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安哥哥,你醒了?”
虚弱的谷怀安缓缓睁开眼睛,此时他正躺在一间客房里的卧榻之上,身上盖着一床棉被子。那位青衣白裙的女子正坐在床上,安静地看着他。
“你睡了三天三夜,还好医救得及时,再晚一盏茶的功夫,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这女子说着,竟流下了几滴晶莹的眼泪。
“怀远……怀远呢?”
“大哥,我在这呢!”徐春儿一听到谷怀安的呼唤就立马靠了过来。
谷怀安看到自己的“兄弟”还在,欣慰地笑了,可是现在的他就连微笑都很吃力:“你没有走,太好了。”
此时的徐春儿换了一身整洁的衣服,脸也不是原先脏兮兮的模样,头发也干净了许多。
青衣女子抹了抹眼泪,也笑了笑,问道:“怀安哥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胸口还疼不疼?”
谷怀安转过了头,看向了她,眼神里满是疑惑,似乎是在回忆或者思考,“你是谁?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青衣女子愣住了,脸上满是不解,“怀安哥哥,我是你的宁儿啊,我们离别不过一年,你怎么会不认得我了?”
谷怀安依旧满脸疑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怀安哥哥,你……”
“哎,姐姐,”徐春儿打断了女子的话头,“我大哥他昏迷了这么多天,一定饿坏了,走我们上街给他买点吃的来吧。” 说罢便扯住了女子的衣角,将她拽出了房门。
出了房门,徐春儿回过头,轻轻将房门关了。
“姐姐,你听我说,大哥他现在,这里有问题。”徐春儿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你究竟是什么人?”女子问道。
徐春儿大而圆的眼睛环顾着四周,不敢直视女子的眼睛,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吗?我……我是他的弟弟呀。”
“胡说,你明明就是个女娃娃,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女孩儿。”
“那……我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你不知道当初大哥他差点杀了我,还好我急中生智叫了他一声‘哥哥’,才侥幸活了下来。”
“你还在满口胡言,怀安哥哥他侠肝义胆,怎么会胡乱杀人?除非你不是什么好人。”
“我没有胡说!姐姐你没看到,大哥他现在神志不清,一言不合就要杀人。我跟着他,从滁州走到扬州,他一路上杀了二十多个人,当中有好多人是无辜的。”
“你身份不明,出现得这么突兀,你让我如何信你?”
“我……我……”徐春儿哑口无言。
“你究竟是谁?”
徐春儿没有回答,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身世告诉面前这个认识仅仅三天的女子,谁知道她是不是和那些坏人是一伙儿的?就算不是一伙儿的,谁又能保证徐春儿吐露身世之后,她会替徐春儿保守秘密?
想了好久,徐春儿最终还是缓缓说道:“姐姐,我告诉你我是谁,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但说无妨。”
“你要替我保守身世,现在全天下都在追杀我。”
“呵呵,”女子温柔地笑了笑,“小姑娘,看着只有十岁多,说话怎么这么大的口气。没事儿,你说吧,看在怀安哥哥的份上,姐姐一定帮你保守秘密。”
“好。”徐春儿点了点头,接着她把自己出生于徐府,家父如何受到一首子虚乌有的反诗诬陷,她跟随家丁、女仆改头换面隐藏在滁州的酒肆,朝廷奸党的一路追杀,后来出其不意地被谷怀安截获,最终如何走到了扬州城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女子听。
女子听完,惊奇地说道:“原来你是徐大人的亲眷?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徐春儿直直地看着女子的眼睛说道。
“中书有玉虎,藏金万万五,挥刀斩玉雕,八方来谏,四海来朝,天下九州任逍遥。”女子十分娴熟地背出了那首“玉虎谣”,接着再道:“江湖上都说,户部侍郎徐仲叔意图谋反,贪赃枉法,鱼肉百姓,在江南私藏了富可敌国的宝藏。”
徐春儿夺口而出:“他们胡说,我爹他半辈子清正廉洁,我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就是一个小小的玉簪,不要说什么藏金万万五,我爹他连玉虎都买不起!就算有玉虎,那也应该是我这个不值多少钱的小小的虎头玉簪。”
“小妹妹别激动,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嗯……那姐姐就帮你保守这个秘密吧。”
徐春儿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姐姐,谢谢你,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
“没事儿的,既然怀安哥哥已经把你当成弟弟了,那以后我就把你当成我的小妹妹,好不好?”
“好。”徐春儿听此,忽而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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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休息了几日,谷怀安便能下床走动了。他的伤势很重,五脏俱裂,但是前后不过半个月,他就能下床了,伤口的愈合速度也是快得出奇。
当初救治他的郎中反复强调,谷怀安受的是内伤,他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但是如今的他却下了床,开始在屋内生龙活虎的走动着。
“怀安哥哥,你快回去躺着,千万别旧伤复发了。”宁儿拉住他的臂膀,想把他搀回床上。
“酒,我要喝酒!”谷怀安不安分地说着。
“你现在还不能喝酒,等到伤养好了才可以喝。”
“我不管,我就是要喝酒!”谷怀安听不进别人的劝解,仍在自顾自地说着。
宁儿看着谷怀安焦急的样子,于心不忍,于是安慰他说道:“好好好,宁儿现在就去给你买酒,但是你要听话,,听话才有酒喝。”
“有酒喝?”
“你现在就回去躺着,我和怀远出去买酒,好不好?”
“好……有酒喝,好。”
徐春儿呆呆站在一旁,看见女子三言两语就把疯癫的谷怀安哄回了床上,感叹道:“看来真的只有酒才能治住我大哥。”
看着谷怀安安静地躺在床上,宁儿回过头,给徐春儿使了一个眼色,故意放高了声调,“走,怀远,我们去打酒去!”
“哦。”徐春儿赶忙点了点头,跟着她出了门。
她们自然是不会打酒的,宁儿领着徐春儿,到了客栈的后厨,煮了一锅香甜可口的酒糟汤,乘着热气未散,连同几份补身体的菜汤一起端到了客房来。
一闻到酒糟汤的香气,谷怀安即刻从床上跳了下来,像是一个从未受伤的正常人一样。他循着香气走到二人跟前,端起碗就开始喝,边喝边说道:“好酒,真是好酒!”
女子将菜放到了客房中间的桌子上,坐了下来,看着谷怀安狼吞虎咽的样子,开心地笑了。
“姐姐,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徐春儿在一旁,脸上也堆满了笑容。
“嗯,你问吧。”
“你和大哥究竟是什么关系?”
宁儿一听,长叹了一口气,太多太多的往事开始在眼前浮现。接着,她一边含情脉脉地看着谷怀安,一边娓娓道来。徐春儿也安静了,她坐在了一旁,单手杵着自己的腮帮,开始听着宁儿讲着她和谷怀安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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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怀安原本是一个镖师的儿子,在他十岁的那年,父亲遭受到了仇家的算计,被弄得家破人亡,八岁的弟弟也被掳走,下落不明。为了寻找到弟弟,少年谷怀安骑上了家里唯一的马,拿起了一杆普通的红缨枪,踏上了漫漫的江湖路。他自幼刻苦练习枪法,年纪轻轻就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在江湖中的独自拼杀更让他的枪法逐渐精湛,但是这也使年少的他渐渐麻木,只能用酒来缓解自己的内心。
十六岁时,谷怀安遇到了十四岁的宁儿。宁儿全名叫李蕴宁,是江南一个富贾巨商的千金,也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门派——神翥门的女弟子。
翥者,升也。神翥门之所以能在武林之中立下威望,一是靠着门中独步武林的轻功,二是靠着独一无二的远程暗器——六钱针。此种针法所使用的暗器,是一枚枚精心打造的钢针,不多不少,刚好六钱重,故名曰“六钱针法”。这种暗器往往藏于神翥门弟子的腰带中,发针时由指间发出,专门刺中敌人的穴位,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江湖中人无不闻风丧胆。
李蕴宁自幼便被家中送往神翥山学艺,年纪轻轻就已经身手不凡,六钱针法更是使得出神入化。十四岁那年,父亲要把她许配给神翥门的大弟子——姑苏亦云,她万分的不情愿,于是离家出走。
后来离家出走的李蕴宁,在江湖之中偶遇了到了少年时的谷怀安,二人一见倾心,故开始了五年的江湖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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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们后来为什么分开了?我大哥他为什么会变得疯疯癫癫?”徐春儿露出了满脸的疑惑。
徐春儿沉默了半晌,眼睛里多出了一丝忧郁,“因为我的大师兄。”
“怎么?”徐春儿坏笑道:“宁儿姐其实是喜欢自己的大师兄吗?”
“小孩子不要胡言乱语!”李蕴宁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徐春儿的鼻子,解释道:“我大师兄是名震武林的姑苏世家的公子,武功在神翥山上也仅次于老掌门。我和怀安哥哥在江湖上碰见了他,他威胁怀安哥哥,如果不离开我就一剑杀了他。可是怀安哥哥的脾气你应该也能猜到,挺起了枪就要和他一决生死,我心知怀安哥哥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只能乖乖跟大师兄回神翥山了......可能是这件事儿对他的打击太大了,再加上多年寻找弟弟未果,终成癫狂。”
“哦......”徐春儿调皮地点了点头,如恍然大悟一般。接着她又问道:“宁儿姐,你大师兄姑苏亦云很厉害嘛?有没有打伤我大哥的那个人厉害?”
李蕴宁皱起了如柳叶般清秀的眉毛,道:“打伤怀安哥哥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徐春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运功的样子就像一个死人一样,指甲发黑,脸色惨白,完全没有活人的样子。他发起功来,连马都受惊了,大哥他们两人联手都完全敌不过他。”
李蕴宁听此,沉思良久,忽而道:“莫不是活尸蛊功......我也只是略有耳闻,想不到这世间真的有如此阴邪的武功......”
“对了,宁儿姐。”徐春儿仿佛想起了什么,“你刚刚说,你十四岁遇到大哥的时候,他手里的是一杆红缨枪,那他现在手中的‘万阳兵锋’是从哪里来的?”
李蕴宁微微一笑,“想不到你个小丫头还挺细心的,说起怀安哥哥手里的兵器,那又是另外一段故事了,这个故事以后再慢慢跟你说吧。”
“不嘛,我现在就要听.......”
“现在还有其他的要紧事,你先去看看后厨的疗伤药熬好了没有。”
“哦。”徐春儿略微失望地答应道。虽然是千金之身,但是在李蕴宁面前,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听话的孩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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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便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谷怀安的伤势竟奇迹般地恢复了大半,李蕴宁家境很殷实,这一个月来他们三人都住在客栈,衣食住行都仰仗着李蕴宁。而这一个月也都过得平稳,没有任何不速之客来打扰他们。
而徐春儿继续扮成男孩的模样,平日里帮李蕴宁上街买买东西,或者和她一起照顾谷怀安。
这一日,李蕴宁如往常一样守着谷怀安,按照郎中的嘱托给他喂疗伤药。突然,“砰”的一声,徐春儿神色慌张地推开门闯了进来。
“姐姐,我刚刚在街上看到那个人了!”徐春儿喘着气,仿佛是跑着回来的。
“谁?”李蕴宁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那个杀害丁大哥和莹莹姐的黑衣人。”
李蕴宁问道:“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我那时正在给大哥买药,偶然发现这个人正站在巷子里偷瞄我。”
李蕴宁皱起了眉头,道:“奇怪,按理他应该是朝廷的人,为何看到你后不出手抓你,而是暗中窥伺呢,这当中必有蹊跷。”
“姐姐,怎么办?”徐春儿的表情里有一丝害怕。
“没事儿,你就在客房里好好呆着,怀安哥哥的伤好了有八成了,你就依偎在他身边,没人能伤害你。我先出去探探虚实。”
“好。”徐春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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