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唐山守军送给官军的是八发急速射!
呼啸的炮弹划着弧线越过铁丝网,也越过了官军的车阵,落在后头跟进的步兵头上。
惨叫声再度响彻四方!
在激射来的实心炮弹面前,血肉之躯完全与纸片无异,丝毫不能阻挡弹道去势。一炮就能像串糖葫芦一样,洞穿十多个士兵,在地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肉胡同……
漫天无休止的呼啸声中,炮弹就像下雨一样泼洒下来,不知杀伤了多少官军。很快又是满地的残肢断体,这次可比炮营的伤亡多得多,红色地面上到处是小溪般的血流……
幸好00所研发的榴弹还不成熟,没法在这么远的距离开炮。不然这轮炮击之后,这密集队形的一万官军,基本就没几个能站着的了。
然而这时,张臣表现出了难能可贵的勇猛!
他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次再退的话,这仗就没法打了!
现在就是胜负关口了!
“不要趴下!”张臣推开亲兵,冲到最前线,加入推车的行列。一边推一边吼道:“都跟我上,靠近了他们的炮弹就没法拐弯了!”
张承荫也跟着父亲一起推起偏厢车来!受到他父子的鼓舞,将士们也鼓足余勇上前,帮着一起推车前进!
后面的将士也发现了,越往前越往前好像越安全,便都撒丫子冲起来。
然而很快,就不是这样了……
新一轮炮击又调整了射角,炮弹如影随形而来,成排成片的收割着官军的性命。
而且偏厢车中炮后一样会解体,车轴一样会断掉……
前进了两百步的距离,已经有一半偏厢车瘫痪了。
壕沟后,整个炮兵阵地都被浓烟笼罩。虽然天寒地冻,炮手们却都脱光了膀子,露出结实的肌肉,用最快速度装填发射!
战壕中的民兵本来还很紧张,怎么说也是人生初战,说不害怕是假的。就算能大获全胜,可枪炮无眼,自己能不能幸运的活下来呢?
但此刻他们都忘记了害怕,一个个抱着枪,土拨鼠似的大张着嘴巴合不拢。一是看人打炮看傻了,二是这样可以防止耳膜被震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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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护禄也被炮声吸引过来,借着给前线送午饭的机会,出现在了郑一鸾身边。
喊了半天,郑一鸾才注意到他。从耳中取下一个橡胶耳塞,郑一鸾大声道:“这么快就吃午饭了?”
唐护禄掏出银壳怀表给他看,已经12点了。
“时间过的真快啊……”郑一鸾嘿然一笑,又问道:“怎么样,现在放心了吧?”
根据报告,目前三路官军里,杜桐那一路已经撤了。还有一路,王化熙碍着自己是主帅,不好撤得太快,但在巨大的牺牲面前,也开始磨洋工了。
只有张臣这一路还在坚持。西北老哥就是实在……
“没想到,实力差距这么大……”唐护禄不好意思的点头道:“是我对咱们的力量一无所知。”
“不过对面这位张总兵,也很令人钦佩啊。”唐市长看到在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后,张臣依然带着他的部下,不断向前推进,推进——
“落后太多的情况下,可能越勇敢的军队,死伤就越惨重。”郑一鸾却面无表情的一伸手,亲兵马上递上一支装填好的万历式步枪。
这支枪的枪身上,刻了个‘甲’字,而且还安了瞄准具,证明这是一杆可以用于远距离狙击的特等品。
郑一鸾熟练的在射击口架好枪,三点一线,屏息瞄准。
“祈祷我们永远不要成为被同情的一方吧!”说完,他便扣动了扳机。
在炮声停顿的间隙,响起一声清脆如同少女娇啼的枪响!
枪膛中的发射药爆炸,火药气体瞬间冲击子弹尾部的软木,猛然撑大了子弹尾部。使锥形铅弹紧紧封住枪管,把所有的冲击力都集中在自身上——子弹便以极高的初速,顺着膛线螺旋射出!
八百米外,一个正在推车的军官便猝然倒地……
内卫士兵基本上都是神枪手来的,听到支队长开枪了,便也纷纷用手中的高精度万历式线膛枪,精准狙杀起推车的官军来。
每个射手身旁,都有两个满脸崇拜的民兵,人手一枪替他复装弹药。
射手开完一枪,便跟一个民兵交换。好歹都摸了几年隆庆式了,打枪不算准,装枪熟得很……
当然,连一般的万历式步枪也只能保证五百米内精确命中。更别说有效射程不到两百米的隆庆式了。
所以民兵和工人护卫队只能握着自己的隆庆式,在那里羡慕的干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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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臣很快就发现,身边推车的部下纷纷中枪倒地。
这可是五百步远啊!官军的炮不了那么远,叛军的火铳却能精确命中。
还有没有天理!
这仗还怎么打?
饶是他勇冠三军,心定如铁,依然感觉要崩溃了……
老将军目眦欲裂,双目血红,回头正要张口下令,忽然肩头遭了记重锤一般,便拧着身子摔倒在地。
“父帅!”
“大帅!”
谷</span> 看到张臣中弹倒地,登时惊呼声四起,张承荫和亲兵赶紧围上来,以免他被踩踏。
“撤……”张臣用尽力气,才从肺管中挤出一个字,说完便晕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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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号瞭望楼上,看着官军这次终于直直撤回大营去了。蔡亮长长松了口气……
六百米的距离,就可以发射榴弹了。
五百米,葡萄弹。
四百米,霰弹……
比起破坏力有余,杀伤力不足的实心弹来。后头那三样,才是收割人命的大杀器。
官军要是头铁继续冲,打出个团灭都不稀奇。
在见识了张臣所部的英勇后,他愈发不愿看到这只难得的铁军,就这样无意义的消耗掉……
“让大家吃饭吧。”蔡亮点一根烟,深吸一口,平复下自己复杂的心情。
来送饭的市民们早就等了好久了,便喜气洋洋的挑着担子给将士们送饭。跟送早饭时的忐忑,可谓天壤之别。
午饭就更简单了,猪肉炖粉条配白米饭,再一人大碗全是肉的老母鸡汤……
没啥新意。不过总比吃什么牛肉罐头、猪肘罐头强,至少热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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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热热闹闹吃饭,那边官军却愁云惨淡。
何止中路军一营,另外两路也都被叛军猛烈的炮火打蔫了。
左路军大营,中军帐中,讨贼总兵官王化熙唉声叹气吃不下饭。
虽然他这路后半段都是在演了,但光前半段就伤亡了两千多将士……
损失其实还可以接受,但在叛军那完全超出想象的火力面前,将士官军都绝望了。
现在营中的士气,已经比天气还冰冷了……
他胡乱扒两口饭,便把几个幕僚和心腹将领叫来帐中商量了半天,发现不管强攻还是智取,都很在这个从未遇见过的对手面前讨到便宜。
他们现在知道了,那五道铁丝网,不是为了阻止他们白天进攻的,只是为了防他们夜袭。
叛军真是想多了,其实经过缺少蔬菜水果的漫长冬季,大部分官军都患有夜盲症……
什么,你说为什么不吃肉蛋奶?呵呵……
总之结论是如果另外两路没有好消息的话,就得赶紧撤兵了。
兵再多有什么用?谁愿意白白送死?
后面就是打也是演了。
更可笑的是,演也不演太久。说不定过不了几天,叛军主力就登陆了……
众人正越说越丧气,亲兵通禀说,中路军的信使来了。
王化熙神情一振,心生侥幸道:“快传!”
但看到信使那死人样的表情,王总兵等人就知道想多了。
信使告诉他,中路军折了四千多人,其中把总以上五十人,就连张臣也受了重伤。
“怎么折了这么多军官?”王化熙等人都惊呆了,虽然知道中路军军官身先士卒,但这比例也太高了。
“左路军进攻时,没有遇上他们专杀军官的神枪手吗?”信使反问道。
“哦,遇到了……”王化熙尴尬的咳嗽一声,顿时觉得自己早撤兵还挺英明的。
便吩咐亲兵带信使去休息,等右路军消息到了,自己再做定夺。
天快黑,右路军的信使才到。
杜桐这路损失最少,只折了千把人。信使虽然极力表示,保定兵如何如何英勇,但王化熙一问,他们果然也不知道神枪手的存在。
姓杜的八成在耍滑头……
“听说杜桐原籍昆山,他父辈才徙到延安卫的。”待那信使下去,一个幕僚幽幽道:“他祖辈好多人还都在昆山呢。那江南集团惯会拉人下水,怎么会放过他呢。”
“唉,不要乱讲。”王化熙摆摆手道:“江南集团也没那么神,就没拉拢过老夫嘛。”
“那是知道大帅不会被收买!”幕僚碰他一下道:“但南蛮子贼啊。就算姓杜的之前没有眉来眼去,但今天之后,他八成会想起,自己是昆山人吧?”
“唉。”王化熙摇头不语,不管怎么说,右路军是别指望了。
中路军更是用自身惨痛的损失,硬来是行不通的。
“唉……”王化熙彻夜难眠,寻思了一宿,最终还是决定从心而为,给皇上保存实力。
“告诉两位总兵,敌军准备太充分,火力太强大,我等短时间怕是难以攻坚。再尝试两三天,不行就先撤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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