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玥潇的父母正在门口打电话,看见任心立刻快步向我走来。吴天长突然很慌张,有一瞬间想转身钻进办公室,躲过这个环节。
可看到任心继续往前走,吴天长咬了咬牙,尽量保持平静的神情跟了上去,并跟在任心身后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冯玥潇的母亲大概刚刚赶到,初春的天气,额头上却凝出了细细的汗珠,此刻顾不上把气喘匀,神情急切地问:“任医生,吴医生,您可算来了,孩子的情况怎么样?”
吴天长心中不免一紧,眼睛看了一眼跟在她身边的孩子父亲,不着痕迹地把片子掩在身后,接着看向任心,不知道他会如何回答。
任心朝着冯玥潇父母点了点头,表情依旧保持镇定,面向冯玥潇母亲道:“还要等等,魏主任刚刚出去,等会儿我问一问再跟您谈。”
接着又转向冯玥潇父亲,“现在有几张单子要签字,你们来一个人跟我进来吧!”
孩子的父亲会意,不待妻子开口便上前跟着我进门,回身对妻子道:“我去签吧,你赶快看看潇潇。”
女人点点头,转身匆匆往病房的方向跑去。
关上办公室的门,任心把报告放在桌子上,抬头迎上对方的眼神,微微顿了顿,还是开了口:“肝脏巨大肿物占位,已经占据了肝体积的百分之六十了,检验结果也支持恶性肿瘤诊断,很大可能是...肝母细胞瘤。”
“天长,你把片子插到读片板上,我给家属讲解一下。”
任心接着指使吴天长将手上的影像片拿出来给家属看。
“好!”
被任心单独叫进来时,男人就已经明显有了心理准备。
此刻听到任心的话,他好像没听懂一样,无措地转身胡乱地翻吴天长手中的片子,接着又转头看着任心,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眶开始迅速地发红。
“我知道了,我知道,还有救的吧,是不是还能救?”
男人紧紧攥住桌上的几张报告,声音有些抖。
男人继续攥住桌上的那几张报告,声音更加的颤抖,略带着哭腔,道:“我们能救的,什么治疗手段我们都能配合!”
接着,男子猛的攥住任心的白大褂,就像是抓住了自己女儿唯一的‘生’的希望一样,恳求道:“钱,我们能出!你们不要顾虑,多少钱的药都没关系...”
男子越说越激动,问道:“...不是有那种特别厉害的靶向药吗?我们刚刚就已经准备了钱,给孩子用多久都行,我们一直供得起的,手术也行...”
很显然,男子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不愿意相信这样的结局。
站在一旁的吴天长实在无法面对男子的悲痛目光,刻意地移开视线。
那种挣扎着寻求希望的眼神深深刺痛着吴天长。
但作为医生,即使再不忍心,也只能尽量客观地阐述事实。
吴天长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些什么,但是却没法做到。
任心对此也是一样的感受,看到那么小的孩子就要遭受如此的折磨,心里面也是不好过。
但比吴天长好一点的是,任心是可以做到尽量客观的阐述事实的。
任心拍了拍男子抓在自己白大褂的手,安慰道:“你冷静一些,听我说,行不行?”
任心的话坚定而有力量,给原本心里满是漂泊大雨的男子带去了一丝阳光。
“我冷静,我冷静。”
男子连忙道。
接着,任心告诉男子,只有一些特殊的肿瘤可以使用靶向药物,可肝母细胞瘤的发病率低,研究进展有限,现在还没有可以应用的靶向药物。
并且,给了男子他们两种选择:
姑息性治疗和手术切除。
可这两种治疗办法风险都很高。
孩子年龄实在太小,对化疗的耐受能力很低。
至于手术的风险更是难以预估,术中出现大出血甚至空气栓塞的可能性都很大,这么大面积的肝切除后果也难以预料。
“那这么说,我的小玥没有什么希望了?”
男子死命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愤恨的拍打锤击着自己的头颅。
虽然对于手术百分之百成功的任心来说,这个不太愿意说,但是这事实确实如此。
在将这个拿到肝胆外科去讨论的时候,朱荣与林子秋的建议也是倾向于保守治疗。
手术风险太大,预后也不是很好,下不了手术台都很可能。
尽管任心有争议,因为基于肝脏是再生能力最强的内脏器官之一,如果真的能支撑到残余肝组织开始增殖,孩子或许有存活的可能。
可话虽如此,但这样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众人的心里清楚,无论是化疗还是手术,几乎都是死路。
保守治疗就是拖一天是一天,长期接受化疗带瘤生存,直到孩子被肿瘤耗尽最后一点生命力,或者被化疗的副作用折磨到死,这个过程可能是几个月,也可能是数年;
而手术治疗则意味着要面临九死一生的手术风险,整个过程里孩子会承受巨大的痛苦。
对不到一岁的孩子而言,从麻醉到手术过程以及围术期的感染和出血都是巨大的关隘。
即便是熬过了手术,少得可怜的肝组织是否足够支撑生存也是未知,更何况之后还有复发转移的可能。
手术,做?
还是不做?
真的是个问题!
想到这儿,任心很努力整理语言,希望以最温和的方式让男子了解情况并做出选择。
面前的父亲眼神中带着绝望和恐慌,他依旧站着,却像被抽走了精神,无力地靠在桌边。
办公室内,此时的气氛已经逼临到最低点。
任心被这样的气氛压得近乎窒息,忍不住开口:“尽快做决定吧,这不是小事,您还是...跟孩子妈妈商量一下吧。”
男子木然地点头,便是这样也不忘跟任心两人道谢,“辛苦您了。我回去考虑。”
出门前男子再次回头,眼神近乎乞求一样地盯住任心:“保守治疗就是等死的话,如果手术有多大可能活下来?”
任心低头避开他的眼神,无法回答患者这种坚持要听百分比的问题,斟酌之后勉强回答:“很渺茫,危险程度太高,要想所有的坎儿都熬过来,可能性...跟中奖差不多。”
送走了患者的父亲,任心再次拿起桌子上的报告。
吴天长看着纸页攥出了深深的褶皱,也看到任心努力抚平着心情。
吴天长也是如此。
可在看着纸面上那高高低低的箭头时,吴天长忍不住再次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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