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帮你上药也好,帮你洗脸也好,让我可以做一点事情。”
“你是容易被感动的人啊。”
“是的,你不留也不行,我不走了,我走累了。”我想陪在他的身边,等着他好起来。
我想和他一起感染这些痛楚。
我蹲在塌下,无关情与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让我留下来,好吗?”
他轻笑:“我更想你走远点的,你来了。”
“不管命运如何,我不想躲着。”我这般说,他必是能听懂我话中的意思啊。
他听懂了,只是低低地叹气。
一会儿,大夫出去,我给他缠着纱布,再看那伤口,我还是觉得好可怕。
“还痛吗?”我轻轻地说。
他声音有些嘶哑:“最难过的日子,过去了。”
他是怎么过来的啊,从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尊贵七皇子,变成久经风沙的大将。
这样的伤,我看了都颤抖,他说,最难的日子都过来了。
超越了心中的一些感想,我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我好佩服你。”
他笑,美得像是画一样:“给我画个地形图吧。”
“好。”我想也不想地答应。
战争的事,我不懂,我只想,能出一份力。
他给我一份草草划画下来的地形之图,我看了一遍又一遍,我怕漏了那一处,局势,会有很大的影响。
每一个角落,都尽量画得清楚,每一个转弯,都用浓重不同的色去标明。
大体一看,是有些乱,可是,细细一看,一看就明了。
他就坐在一边浅睡,我看着他俊美的脸庞,满是力量。
七皇子,我不知道,和他有没有可能,如今危急之势,何谈儿女之情。
他身上,没有娇气,只有沧桑之气,却不是尊贵。
我发觉,他改变了很多。
他以前看我,总是幽幽深深的,他很少在我面前睡着。
如今睡得很安详,他好累了啊,他需要好好的休息。
我吹吹气,让画干得快一点,四周安详得很,一入了深夜,什么也变得安静。
在软榻上拿了条薄毯盖上他的身。
他睁开惺忪的眸子,有些笑意:“我竟然睡着了。”
“没事,我也画好了,你去好好休息吧。”
他笑,眸子里流出柔软的光华:“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总是担心大辽来攻。我想再见你一面的。”他轻轻地说着。
这话,如此的暖,我眨眨眼睛:“我如何是好呢?”
他又笑了,握着我的手:“去找上官雩吧!他来这里,也不容易。”
“为什么呢?”我想听听他的说法。
“战场上的事,如何说得明,这一刻我活着,下一刻我不知我能不能回来。”他说得有些伤感:”我不要你伤心,初雪,你活你,你幸福,就好了。”
我看看他,心里酸酸的:“那你不怕我伤心吗?”
他却叹口气说:“我不怕,倪初雪,你一直是坚强的,你知道吗?你了解,与其悲伤,倒不如快乐。而且,你知道我不会希望你伤心的,所以,你会让自己过得快乐。”
心里有些苦涩:“你还真是了解我啊。”
“初雪,将在外,命不由己,已没有了什么七皇子。你能说,你为我心动,我就足够了,去后线吧,去寻找你的幸福,你和上官雩,才是最适合的。”
我侧头问他:“我也不了解,难道,适合是很重要吗?”
他苦笑:“相当重要,让他带你远离这里,如果我能站到最后一刻,就不教辽人占据我们燕朝,你们就能过安定的日子。”
“那你呢?”
“我?”他摇摇头:“我不重要,这辈子,我得到的很多了,从小,得到尊荣,得到身份上和物质上的华贵,比上官雩幸运得多。”
是吗,他终是不肯说,他小时候,母妃就入了道,他孤伶伶,要在众多的皇子中脱颖而出。
才有机会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事实上,他就不是幸运。
我看着他,眼光软软的:“七皇子,你变了,成熟了,稳重了。”
他笑:“当你看过千千万万的死人。发觉生命太脆弱,你也会改变想法的。”
“我并不乐意看。”
“谁不喜欢安居乐业呢?这时代,弱肉强食就是这般,燕朝沉疴已久,大辽虎视眈眈。”他忧虑地说:“内乱,外战,最是受苦的,却还是百姓与队伍。”
我轻轻地叹气:“我恨不得是男儿身,也能上战场,我这般,你是不会让我去的。”
他笑,没有说话。
静静的相处,如此的淡然而又舒服。
以前他喜欢看书,在这里,他伤重都没有可能要真正停下来休养。
如果以前是心动,现在,我是钦佩得五体投地吧,此情,无关风与月啊。
但是我不喜欢他话里的哀叹,我轻笑:“我们的七皇子可是有自信得不得了,没有什么事难得到你的,不是吗?你就算是让人刺伤了,你也不吭一声。”
“叫我破邪吧。”他轻笑。
“你为什么叫破邪呢?”我好奇地问:“每一个人的名字,大概都有些来历吧,就我倪初雪,也是有的,我初时是叫殷桃香,虽然俗气,我也喜欢,这是我爹爹为我取得名字,可是后来呢?我也不出色,就有人说我名字不好,改成了倪初雪。我长十五岁了,还是嫁不出去,媒人也不喜欢为我说媒,这一下,我就不知道是哪里不好了?”想想这些。我也觉得轻松而好笑。
他侧头赞叹:“你的生活很精彩,怪不得你不喜欢皇宫。”
"无论在那里,都可以精彩。“”我的生活,就贫乏得可以,每天就是固定的事,每个皇子,样样都得学。破邪?”他轻说,想了想,才低低地笑:“我母妃是极崇道教之人,希望我一生之中,尽破邪气吧。”
这般轻松,只怕,心里苦涩。
和我也差不多,虽然我小时候,不去想,还是渴望的。
没有什么可回忆的,最是苦涩。连想也不想去想了。
“有眼无珠。”他淡然地笑。
我轻拢眉心:“你说谁呢?”佯装不高兴。
“秦淮之人,也幸得他们有眼无珠。”他温和地看着我:“不然,我如何遇得上你,这是我在宫里,最快乐的事。初时,我觉得你真是斗胆啊。一个小小的宫女,什么也不怕,还敢偷懒,还敢顶嘴,还敢不屑,尤其是你眼中,那抹笑,我就想压下去。一个宫女,要的就是恭顺啊?”
“我也恨死你了,没有见过你这样的,撕我画,戏我画,而且,还伤了我。”那时,可觉得这个皇子,最让人恼恨。
原来,彼此也有些相看而不惯,所以,他才会时时地说我。
我又是一个不喜欢约束的人,偏做什么事,都让他发现了。
暗里滋生的情绪,让我们都防不及。
他不说,我也不说。终还是发生了。
如果没有那件事的发生,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会跟着他一生一世。
我故作轻快地说:“呵呵,过去了的事,也不用再提了。”
寻了张椅子坐下,静静地感触着,这份再相遇,也是不易啊。
没有说什么话,没有激动地想要表达什么情绪。穿越了时间,又似乎回到了宁静的书房里,他看书,我也在角落里入迷地看着。
伤害,已经过去,又回到了如初。
但是,我不知要怎么说出口,我不想轻易地说,那我如何见上官雩。
安静哪,安静就是平淡的风景,难得这样啊。
眯着眼起来,早晨的光线太是强烈,我一手挡着,身上已拢好毛毯,而在对面的七皇子却不在。
好久我也没有哪此安详地休息过了,在宫里,我不敢深入睡,我怕会有什么声音。
在来边关的路上,我更不敢,我一点安全的感觉也没有。
我总是害怕着,独自一个人,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
以前,总是有人护着我,我只需要享受,什么也不用做,不用想。
舒服地叹气,将毛毯收拾好。
我不是宫女,却是习惯帮他收拾房间,他这里,很简洁,和宫里我住的房子都差不多了。
行军打仗也不太讲究这些,我便是知道,有些更差,但是,他是大将,也是皇子。
我推开了门出去,满天的光华那般的灿烂,一声声训练的叫声很是宏亮。
我看不到他,我就听着这些声音,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倪小姐,七皇子让你跟我去左翼。”一个女子恭敬地说着。
我跟着她走,左翼大多是用的帐篷之类的了。
很多的伤者,在走动,或是让人扶着。
我就看到了上官雩,他正在给一个人包扎。
女子退了下去,我还停在那里。
他还没变,是上官雩,瘦削的侧脸,在阳光下,淡淡的汗珠滑落了下来。
“剪刀。”他轻说。
声音还是没变,那般的好听,清朗,稳定,俐落,淡傲。
我轻轻地走近,他没有回头看,很认真地给那人包扎着手。上官雩满手都是血,也没有吭一声。
他最爱干净了,我等着他包扎完。
他一回头,就看到了我,我便朝他一笑。
脸上的神色,慢慢地变,有些惊奇,有些兴奋,然后,又恢复了沉默。
我拿起一边的水,他伸出手轻轻地擦洗着。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