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过贯富裕生活的童晶晶来说,这一晚餐的清淡素菜,是她没有尝到的好菜肴,以前吃的那些大荤,她想起来就反胃,真不知自己是怎样吃进肚里去的。而今尝到连小莓母亲的手艺,算是见识了什么是清淡小菜,满口弥香。黄云虽非大富人家出生,可家境还算殷实,以前吃的东西和这清香的饭菜相比,那差远了。所以他的胃口同样好得很。而;连小莓阔别家乡已久,现在看到双亲,母亲又平安,因此那原本阴郁的心情一下化开,变的爽朗起来。
母亲也很高兴,不住地给他们夹菜,生怕他们吃不饱而饿着,父亲只是憨憨的笑几声,并不多话。等到他们吃完饭后,父亲简单的跟他们聊了几句,就独自去睡了。
母亲收拾完碗筷,又拿出一些花生瓜子,来给他们吃。
连小莓没有忘记母亲的病,尽管见到母亲平安,看着似乎没有生病的迹象,可她仍不太放心。
“妈,你真的没病吗,你不要不舍得去看病,我一边念书一边兼职,我可以用兼职的工资拿给你去看病的。”连小莓强调着。
“对对,伯母啊,小莓挺棒的,一份兼职可以得一千五百块呢。她的不够,有我嘛,小莓是我姐妹,若有困难,我必要帮助。”童晶晶很铁的帮着小莓说话,其诚心可窥一斑。
“伯母,晶晶说的对,若是有困难,我们都不会不管的,我们都是小莓的朋友。”黄云附和说道。
“我呀,身子骨还行,谢谢你们陪着小莓回来。”母亲简单的回道。
既然母亲无恙,连小莓心头的大石总算落地了,不过,她从母亲神情里瞧出了一丝隐忍。
“妈,是你打电话给我说你病了?”母亲没生病,当然是好事,可发短信给她的是谁?
母亲摇头说没有。连小莓便拿出手机,调出收件箱里的短信,却没有那条短信了。查那未接电话,竟也没有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觉得蹊跷。
“小莓,你回来了也好。就算妈没病,也打算打电话催你回来。”母亲的额上皱着一层皱纹。
连小莓一愣问:“妈?”
母亲侧坐的身子凸显出一点儿佝偻,微微的叹息充满了整个面部,仿佛有拨不开的一层雾气。
连小莓忽然想起在路口看到郑伯在给那座新坟做法事的事,便问母亲,母亲告诉她,那是丸子的坟,丸子前天死在了坡地里。
丸子比连小莓小两岁,是小莓的儿时伙伴,小时候喜欢光着脚丫子乱跑,由于有智力上的障碍,没念完小学就退学了。丸子是个乐观的人,虽然智力上不及常人。丸子十六岁就嫁人了,生过一个孩子,可惜孩子刚满一岁,就得肺炎死了。丈夫抛下她出外打工,一次意外死在了工地。婆家嫌她是扫把星,将她赶出了家门。丸子只得暂居娘家,二十岁时,也就是今年,在媒人撮合下,与本村一个单身汉住到了一起。单身汉脾气不好,常常打丸子,还不给饭吃。丸子告到娘家,娘家也没办法,让她认命。丸子苦苦挨着。就在前天,丸子一个人在山地的坡地里干活,到了下午人还没有回来,于是单身汉气呼呼的到处找人。最后找到了丸子。单身汉着实吓得不轻,丸子扑倒在地里,满身泥尘,双脚鲜血淋漓,好像被铁器类的东西硬给砸碎了。奇怪的是丸子脸上居然带着若隐若现的笑容,好像一个正在享受午茶的人,看不出她有一丝临死痛苦的表情。
单身汉见丸子身死,就立即收拾东西扛包出外打工去了。娘家不忍丸子暴尸荒野,只得承担下来,办了场超度法事,然后埋在了一座山包前。足村做法事的郑道士告诉丸子娘家人,丸子属于怨死,有很大的戾气,要用死地的泥土垒她的坟,并要在坟头烧七天钱纸,好让她灭了怨气,尽早上路。
刚刚讲完,三人皆唏嘘不已,同情丸子。
“丸子刚死,那个男人就跑掉了,什么都不管了?”童晶晶对那个单身汉的做法非常不满。
连母说道:“那个单身汉平时就欺负丸子,经常不给她饭吃,尽管丸子憨傻,可明眼人都看得见,他是虐待丸子。丸子有哪点不好呢,有件花哨的衣裳套身上,挺好看的。有次我看见丸子在挖地里的番薯吃,吃的满嘴的泥,我就端了饭给她吃,丸子在我面前一边吃一边哭,她说她要死了,她求我救救她。现在想起来,都让我心酸呢,可惜了一个好闺女啊……”说到最后眼眶都湿了。
“那样的男人真不负责任,让我遇到,我一脚踹死他。”童晶晶忿忿然,替那怨死的丸子鸣不平。眼睛下意识的盯了眼黄云。
黄云被盯的不舒服,好像是自己做了错事,“是啊,那个单身汉不负责任,不对。丸子真可惜了。”
连小莓一想到那个天真活泼的女孩,仿佛就回到了当年。记得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时,丸子还跑到她家里,缠住她问,什么是大学,那儿好玩么。她当时也无法描述大学生活,就说大学是一所学习知识的殿堂,那里有最好的老师,最好的图书馆,还有最漂亮的同学,可以学习很多东西。丸子兴奋的拉着她,非要让她带她去。离开足村那天,丸子悄悄把一包自己烙的玉米饼塞给她,说她路上饿了,可以吃玉米饼解饿。在丸子的世界里,以为走出大山去到外面,必定要走很长的路,那条路长的要走几个月,只要带着玉米饼,就不会饿着。现在连小莓想起,仍然觉得心暖。岂料,命运竟给了一个善良女孩那样的归宿。她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其实,想想丸子那么受到虐待而活着,像这样一下就去了,免受折磨,未尝不是一种解脱啊。只是那个孩子才二十岁啊。”母亲最终忍不住,抹了抹眼。
“妈……”连小莓强忍着失去发小姐妹的痛苦,手握在母亲的手上,感到母亲的手有些干枯。
屋子的空气凝滞着。
“明天我想去祭拜丸子。”连小莓眼望屋外黑沉的天空。
母亲一惊,赶忙阻止:“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她看向母亲,不解。
连母脸上现出一点惊慌:“你郑伯说了,丸子是怨死,头七只能她家人才可以在坟头烧纸,其他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人若沾染了怨气,轻者伤重败身,重者离魂丧命。”
“真的假的?”童晶晶缩了缩身子,忽然感觉一股冷气钻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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