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素缕从地上爬起来,奔到霍明珠跟前,已是浑身伤痕累累,她却还是喜极而泣地对百里宗律跪下:“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百里宗律抱着霍明珠,抿着唇答道:“起来吧。”
他从来话不多,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连救人或者杀人都似乎没什么不同,只等军医前来,可霍明珠在他怀里却思绪万千,直直盯着他的脸。
“我有多好看?”百里宗律戏谑地笑了一声,“比姑娘的性命还要好看?”
正在此时,尘土里有人滚下马背,百里宗律的亲卫兵遥遥喝问道:“大雍九王爷在此,来者何人?!”
平阳侯林丛越急急奔来,见到百里宗律时,立刻跪下行礼:“臣林丛越不知是九王爷出手救了外甥女,请受臣一拜!”
百里宗律的目光闪过微讶,低头凝视着霍明珠,眉目稍稍舒缓:“原来是平阳侯的亲眷。本王恰好自襄阳回京,却不想偶遇鞑子在此行凶,保家卫国本就是将士们的职责,侯爷太客气了,快快请起!”
“谢九王爷!”林丛越起身。
“舅舅……”霍明珠出口唤道,在百里宗律怀里挣扎了一番,百里宗律见她似已能走路,便放了手任她下来。
脚才一着地,霍明珠冷不防踩到了一只手,脚踝一扭,她虚软的身子不偏不倚地砸在尸首上,手按到了一样冰冷的东西。
“霍小姐?”
“小姐……”
几双手同时来扶她,霍明珠眼疾手快,将那样东西趁着混乱塞进了袖袋里,接着痛楚地按着脚踝呻吟起来。
林丛越一生忠于朝廷,讲究尊卑之分,即便百里宗律如此客气,他还是扯过霍明珠:“明珠,还不谢过九王爷的救命之恩!”
霍明珠早已知晓百里宗律的身份,只是他自己不说,她便也就装模作样地不揭穿,待舅舅林丛越提醒,她才惊讶万分地跪地,满脸惶恐:“小女霍明珠谢九王爷救命之恩!”
“霍小姐快请起!”百里宗律表情淡淡,上前去扶起霍明珠的身子,满是自责道:“霍小姐的脚受了伤,怎还跪着?军医来了,为霍小姐瞧瞧伤吧。”
将军的铁血柔情,换做任何女子,恐怕都会心驰神往,得他一顾再顾,岂能不倾心?
军医替霍明珠瞧伤时,百里宗律已去督导将士们清理遍野的横尸安抚伤员,他的注意力没有半分在霍明珠身上,只一心一意顾着他的家国大业。
素缕死里逃生,对待百里宗律如同恩人,一面帮霍明珠揉着腿,一面悄悄地对霍明珠道:“小姐,听说这位九王爷是当今圣上最出众的兄弟,十六岁封王,十八岁率军出征,如今跟鞑子的仗打赢了,将鞑子驱往雁山以北,大西北自此稳固,他可真是百姓心目中的战神英雄啊!小姐这次得王爷相救,岂不是撞上了大好姻缘?听说九王爷至今未立正妃呢!”
若非前世因结了那般可怖的果,霍明珠会觉得素缕说的极是,百里宗律的确是几百年都修不来的绝世姻缘,可是如今……她不作他想,只想一步一步致百里宗律于悲惨绝望的境地!
“素缕,你再胡说,小心舅舅罚你!若你喜欢九王爷,不如我去求他,让他收了你做贴身丫头如何?这样你便能日日夜夜常伴你的英雄了!”霍明珠冷声道。
“小姐,你这么凶干什么嘛,我就是开个玩笑,难道还不准说话吗?死都差点死了,素缕反正只是实话实说……”素缕赌气似的撅起了嘴。
这时,平阳侯林丛越携着百里宗律走来,中年人略微臃肿的身材让林丛越看起来格外忠厚,他笑着对霍明珠道:“明珠啊,休息整顿一下,启程回京吧,此番有九王爷一路相送,必定安全无虞了,还不谢过九王爷!”
“太好了!”素缕欢喜地叫出声,见霍明珠没开口,她忙闭了嘴。
霍明珠忍着脚踝的痛楚起身,直视着百里宗律道:“九王爷日理万机,护送我等,会不会太劳烦王爷了?”
百里宗律微微一愣,剑眉向上挑起,那双凤目审视般对上霍明珠的双眸,未从她的眼里看出任何情绪,他的声音也平平淡淡的:“不过是顺路而已,霍小姐多虑了。”
他只看了霍明珠一会儿便移开视线,转向了漫漫无际的荒原:“将士们清理得差不多了,可以准备启程了。为防再有意外,侯爷的兵马先行,霍小姐的马车押后,由本王亲自护送。侯爷意下如何?”
霍明珠看向舅舅平阳侯,见舅舅毫无异议,反而甚为满意:“臣再谢九王爷!明珠……”且叫着霍明珠的名字,嗔怪她的不懂礼数。
待兵马整顿,车队再次朝上京赶路,霍明珠与素缕坐在马车内,素缕一会儿掀开帘子看看前方不远处的百里宗律,一会儿喋喋不休地称颂大雍战神的风采和功绩,霍明珠麻木地听着,脸上始终毫无表情。
最后,素缕说得累了,加上又有伤在身,便靠着车壁睡着了。
车轮滚动,马车一刻未停地朝前行驶,霍明珠这才从袖袋里拿出那样冰冷的东西,借着日光瞧见那东西掌心大小,木制,上面刻着些小字……——
她在边关待了多年,知晓这是块军牌,非但是军牌,且是襄阳骆家军的军牌。
为了分辨将士身份,也在将士战死后,代替将士的遗体回归故乡,每位将士都有一块刻着他们的名字和籍贯的军牌,可谓是将士的灵魂寄托。
如此重要的军牌,若从那些骆家军的身上搜到并无可疑,何况方才才历经一场死战,可倘若这军牌从一个死去的鞑子身上找出来,未免就太可笑了。
死而复生,她已不惜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百里宗律的动机,难道这一场营救邂逅,也是精心策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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