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璇昂首挺胸的站在大殿中,波澜不惊的看着四周的阵势。“诸位这是觉得我的运气到头了?”
没人敢说话,全都低着头,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陛下!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臣等恳请陛下处置妖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赵璇,你有什么要说的吗?”萧奕亭的声音有些沉。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赵璇冰冷的目光从众人身上划过。
高子玉上前一步。“陛下!臣以为韩家世代忠烈,镇南王还死于救驾,秦安公似乎没有必要铤而走险。”
“齐国探子住在他置办的宅子里,街坊四邻亲眼看见他把人领回去的,你还有什么可以分辩!”
“陛下!秦安公为人耿直,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高子玉急道。
“高大人,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又怎么知道秦安公没有这个心呢?”说话人一边说一边还拿眼睛去瞟赵璇“或许他只是受人指使也不一定啊。”
“是啊!陛下!也许韩朝是受人指使,被人胁迫的呢!”高子玉急忙道,全然没有意识到当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大殿上一下子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之中。
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到了赵璇身上,要是这世上有一个人既和韩朝有关系,又能够和齐国搭上线,恐怕也只有赵璇。
高子玉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殷切的看着萧奕亭,企图从他口中听见认为韩朝和这件事情没关系的声音。
赵璇轻叹一声,也不知道高子玉到底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事关重大,容后再议。”萧奕亭丢下一句,面色沉重的走了。
因为被牵涉进通敌叛国的事件中,为了避嫌赵璇只能暂时告假,也被限制了活动的范围,等于是被软禁在翠云轩中。
韩朝也在第一时间被宫中传唤,他坐在马车里惴惴不安,也不知该更担心自己还是更担心赵璇。
萧奕亭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叹了一声才问“你是不是置办了外宅?”
“是。”
“外宅中住着什么人?”
“一个厨子和一个朋友。”
“朋友?”萧奕亭玩味的看着他,“赵璇认识吗?”
他的问法实在太奇怪,韩朝抬头看他才发现他的表情非常古怪,于是就有些迟疑“发生什么了吗?”
“你说的这个朋友,赵璇认识吗?”
“认识。”
一直等在一边的高子玉忙道“陛下!秦安公分明什么都不知道!一定是有人利用他!”
霍思渊却在此时出声“赵璇知道你把那个“朋友”安置在外宅吗?”
“不知道。”要是到了此时韩朝还听不出来其中的意味可算是白活了。“隋丰得罪什么人了吗?还是她惹了什么事情?”
“你早知道她会惹事?”萧奕亭问。
韩朝看着大家的脸色犹豫道“她是个市井混混,惹出什么事情来也不奇怪。”
市井混混?萧奕亭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来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赵璇和这个“朋友”关系密切吗?”
“前几年有段时间还可以,后来就淡了。”
萧奕亭又问了几个时间点,都恰好和前线的大事对的上。事到如今已经没了什么可说的,高子玉又是高兴韩朝和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又是担心他会被赵璇牵连,脸色时悲时喜很是复杂。
韩朝忐忑不安的走在出宫的路上,一左一右一个黑着脸一个苦着脸真是让人难受。“到底怎么了?”
霍思渊没说话,直勾勾的看着他,眼睛里明明白白的写着不屑。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怎么了?”
“不知道。”高子玉老实的摇了摇头,问“殿下,你真的没有和那个探子接触过吧?”
“探子?什么探子?”韩朝一脸迷茫的看着他。“你说的是隋丰吗?”
“是啊!你还不知道啊?黑水城截获了齐国的密报,说是联系不上一个要紧的密探了,接过一查竟然就是这个隋丰,你说是不是很巧?”高子玉八卦道。
韩朝整个人呆住,隋丰是齐国密探?那刚才?“陛下怀疑我和齐国密探勾结?”
高子玉连忙摆手“我看陛下的意思已经打消对你的怀疑了,眼下最危险的人大概是丞相大人吧?”
知道这个时候韩朝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后悔不跌的想要回去重新说,可是人已经走到了宫门口根本没有回去的余地。
“殿下怎么了?”高子玉急忙拉着他,向宫门口的守卫道歉后把人拉到一边小声询问。
韩朝心急如焚,顾不上和他说明,迫切的想要进宫和萧奕亭解释清楚自己根本不知道隋丰是密探,可高子玉却一把拉住想要闯宫门的他“你疯了!”
“我没疯!我要回去告诉陛下实情!”
高子玉赶紧拦住他“你刚才说的不是实情吗?”
“当然是!可我们都不知道隋丰是探子啊!”韩朝着急忙慌的往里头看,可是根本没有办法闯宫。
“这不就对了吗,既然说的都是实话,那还有什么可申辩的?”高子玉哄劝道“陛下是明君,不会冤枉丞相的,殿下放心!早点回去歇着吧!”
可韩朝哪里能够安心回去,心里头慌得根本没有主意,只能被动的跟着高子玉走。
“殿下,丞相大人自己心里有数,你就别担心了!”高子玉道,见韩朝还是很担心,于是随口道“丞相大人可是天纵奇才,没这么容易出事的!”
好说歹说总算把韩朝给劝了回去,高子玉累得抹了抹额上的汗。这秦安公怎么就是不开窍呢?
之后的朝会上每天争执的都只有一件事,探子。
争执的重点也渐渐的从赵璇是不是探子背后的人渐渐的转变成了赵璇知不知道探子的存在,最后竟然成了赵璇和探子究竟有没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而这一切都在探子烧了一半的银票中得到了答案。
“如果不是心虚,有谁会烧掉银票?”被烧得只剩一角的银票上赫然写着“崖城”的字样,拿着银票的人得意洋洋的看着对面“保不齐崖城也参与了,不然前段时间为什么突然把渡口给关了?”
“你胡说!崖城的银票在都城也是通用的,这算什么证据!”户部尚书大声道,他可是因为赵璇而被破例提拔上来的,他比谁都不希望赵璇倒台,可眼下的情形实在让人无能为力。
“陛下!赵氏处心积虑的谋取丞相之位,又伙同崖城和齐国暗中勾结,所图甚大,不能不小心啊!”
正在新一轮的骂战再次开始的时候太学的博士却忽然咳了两声。“陛下,丞相是否清白一审便知,诸位也不必在这里针锋相对。”
“博士觉得丞相有过?”
“是非功过都由后人评说,我等今日不过求一个明白。是非曲直都在天下人心中。”博士正色道。
萧奕亭沉吟道“既如此就让丞相去刑部走一趟,查个明白,也好还她一个公道。”
赵璇听说自己将被送去刑部的时候比绿萤还淡定,就像是突然接到了一场寻常茶宴的邀约,低声吩咐了几句道“劳内监向陛下请个旨意,放我这侍女出宫。”
贺内监笑了一下“丞相大人这是折煞下臣了,如何敢劳您说这样的话。”眼睛一转道“只是即便下臣提了,也未必能够放这位姑娘出宫。眼下的情形您也是知道的,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既然人家已经这样说了赵璇就没有坚持嘱咐绿萤好好彻查断魂散一事,从容起身,跟着贺内监往外头走。
走到半路赵璇忽然道“细想想我这半辈子的起起落落似乎都有内监陪伴左右。”
贺内监赔笑道“这是下臣的福气。”
“内监这把年纪还能在宫中稳如青松也是不容易。”赵璇笑道。
“大人说笑了。”贺内监在前头引路,不知不觉就来到宫门口。他停住脚步看了一眼赵璇自觉的退到一边。
韩朝抱着韩弗思焦急的等在宫门口,望眼欲穿,终于等到赵璇出来。急急忙忙的赶上前去满心愧疚的看着她,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好半天说不出话。
从他怀中接过韩弗思,赵璇轻声道“弗思有没有想娘亲?”
“有!”韩弗思奶声奶气的回答,勾着赵璇的脖子问“娘亲又要出远门了吗?”
“是啊。”
“这一次也要去很多很多天吗?”韩弗思歪着脑袋问。
赵璇摸着她的头发说“是啊,这次也要去很久,你在家里要好好照顾爹爹,要陪他玩,教他念书好吗?”
“弗思知道了!”韩弗思抱着娘亲的脖子蹭了蹭“娘亲,你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韩朝一个没忍住鼻子一酸红了眼眶,把脸转到一边,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悲伤倾泄出来。
韩弗思依恋的抱着赵璇的脖子,拨弄着她耳朵上的坠子,小声告状“爹爹好笨,老是走神,都不知道我读到哪里了!我一说他不认真他就生气!”
“弗思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能够教会爹爹的是不是?”赵璇摸了摸她的头。“你在家要听爹爹的话,吃好睡好,把爹爹照顾好,知道了吗?”
“嗯!我一定能做到!”小姑娘奶声奶气的举起小拳头认真的挥舞了几下,保证完成任务。
将韩弗思放到马车上之后,赵璇这才转头去看韩朝。他明显瘦了很多,整个人的精神都不太好。赵璇道“别难过了,我只是去配合调查,不会有什么事的。”
“都是我不好!”
“不是你的错,你又不是有意要害我的,而且也怪我自己眼拙,没有一早发现她身份不寻常。”赵璇轻声安慰。
韩朝踌躇不敢看她,生怕在她眼中看见失望,低下头道“家里一切都好,我一定会照顾好弗思的,你不用担心我们。”
赵璇扑进他怀里,听着他心口砰砰的心跳声,放松的出了一口气。“把我让你藏的东西都准备好,如果出了什么变故就去铜雀台,孟敬亭会保你们。”说完还觉得不放心,叮嘱道“不到紧要关头不要轻举妄动,这是你和弗思的保命符。”
“好,我一定记住。”韩朝瓮声瓮气的答应了。说“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好,我知道。”赵璇直起身子看他,笑道“别难过了,弗思还看着呢,别让她多想。”
韩朝刚准备转身忽然被赵璇拉住,低声道“如果你或者弗思频繁做噩梦,难以醒来就吃这个。”说着悄悄递过去一个小瓶子。
“这是?”
“断魂散的解药,这是两个成人的份量,如果是弗思,只需要用成人剂量的三成。”赵璇将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
韩朝心里一颤,忽然想起来先前中毒的事情。急忙问“你在宫里也中毒了吗?”
一直等在边上的贺内监偏在此时咳了几声“丞相大人,时辰已经到了,叙旧等出来也不迟。到时候一家团圆,不比站在路上更舒服?”
“照顾好弗思和阿晗,万事小心。”只来得及说完这一句,赵璇便被带上了马车。
韩朝抱紧韩弗思默默的看着马车远去。“回府!”
刑部的环境和天牢比起来差的简直不是一星半点。虽然一样都是单独的小隔间,不过这里既没有柔软的床铺也没有干净的书桌,唯一不属于这四面石墙的就是地上的一摊稻草和破旧的被子。
“人已经带来了,大人们请验明正身。”
赵璇看着“家徒四壁”的牢房,踢了一下角落里的便桶,可真是令人作呕。
“丞相今日既然将贵足踏了我们这贱地,自然也不能让您白来一趟,您看是今天就聊还是歇一歇明天再聊?”刑部侍郎客气道。
“侍郎客气了,我刚被雷劈过,脑子还不太清醒,要不明日再聊?”赵璇笑道。
晚饭差强人意,不过聊胜于无罢了,赵璇身后的伤口隐隐作痛,却没办法上药,只能强自忍耐着,勉强睡下。
天刚蒙蒙亮,牢门就被人打开,却不进来,站在外头喊“丞相大人,请起身!”
不知情的只怕还要以为赵璇是来这里养伤的呢。
赵璇按了按眉心,心知早晚要来,赶晚不如赶早,起码还能早点回来歇着。
刑部侍郎坐在上首,笑眯眯的给赵璇指了一个位置。“大人坐那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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