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大哥,君大哥...”
念君安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朦胧的几人,用力想要看清,只是眸中所见,却是让她有些失望。
但很快,念君安便又调整了过来,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是被苏无羡阻止:“念儿,你身上的伤还没有恢复,不要冲动。”
“你,让开!”
念君安看到眼前苏无羡,目光顿时冷了下来,对于千年前的抉择,她还没有释怀,口中冷声轻喝,宛如对待陌生人一般。
“念儿...”
“让开!”
苏无羡还想劝阻,却是被念君安无情打断,周身甚至都泛起了些许冷寒,似是其再多说一句,便要大打出手。
见此,苏无羡心中无奈,又恼又气,只能给屈无双与云思柳两人使眼色,让她们上前照顾。
曾几何时,那个喜欢与自己斗嘴玩乐的妹妹,已经站在了自己对立面,固执的不听一句解释,甚至不惜刀剑相向。
“唔...”
念君安坐起,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便让其体内气息动荡,疼痛难忍。
“姐姐,你先冷静一点!”
屈无双不敢怠慢,轻柔的将念君安扶着,眸中关切之意溢于言表,但更多的则是恼怒,真真是痴情的不可理喻。
“那是君大哥,无双,他真的没死,我说过的,他真的没死!”
念君安抓起屈无双的手,神情激动,目颤间连连开口,手中下意识的巨大力道,都将屈无双捏得生疼,印出了红痕。
“我看到了...”
屈无双翻了个白眼,看着念君安的模样更加心疼,略作犹豫,还是无情的开口道:“姐姐,你如此忧心他,他真的...”
“你闭嘴!”
只是屈无双话音未落,便是被念君安冷声打断,其面色难看,目露癫狂,甚至怒掌一推,将屈无双的手直接甩开,无情道:“不许你这么说,再多言一句,休怪我不念多年情谊。”
“姐姐...唉......”
屈无双张了张嘴,只是看着念君安坚定而冷冽目光,让她没有办法再说下去,只能叹息一声,不再言语。
“君大哥,我要见君大哥...”
念君安口中念叨着,不顾身上的伤势疼痛,挣扎着站起身来,有了刚才喝止,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止,只是小心的护佑着。
苏无羡眉头紧皱,心中疼惜,袖袍下的双手紧紧在握,五指都有些捏得发白,眸中闪烁的光芒却是更加坚定。
念君安踉跄着向前走去,眸中光芒满是期待。
屈无双与云思柳护在两侧,神情复杂,她们没有经历过感情,从未觉得情爱竟能将人折磨成如此模样,只觉得好奇又可怕。
念君安挣扎着走到朱门前,缓缓探出玉指。
“咯吱...”
只是玉指还未触碰到竹门,门却是已经打开。
平和的阳光泼洒入内,清润的微风缓缓拂过,扬起念君安秀美的长发,即便其苍白的面色,都无法掩饰绝美的容颜。
门前,白衣荡起,一张温润的脸印入念君安的眸中,恍若梦幻。
“君大哥...”
念君安无意识的低声轻喃,眸中目光都有些朦胧,下意识伸出手,颤抖着想要触碰,只是玉指探出,却是被淡淡的威压阻隔在外。
“很好,看来你们已经做好了准备。”
君弈神情漠然,只是扫了一眼念君安便转身离去,只有淡漠的声音抛在脑后:“既然能起身,那便离开吧。”
“别天阙,不是你们应该留的地方。”
“君大哥,君大哥你不要走...”
念君安目颤,心头一慌,连忙向前追去,只是身形踉跄,却是摔倒在地,也不理会想要搀扶自己的屈无双和云思柳,便是挣扎着向前爬。
但负伤的念君安,别说是追上前,就是运转灵力起身,都略有些困难。
在其艰难起身想要再追的时候,眼前已经一片平静,人影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眼前朦胧的景象,无声无息。
“君大哥,不,你不会...抛......”
念君安周身气息紊乱,目光动荡,口中低声念叨,却是声音越来越大,还未咆哮着追出,却是双目一翻,晕厥了过去。
“念儿...”
苏无羡双目一瞪,身形横出虚影,将其一把扶住。
本就有些虚弱的念君安,再受打击,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心中的创伤让其瞬间崩溃,心心念念盼来的人,却是冷言绝情,让她如何承受?
苏无羡提灵运气,只是一个时辰过去,念君安依旧眉头紧皱,双目紧闭,没有丝毫醒来的意思,不仅如此,其周身气息也是越来越微弱,几乎可用气若游丝来形容。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苏无羡目露狂怒,周身灵力紊乱,低吼间强横的王威横推开来,将身后竹屋直接震碎,却是不忘将念君安小心的护佑着。
屈无双与云柳思见此慌了神,根本束手无策,只能在一侧干着急。
倒是苏季同老迈沉稳,看了看,便凝声道:“家主,莫要自乱阵脚,或许是小姐怒急攻心,还需静养慢疗,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反生异端。”
“莫急,莫急,我怎能不急?”
苏无羡方寸大乱,没有半点苏家家主的沉稳和老练,满脸通红的模样,宛如一头暴怒的凶兽,只在吞杀边缘。
惹得屋中众人嘘寒若惊。
这倒也怪不得苏无羡,其兄妹母亲早逝,父亲又忙于修炼与族中事物,少有关心,大多都是兄妹相依扶持。
在遇到君弈前,苏无羡可谓又当父,又做母,自然感情深厚。
千年前的抉择后,念君安怒而离开,与其兄妹决绝,在外流浪数百年,让苏无羡本就对其充满了愧疚与关爱。
即便千年间,念君安从未原谅过苏无羡,甚至都没有给过他任何好脸色。
但越是如此,苏无羡对念君安的愧疚感便越是深重,如今若是再出一点意外,他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良心?
恐怖余生都无法迈过这个坎,要在自责中度过了。
“君弈...”
苏无羡咬牙切齿,口中低吼咆哮,声音夹杂着灵力波荡开来,响彻整个恒君庭。
“莫要停留!”
只是回应苏无羡的,却是一声冰冷言语。
同时,周围有些许隐晦的气息流转开来,凶煞阴狠,似乎有些按耐不住,只是在等待君弈下令,便可出手肃清。
“好,很好!”
苏无羡目泛腥红,口中低喝一声,直接将念君安托起,带着众人迈着大步含怒离去,凶戾的怒威,将所过之处,崩碎撕毁。
…………
浮空山岳,滔滔飞瀑。
君弈负手而立,目光平淡的看着下方,直到苏无羡等人的身形离开别天阙,消失在视野中,才稍稍闭合了一瞬眼睛。
过往凡尘俗事,当真让人难以抉择。
“嗤...”
神识波荡,一抹浓郁的白雾在君弈身侧缓缓回旋,阵阵清婉的气息从中溢散而出,朦胧中,一缕青烟羽缎从中飘拂而出。
洛妃长披着一头黑发,迈开雪腻修长的双腿,缓步踏行,温婉的站在君弈身侧。
君弈收敛情绪,回转目光,看向身侧的可人儿,见其脸上些许苍白,不免心生怜惜,轻轻伸手将其揽在怀中,低声轻喃:“妃儿...”
洛妃伏在君弈怀中,轻轻闭起眼睛,享受着片刻的安宁,聆听其不安的心跳,朱唇轻启:“你还是放不下?”
“再见不过仇人,何谈放下?”
君弈苦笑一声,只是眸中的神情复杂之极,眼底还有些许迷茫。
千年前,君家横霸,苏家依附,其族人长老小辈时常到访君家,维系、讨好着内中的关系,从家族合作,再到族人友情,无不涉及。
那时,苏无羡与苏无念时常被带着前来君家,或许在苏家看来,外物的扶持终究不过过眼云烟,只有刻骨铭心的感情才能得让家族得到保障。
是以,如数千年前君家与苏家的先祖一般,成就一段旷世奇缘,绝世爱恋,那当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所以,君弈与苏无羡,苏无念兄妹算是自幼一起长大,久而久之也就熟悉了。
君弈作为君家的嫡系,而且是唯一嫡系,在族内的地位可想而知,尤其是其年少便展现出来的惊人天赋,在族人备受敬畏。
君家势大,俯瞰天域群雄,根本没有太多顾忌,甚至也没有因君弈的天赋,而有太多的限制,反而任由其发展。
在君家看来,武者若要变强,就要经历苦难,挫折,让其自己去体悟世间的残酷,武道的坎坷,寻得自己心中的念想。
先辈历来认为,锁在襁褓中的孩童,是永远也无法变强的,即便强大,也不过是境界上的差距,只能称得上是巨婴而已。
遇不得半点挫折打击,迈不过武道路上的种种凶险。
即便稍有成就,也不过是外表繁琐的装饰罢了,内中虚溃,算不得什么天才。
君家强大,要的不仅是境界上的强横,实力上的碾压,更要的是在武道路上一往无前,无惧生死的睥睨霸道。
即便有死伤,都不过是族人强大的必经之路,只有性情坚毅者,才有资格传承下去,使得家族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中,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正是因为如此的想法和教诲,才让君家一步步踏上巅峰,立足王座。
君弈天赋异禀,被不少族人都推崇赞叹,即便君家的训条无情,苏家也乐得让小辈搅在一起,老言总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
着实,在君弈的刺激下,苏无羡与苏无念两人即便有所不如,也远比苏家小辈要强,尤其是对武道的看法,前路的坚定,远胜寻常世家的得过且过。
同时,让他们欣喜的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果如他们所愿,甚至大大超过了预期。
十数年的时间过去,几人相互陪伴,君弈非但与苏无羡关系非常,友情深厚,更是与苏无念暗生情愫。
人,总是对其首次接触到的感情,抱有难以割舍的情绪。
即便是君弈也不例外。
时间流逝,千年岁月宛如潮起潮落,眨眼即逝。
血夜,君家尸骨如山,血流成河,那夜的惨状如同梦魇一般萦绕在君弈心头,挥之不去,即便千年过去,君弈都难以释怀。
尤其是苏家的背叛,更像是一根尖锐的骨刺,横穿君弈心头。
还有...那个少女,那个蹦蹦跳跳,活泼可爱的少女,那个无忧无虑,又偶尔在耳边羞涩的倾吐绵绵情意的少女。
亦所谓爱之深,恨之切。
君弈对她情有多深多沉,听闻其背叛便有多恨多怒。
千年的沉淀,非但没有让恨意驱散,反而使得其更加浓郁。
只是人的感情是复杂的,复杂得让自己都无法把控,看不清、读不懂。
君弈曾以为,在面对苏无念的时候,心中对其的背叛杀意,会犹如滔天烈火般,无情的将其吞噬,不留任何残渣。
但直到近前,才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那熟悉的面孔,眸中喜极而泣的真情,还有梨花带雨的样子,个中真情溢于言表,让君弈无法面对,只能下意识的逃避。
尤其在听闻苏无羡讲述过往后,心中的杀意更如潮水般退去。
君弈从没有想过,人的感情会是这么复杂,复杂的让他看不清,复杂的让人难以想象,甚至远比尔虞我诈的武者世界更让人盲目。
不得不说,君弈的心,乱了。
夕阳西斜,君弈盘坐在山头,看着前方的飞瀑,远处的虫鸣蝶舞,心绪难明,洛妃只是斜倚在他的肩头,静静的陪着。
有时候,无声的陪伴胜过任何劝慰良言。
繁星漫漫,皓月当空。
洛妃看着身侧人坚毅的脸,清澈的眸,轻轻开口呼唤:“君大哥...”
“怎么了?”
君弈垂眸,柔情的看着洛妃,环着其的手臂稍稍用力,向自己紧了紧,心中波荡的涟漪,稍稍平缓了些许。
“你不担心她吗?”
“没什么好担心的,有些事总要过去,有些人也不过是生命的过客。”
“可她的状态,真的有些微妙,这是一道很难跨过的坎。”
“没有什么好在意的,时间终会将其冲散。”
君弈将洛妃揽在怀中,轻轻抵着她的脸,诉说着的同时,还有些好奇,轻笑道:“你怎么问这个?担心我吗?”
“谁会担心你啊?”
洛妃翻了一个白眼,却是别有风情,又听其轻叹一声,目光朦胧道:“我是担心无念,感情的路,远比武道难走。”
“你想说什么?”
君弈听着洛妃的话,心头诧异,似乎觉得其欲言又止,随即,君弈好似恍然大悟一般,刮了刮洛妃的鼻头,取笑道:“你是担心我生出恻隐之心?还是担心我与她再发生些什么?恩?”
“这又什么可担心的。”
洛妃摇了摇头,对君弈有些无奈,轻抚着其胸口,道:“你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心心念念的只有仇恨,自然注意不到。”
“苏无念在看到你的时候,眼神,情绪,完全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惊喜所操控,娇媚的眸子里,满是情意。”
“那又如何?”
君弈不太在意,只是心中却再起涟漪。
“其用情至深,用爱至诚,你此番如此打击,或许会让她一蹶不振。”
洛妃声音温婉,宛如一缕清风拂过君弈心头,柔声如波:“既苏无羡解释,苏家背叛别有内情,又何必牵扯到一个无辜女子身上呢?”
“你呀,就是执念太深,何必非要去钻牛角尖,冤有头债有主,又为何非要牵连到她呢?”
“这...”
君弈皱眉,有些不明白洛妃的意思,但其心结,却是稍稍打开了一些。
“千年前,苏无念与族人决裂,自改念君安,立念君舫,甚至甘愿委身烟柳之地,其目的不言而喻。”
洛妃的玉手抚在君弈胸口,轻轻的按着,眸光清亮,继续道:“一个女子,能为你做到这般地步,你又何必非要去纠结与其无关的仇恨呢?”
“将其强加在苏无念的身上,你不觉得有些残忍了吗?”
“残忍?”
君弈一怔,垂目看向洛妃,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番话来,不由得勉强一笑,道:“妃儿,不要再去说这些,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此后,苏无念想通了,也会从中走出,过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你怎会这么想?”
洛妃有些诧异,却是缓缓起身,站在崖边沐浴月光,柔声如风,道:“若是她真的能想通,能走出,如何会历经千年都在坚持一个执念?”
“妃儿...”
君弈站在洛妃身后,看着其纤细的背影,却是觉得有些不知所措,满目茫然:“你,到底想说什么?”
洛妃回眸,认真的盯着君弈:“哀莫大于心死!”
“此番打击,不说走出,苏无念若是能在信念崩塌,执念折断的时候活下去,都已经极为难得,不过...”
“你还是想想她能不能从昏迷中醒过来再说吧。”
君弈闻言一怔,脑海中却是骤然轰鸣,原本平静的心中涟漪荡起,甚至卷起层层浪潮,或有滔天之势。
“君大哥...”
洛妃踏前几步,伏在君弈怀中,依恋的嗅着其身上的味道,温婉道:“莫要因无关者的仇恨蒙蔽了眼睛,用心去感受,随心而为。”
“苏无念是一个好姑娘,她值得你用心对待,亦有资格陪你左右。”
“这...”
君弈闻言,久久无法回过神来,呆滞的看着怀中的可人儿,难以相信会从其口中说出这番话来,宛如梦境。
洛妃对感情极为看重,寻常女子稍有暧昧,她都有些不依,今天这番话,竟是明摆着让君弈接受苏无念,简直匪夷所思。
“嗤...”
这时,神识波荡,洛妃周身萦绕白芒,缓缓踏步其中,临入识海,还在君弈耳边轻声警告:“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君弈哭笑不得,心中当真是乱成了一团,这算什么?
纵容夫君再寻小妾?
“呼...”
君弈口吐浊气,看着空中的皓月,以及点点繁星,不禁有些好笑,随即整了整情绪,摇了摇头,便盘膝而坐,进入了修炼状态。
……
识海中,云雾翻腾。
“哗啦啦...”
蕴神树枝叶波荡,树下还有一老者无聊躺着,眯着眼看向前方。
烟云氤氲,若隐若现。
洛妃遗世独立,静静的站在烟云中,不言不语,目光怔怔的看向远处,任由青烟羽缎随着神识的波荡轻轻起伏。
“丫头,何必如此呢?”
蕴神树幻化身形,站在树下神情复杂的看着洛妃,心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洛妃回转身躯,缓缓走到两人身前,轻笑着看向蕴神树与元始仙木,看不出丝毫异常,只是越是如此,越让两人叹息。
“如此,既可了君大哥的心事,又能让我多一个姐妹,平日里还能解解闷,挺不错。”
“时日还早,你也不必太过悲观...”
“好了!”
蕴神树话音未落,却是被洛妃瞪着眼打断,随即声音又缓和了下来,轻道:“虽然我未曾与苏无念谋面相见。”
“但通过君大哥的神识观察,我觉得她可以信任。”
“一个女人,最容易骗人的就是她的眼睛,但最不会骗人的也是她的眼睛,在她的眸子里,我看到的是真情,是真爱。”
洛妃柳眉微弯,温婉一笑,足以倾倒众生:“若是以后我不能陪在君大哥身侧,有苏无念在,我也会很放心。”
“这样,想来他也不会太过悲痛罢。”
洛妃言罢,却是回身盘膝而坐,轻轻闭上了眼睛,安心休养。
“你!唉...”
蕴神树看着洛妃的模样,不由得长叹一声,脸上有些愤怒,又有些无奈,拍着双手,道:“这,又是何必呢?”
洛妃情况诡异,内中牵扯很是广泛。
其神识之躯即便有蕴神树的蕴养,都在不断的消磨,如此下去,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而且相救她的办法,还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头绪。
蕴神树与元始仙木在听闻洛妃的话后,便明白了她心中所想,竟是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明知身死,却想得还是君弈。
让他们无奈,又无言,更有些好奇。
情,真的有这么大的力量吗?
…………
念归舫。
画舫上,原本人潮涌动,络绎不绝的湖上妙地,却是空空荡荡,些许莺莺燕燕的喧闹声也是消弭不见,多了一丝冷清。
湖岸边,还有不少武者驻足观看,不时的窃窃私语。
众武者神情各不相同,有震怒,有担忧,有讥讽,其大多都是从恒君庭回来,也将当时的情况都传播开来。
听闻八方门冀无声率领门众,怒气冲冲的前去寻仇,却反被强杀三位武王境界的强者,若是连同古延清与宿怀安两人算在内,已经死去五位武王境的强者。
五位武王,对于八方门来说,已经是不小的损失了。
或许也就八方门这等,只在五大宗下的宗门才能承受,但即便如此,也足以称得上伤筋动骨。
此后,八方门或许会进行更为猛烈的寻仇。
船内,顶层。
清幽迷媚的闺房中,有数道身影林立其中,苏无羡与苏季同赫然在立,屈无双与云柳思则是稍退半步,目光凝重的看着床榻上的身影。
苏无念静静的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面色平静,身上的气息也是平缓之极,没有任何凌乱的波动。
“这是怎么回事?”
苏无羡声音沉重,低沉的言辞让人倍感压抑,整个闺房都冷肃起来,似是一座正在爆发边缘的火山,闻之生寒。
只是苏无羡问询声落,内中却无一人回应,一个个目露忧色。
此刻,从别天阙回来已经七日有余。
苏无羡与苏季同轮番出手,七天的疗养,已经让苏无念身上的伤势好的七七八八,并无大碍,但人,就是怎么都醒不过来。
苏无羡眉头拧起,侧目看了一眼众人,却见苏季同欲言又止,神情纠结,随即道:“季同,想说什么就说,这里没有外人。”
“是...”
苏季同微微颔首,深吸了一口气,才轻声回应:“家主,大小姐恐怕是陷入了沉睡。”
“沉睡?”
苏无羡闻言眉头一凝,目中有冷冽爆射,沉声道:“什么意思?”
苏季同明白苏无羡的心情,当下也没有隐瞒,稍稍躬身,解释道:“此可以叫沉睡,也可以说是大小姐在意识上的自我保护。”
“意识?自我保护?”
屈无双与云思柳两人闻言对视,都不禁面面相觑,但心中却有些不好的预感。
“什么意思?”
苏无羡心中略有猜测,但还是不敢确定。
苏季同虽修炼境界不高,但对武者的病伤却多有研究,更是一位不俗的炼丹师,在宗门内的地位举足轻重。
若非取得了苏季同的支持,苏无羡也不会成为苏家的家主。
“在身躯上,大小姐身上的伤情已经并无大碍,只需自行调理数日,便可痊愈。”
苏季同神情凝重的看向苏无念,眼眸中,有着浓郁的怜惜,沉声道:“但在前日几次的疗伤过程中,老朽多有探查。”
“在大小姐的识海中,却发现有深沉的阴郁汇聚。”
苏无羡闻言目光一凝,直视苏季同:“你是说无念识海受到伤害,被神识自主保护?”
“不,并非如此。”
苏季同轻叹一声,沉沉开口道:“大小姐不是受到伤害而自我保护,而是潜意识的行为,或者说她自己不愿意清醒。”
“这...”
屈无双与云柳思一怔,有些不解,想问却又不敢开口,只是焦急的看着,静待下文。
苏无羡目光一敛,微微闭起,眼皮都还有些颤抖。
“前几日在别天阙,想必大家都看到了当时的情况。”
只是苏季同依旧开口,也不知是给屈无双与云柳思两人听,还是给苏无璇讲,微微道:“别天阙阙主与大小姐别有旧情,只是因为过去的些许误会,使得产生了嫌隙和仇恨。”
“大小姐本是满心欢喜的去见他,也不管什么个中的缘由,只想重归过去,喜合情爱。”
苏季同深吸一口气,脸上有些苦笑,想起过去的种种,染血寒夜,不禁有些悲叹:“但,别天阙主恨意难消,无情的漠视大小姐,甚至大打出手,不留情面。”
“别天阙内,更是决绝!”
“这般反差的冲击,让大小姐无法接受,但情爱之沉,如何言表?”
“大小姐悲从中起,不敢相信,却也只能用这种封闭识海,让自己陷入沉睡,进入幻梦的方式,保留最后的希望。”
“换句话说,大小姐是在逃避现实,自我保护。”
屈无双与云柳思身为女子,如何能不懂苏季同话中的意思,闻言都沉默了下来,看着床榻上躺着的娇媚身影,心生怜惜。
“呼...”
苏无羡沉沉的呼了一口气,将眼睛睁开,眸中却满是疲惫,轻道:“现在,如何才能医治无念?让其醒来?”
“这...”
苏季同有些犹豫,但看到苏无羡目中的冰冷,回应道:“家主,此乃心病,亦只有心药才可疗伤痊愈。”
“心药...”
苏无羡低喃一声,脸上微苦,随即却坚定了起来,甚至目光中有狠辣爆射。
如此,要救苏无念,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君弈请来,若是不成,即便是撕破脸皮,绑也要将其绑来。
“家主,心药,必须情由心生,勉强不得。”
苏季同见苏无羡眼中的神情,便清楚其心中所想,连忙开口阻止,若无其倾心而为,即便人来,也于事无补。
苏无羡也是火从心起,沉声怒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这...”
苏季同微微摇头,他与君弈并不相熟,再者说心病难医,难就难在这里,人心中所虑,情感所向,都是无法作假和替代的。
若非真情流露,如何能将其唤醒,只有最真的情才能引起共鸣,否则,怕是连阴郁的防护都突破不了。
一时间,屋内却是陷入了一片寂静。
沉闷的苏无羡,无奈的苏季同,让其中的气氛都压抑了几分。
倒是屈无双与云柳思秀眉紧皱,似是在沉思着什么,不久时间后,更是互相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苏无羡何等境界,两人这点小动作,他如何发现不了?
“你们在想什么?”
苏无羡侧目,看向屈无双与云柳思,目光深沉,但还是能看出些许期待。
屈无双踏前一步,稍稍行礼,随即抬起头来目光认真,柔声道:“苏家主,此事无双或许可以一试。”
“哦?”
苏无羡心头一跳,眼中有光芒流转,连一侧的苏季同也诧异的看了过来。
屈无双轻道:“苏家主与苏前辈乃是男子,并不太清楚女子心中的想法,而且当中细节,有些也未必注意得到。”
“什么意思?”
苏无羡有些急切,不想听其废话。
“我与姐姐相处几百年,自是清楚姐姐对别天阙主的感情。”
屈无双也没有卖关子,而是稍稍顿了顿,整了整思虑,道:“或许苏家主与苏前辈没有注意到,别天阙主对姐姐并非完全绝情。”
“此言何意?”
苏无羡眼睛一亮,连忙问询。
“大家可能没注意到,姐姐怒逼别天阙离开时,无意间察觉到其可能是故人的时候,屡屡开口让其出来相见,他的回应是什么?”
屈无双侃侃而谈,明亮的眸子中有着过人的精明,道:“避而不见!”
“大家仔细想一想,若是真的恨满乾坤,不死不休,他何不直接出手?亦或者让阙门中的众多武王直接出手击杀?”
“当时的情况大家想必还有印象,姐姐并未有任何防范的意识,若是对方出手,必会得手,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不错!”
苏季同重重点头,听屈无双这么一说,似乎真的还有些道理。
此事事关苏无念生死,苏无羡不得不多做考虑,直言心中疑惑:“但若是其并未知晓念儿前来呢?”
“家主,您是关心则乱。”
屈无双似是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换位思考,若您是别天阙主,有人前来叫板驱赶,你会不在意吗?”
“即便是在修炼的关口,真的不清楚外面的事情,以姐姐当时的反应,门下的长老拿不定主意,会不来通报吗?”
“况且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很显然,别天阙主是在关注整件事情,只是在姐姐的强逼下,避而不见而已。”
“你是说他对念儿是有感情的?”
苏无羡眉头一拧,只觉得其中有些复杂,细细思考似乎还真是有些道理,却又问道:“既然他对念儿有感情,为何避而不见?”
“爱恨交织!”
苏季同却是插言开口,回应苏无羡的问题:“家主,两人之间的感情或许纯净,但若是打上了家族的标签,千年前的事,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揭过去的。”
“唉...”
苏无羡长长叹气,心中有些无奈。
“苏家主与苏前辈不必如此悲观。”
屈无双轻轻开口,言语间却是比较乐观,道:“即便是爱恨交织,也是情爱多过仇恨,否则也不会避而不见了。”
“他避的,可不仅仅是姐姐,还有两人的感情以及夹在中间的血仇。”
“恩?”
苏无羡与苏季同闻言沉思,似乎倒是有些道理。
屈无双也没有怠慢,继续趁热打铁的开口道:“这也只是在其避而不见的时候,能看出的些许心中情绪。”
“在姐姐不顾自身安危,径直踏入阙门后,别天阙主便出现了,而且并没有理会姐姐,这更是说明了其心中的纠结和逃避。”
“尤其是其在将矛头针对苏家主与苏前辈的时候,算是逃避的最直接表现。”
“其一,或许是家族血仇的弥天之恨,其二,便是心中对两人之间情爱烦闷的发泄,出手杀戮,便是武者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有道理!”
苏无羡与苏季同连连点头,觉得屈无双此言更是合理,也附和当时的详解。
屈无双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站在一侧。
苏无羡稍稍思虑了一会,看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苏无念后,便是看向了屈无双,认真道:“屈姑娘,此事可否劳烦你前往操持?”
此番言论,让苏无羡对屈无双的看法发生了改变,他们二人曾经也多次相见,不过他只认为其是烟柳地的女子而已,上不得台面,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尤其是这一玲珑心,便远非常人能比。
“苏家主见外了,姐姐待我恩情深重,如今遭逢这般变故,做妹妹的,哪能置之不理?”
屈无双见苏无羡竟平和恳求,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即便苏家主不说,无双也要请求前往,姐姐的事耽搁不得。”
苏无羡神情认真,竟是抱拳行礼:“此番,辛苦无双姑娘了。”
“苏家主不必如此。”
屈无双见此连忙让开,不敢受礼,随即看向身侧云柳思,吩咐道:“思儿,这几日姐姐这里,你要多多操心了,我去去就来。”
“舫主放心,思儿定不负所托。”
云柳思神情认真,连忙行礼应了下来,其自小便被两位舫主收养,恩同再造,自然不会有任何大意。
随即,屈无双稍稍安排了些许需要注意的事项后,这才看向苏无羡与苏季同:“苏家主,苏前辈,无双这就启程,告辞!”
“一路小心!”
苏无羡叮嘱后,屈无双便是直接踏空离开,向着别天阙急速而去。
窗前,苏无羡负手而立,看着屈无双消失的地方,眸中目光略有些深沉,平淡的眼中看不出喜怒,探不得真意。
苏季同靠近两步,见苏无羡沉默,不由得开口劝慰:“家主,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您不用太担心。”
“若是屈无双所言为真,或者有几分可信,此事都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苏无羡声音平淡,或是从担忧的情绪中走出,不急不缓道:“君大哥重情重义,这点我还是清楚的。”
苏季同一怔,从苏无羡的言辞称呼中,听出了些许不同寻常的味道。
“天域起风,有人乘风起,有人葬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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