一件小事,大事——和开心玩儿的事——只要可以说的事儿,她都在西门昊天的耳边说着。
晨笑始终含着笑颜在一旁看着他们父女俩个,含笑说着,床上的西门昊天听着。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听不听得进去,就算听进去了,他明不明白——
这些,已经不需要考虑。
含笑每天没有事儿就在西门昊天几说着,说完了小时候的事,就说晨笑的事儿。
“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娘——虽然开心也说姨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可是,笑笑的娘才是天底下最好的娘”,含笑很认真的一再强调,一旁的人都失笑不已。
孩子的心性,是最可爱的呀。
“还有姨——跟娘长得一模一样的姨啊,爹认得的。姨父长得不好看,可是,他人很好哦”。
他人很好?
风步雍的嘴角微微抽搐着,听到这样的评价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怒。
“还有开心,和衣哥哥——”
于是,她把每一个人都很详细很详细,在她的小脑袋里所能理解的范围之中,全数告诉床上的西门昊天。
大家都一味的付出着。
再过了三个多月,前后加起来,已经近一年了,这一年的时间里头,大家都看着西门昊天一天一天的好转,心也一天一天的放松。
如今,只等着万古毒蛙和青蚕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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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
呃——
晨笑才刚低下头,要扶起他,他却自己坐起身来,然后,定定的看着她,一言不发,他的手,却自动自发的握着她的手。
晨笑呆呆的抬起头,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那双毫无情绪反应的眼眸多了一抹光芒,她的嘴角微微的蠕动,却发现自己根本就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的手,抬起,落在她的脸上,极轻,极缓的轻抚着,这个熟悉的动作,让晨笑当场泪流满面。
老天——
他终于醒了吗?他终于肯恢复意识了吗?他——还认得她吗?
他的唇,开始扬起,然后,极轻极轻的叫了一声。
“笑笑——”。
笑笑,原是他对她的妮称,如今,是她对女儿的妮称,是思念,是恋旧,是以为那样的称呼,此生此世都不可能再现。
泪,无声无息的流下脸郏,用力的额着小脑袋却发不出一个字来。
太多的话,她有太多的话,不知从何说起。
“别哭——”他,又说了一两个字,那双原本毫无表情的眼眸之中,是心疼,是怜惜。西门昊天的手微微的颤抖着。
像是面对世上最宝贵的东西一般轻轻的抚着那熟悉而又依恋的脸宠,她——瘦了。多久了,他到底有多久不曾如此真切的感觉到她。
“昊天——”如此喜悦的瞬间,她不想哭,可是,泪停不下来,她不想哭的——“你真的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他的唇,一再扬起。笑得有些虚弱。
“傻瓜”,他轻语着,“我答应过你,会回来的”,他答应过她的,她是他的妻啊,他怎么可能舍得下她呢。
“嗯——”他是答应过的,可是,有太长的时间,她以为他不会回来。如今,他实现诺言了,他终于回来了,“以后不管你去哪里,都要带着我,否则,你哪儿都别想去”,她任性的要求。
他却喜欢她这样的任性。
“好,以后不管去哪,都带着你”,他允诺,然后,轻轻的将她纳入怀抱。
那久违的怀抱,让晨笑再度眼泪泛滥。
就算是死,她也会跟着他一起。
下一次——
她绝对不会让他一个人走。
无论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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