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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画岛晨读书网 > 救命 > 第5章 切勿犯忌
 
  再回到院子的时候,方休一阵无语。

  院子里七个人,除了他和那个没召鬼的大婶,所有人都是两个影子。他们的厉鬼统统附身,藏在影子里。
  白双影跟在方休身后,白晃晃的特别醒目。堂堂艳鬼(假)威力惊人,有人发出感叹的抽气声。

  方休本不想引人注意,结果上来就现了个大的。他反思两秒,认为是心态惹的祸——

  昨晚的幻境确实夸张,大场面大制作,但说破天就是个密室逃脱。那堆手也挺唬人,可白双影本质上只是掐他的脖子,这手法就很朴实无华。
  所以白双影说自己实力不行,方休深信不疑。

  对于其他人,厉鬼可能算某种底牌,肯定有人不愿展示。但方休没想到所有人都藏着掖着,潮水退去只有自己在裸泳。
  世风日下啊。

  白双影也察觉到气氛不对,瞟向方休。

  方休跟他说悄悄话:“这样附身,你们是不是没法自由活动?”
  “嗯。”
  “那算了,玩去吧。”方休摇头,“你自己想附身再说。”
  没必要因为一点面子憋着孩子。活动空间不足,有害身心健康。

  白双影脚步顿住,一张脸微微皱起,如同猫被耗子踹了一脚。
  见对方不动,方休亲切慰问:“怎么,你想上我身?”
  他语气又柔和了三分,堪称慈祥。

  “不。”白双影缓缓扭头。

  白双影好像有点不高兴。
  也是,早在抽签阶段,白双影态度就很抗拒。方休表示理解,明明很弱还被赶鸭子上架,不开心也正常。
  要是有个万一,大不了他多护着点儿白双影。他就这么一只鬼,不能轻易丢了。

  白双影确实有点不高兴。
  因为那句“一般”,这人似乎对他产生了十分不敬的误会。
  他想低调行事,方休不用他出力,他该顺心才对。但感觉怎么这么……不对劲呢。

  一人一鬼各怀心思,继续前行。

  ……

  参与祭祀的方式很简单。
  人们只需踏上院子中央的楼梯,从一楼走上黑暗遮蔽的二楼。穿越黑暗,二楼走廊看着像乡村土路,尽头只有一道朽烂木门。
  门外噼里啪啦下着雨,湿乎乎的水汽扑面而来,夹杂着浓郁的土腥气。

  方休忙着和白双影咬耳朵,走在了最后。他刚跨过那扇门,门就消失不见,一行人身后只剩一堵土墙。

  祭祀开始了。方休摸了摸土墙,环顾四周。

  夏天还没结束。雨水微温,打在人身上黏黏糊糊,有种闷热的包裹感。
  面前场地泥泞不堪,大概是荒废的晒谷场。它紧挨一座村庄,村子里不见人影。更远处的景象被雨幕吞噬了,什么都看不清。

  方休:“哎?”
  情况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他们到来时,场地上已经站了不少人——

  四人挤在空地中央,以一个戴玉佛的壮汉为首。
  更远处站着表情严肃两人组,他们身上挂满法器,看起来像老手。
  还有一人孤零零蹲在角落。他衣衫褴褛,嘴里念念有词,貌似疯了。

  好多人啊,方休暗暗感慨。

  其实想想也不奇怪。
  解厄塔是座塔,不可能只有他们那层小院。他更在意的是,这群人都只有一个影子。
  ……看来厉鬼不是点击就送。

  众人彼此审视半天,雨势没有丝毫变小的迹象。

  贾旭率先打破沉默:“咱们找个地方躲雨吧。”
  他音量不小,语气听着像指挥。这话一出,基本向旁人明示了自己的领袖地位。

  方休身边,那个阴郁少年“嗤”了声,但也没说什么。
  倒是黄毛指指远方:“我看这里挺阳间,出去闯闯呗,说不定能遇着人。”

  “最好别。”
  老手两人组接了话。两人一男一女,开口的是男人,“走远了全是鬼,能把人活活撕了。”

  黄毛不以为意地哼了声。他故意挪挪身体,脚下两道影子跟着移动。

  “先找地方躲雨,雨停了再说。”
  贾旭语气硬了点,接着他转向老手二人组,“两位怎么称呼?”

  “老棉。她叫麦子,我老婆。”
  男人说,名字一听就是假名,“你们第一次吧?我看八个人都在。”
  方休挑挑眉,老棉明显把白双影也算成了人。

  贾旭没纠正他:“八个都在怎么了?”

  老棉笑笑:“第一次祭祀绝对会死人。喏,我们组就剩我俩,这才第四次,还没过半呢。”

  “天要黑了,夜里不能随便逛,一起找地方过夜吧。”麦子加入对话。

  方休望向天空,雨天难以判断时间,但天色确实在变暗。
  他们明明刚吃完早饭……不过昨晚大家忙着和鬼面试,趁机休息休息也好。

  “不叫其他人吗?”中年妇女指向远处。

  方休早饭时留心过,中年妇女叫成松云,先前召出了长袖遮面的怨鬼。
  成松云是那种善心泛滥的类型。好在她听劝,不清楚是脑袋转得快,还是单纯没主见。
  这种人有时候挺有用,比如现在。

  疯子先不说,玉佛四人组怎么看都不像新手,堪称现成助力。
  这两位老手直冲他们来,难道祭祀也有“应届生身份宝贵”的说法?

  老棉和麦子对视一眼,表情复杂。
  半晌,老棉走近贾旭:“你看那边那个领头的,他脖子上是不是很多玉佛?”
  “我们听说过那玉佛,一个佛能顶三条命。他霸占了队友的玉佛,这种人不好打交道……”

  方休用余光去瞄,高壮男人脖子上挂了五六个玉佛,吊坠绳红得扎眼。
  大家的“防身手段”果然不同。玉佛款式一致,应当是地府统一发的。既然那人大剌剌戴了一堆,可见抢到手也算数。

  那男人浑身腱子肉,占着这么多玉佛,感觉比九命猫妖还难杀。方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当然,他不确定老棉和麦子有没有说谎。
  毕竟两位老手法器也不少,不知道是不是从别人身上捡的。

  “……我们人手不够,需要信得过的人。你们第一次祭祀,需要我们的经验,大家公平合作。”
  老棉诚恳地继续,“你们都有俩影子,肯定拿了法术之类没法抢的东西,不用担心我俩杀人越货。”
  他说得有理有据,让人很难拒绝。

  半小时后。
  两个老手领头,一行人在村子边缘的空屋落脚。
  屋内有且只有几捆柴火,像是个空闲仓库。窗户是纸糊的,地上没有铺砖,露出脏兮兮的泥巴。
  雨天闷热潮湿,空气一股腥唧唧的霉味儿。九个人挤在狭窄的屋子里,舒适度无限趋近于零。

  方休本能地挨紧白双影,厉鬼身上凉凉的,很舒服。白双影不动如山,僵得像具尸体。

  “‘厄’附近阴气重,邪祟多。最好白天调查,夜晚防守。”
  没等大家抱怨,麦子和和气气地解释,“选地方过夜,一定要挑这种因果关联少的,不容易犯忌。”

  “犯忌?”方休好奇道。

  麦子苦笑:“是的,不要犯忌,否则容易死得稀里糊涂。”
  “纸人只说‘厄’是阴气污染源……其实‘厄’不止放放阴气那么简单,这东西自带禁忌。”

  “禁忌”这说法太过宽泛,众人茫然。

  “举个例子,我们第一场祭祀。‘厄’是把杀猪刀,它曾是杀人凶器,被凶手藏进了祖坟。”
  麦子陷入回忆,脸色不是很好看。
  “那个‘厄’的禁忌,我想想,‘不能独自待在室内’、‘不要回应任何邀请’……要是犯了忌,少不了吃苦头。”
  “吃点苦头还好,总会有一条禁忌是致命的,那一场是‘不可以受伤流血’。人一旦见血,伤口会不停开裂,直到血全放干。”

  “那简单,注意点不就行了。”黄毛嗤之以鼻。

  “简单?禁忌没有提示,得要我们自己发现。”麦子一字一顿地说。
  “……总之,祭祀三步走。找到‘厄’的禁忌,找到‘厄’的因果,最后找到‘厄’本身。”

  方休默默记下。
  听起来,“厄”的禁忌并非随机产生,而是和“厄”的来历有着微妙联系。
  那么只要弄清禁忌,它们可以作为寻找“厄”的线索。

  几步外,成松云一张嘴张张合合,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闺女,你知不知道外头啥情况?咱们是不是失踪了,家人那边咋办啊……”

  麦子表情微松:“这个不用担心,你们过了祭祀,纸人会讲……天快黑了,今天先这样吧。”
  成松云好像还想打听别的,见状只好失望地闭上嘴。

  老棉挥挥手里的铜钱剑,走到麦子身边:“别急,这才第一天,明儿白天再慢慢说。”
  “今晚我俩守夜,你们要信不过,就找人一起——”

  “信得过。”贾旭大气地表示。

  和信任没啥关系,是厉鬼给他的底气,方休想。厉鬼不用睡觉,可以暗中观察。

  众人准备过夜。
  方休挑了远离窗户的角落,拉了捆柴火当靠椅,特地在身边留出白双影的位置。白双影刚靠过来,方休很自然地捞起那头长发,省得它碰到脏污。

  “我帮你守夜。”白双影说。
  不,他不守。他要趁机出门散个步吹个风理个思绪,方休死不了就行。

  “不用,你就当自己是人。”
  方休顺势搭上白双影的肩,他搂得很紧,活像老母鸡护崽,“一起休息吧,我觉很轻的。”

  白双影:“……”
  他不怎么愉快地回想起那次“十指相扣”。
  这次也差不多,方休手指快抠他肉里了。白双影斜睨那条胳膊,终究没有挣开。

  安顿好自家鬼,方休打了个哈欠。
  他听到老棉与麦子低声交谈,老棉要麦子多注意安全,叮嘱了一遍又一遍,夫妻感情很好的样子。

  入睡前,方休迷迷糊糊思考了会儿,他准备明天向这对夫妻打听点情报,顺道探探他们的为人。
  然而等他再睁开眼睛,那些准备全成了泡影。

  次日,他们发现了老棉和麦子的尸体。
  死状极其凄惨,死得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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