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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画岛晨读书网 > 刀剑霜寒 > 第十四章 路杀贼人误救员外
 
谷怀安和徐春儿顺着声音继续走去,峰回路转之处,血腥杀戮的一幕瞬间映入眼帘。

  几辆往东去的马车,被半路杀出来的山贼劫持,马车上的人已经被杀了一大半,地上一片狼藉,血流满地,只剩下一个中年男人和一群妻妾丫鬟,在马车旁紧紧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他们的面前,是几个手持兵器的山贼,正恶狠狠地看着他们,看起来他们马上就要惨死在山贼的刀下。

  被女人们夹在中间的那个中年男人苦苦哀求,“我乃工部水部员外郎,是朝廷命官,各位好汉千万不要杀我啊,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银两,女人,我什么都有,好汉爷爷饶我一命啊。”

  他的妻子、小妾和丫鬟们听到这么不争气的话,不免怀恨在心,只好自行呼救:“救命啊,杀人啦!”

  那几个山贼见她们绝望地呼救,似乎更加兴奋了,“嘿嘿嘿,小娘子,你们今天就算喊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救你们的,哈哈哈哈.....”

  “破喉咙!破喉咙!破喉咙!”

  谷怀安没有正常人的心智,即便他有以一敌十的枪法,也根本不会想到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事。此时的他牵着老马,老马驮着徐春儿淡淡地走了过来。

  山贼小喽啰看见了谷怀安走了过来,觉得此人甚是奇怪,于是凑到了山贼头领耳边嘀咕了一句:“大哥,一个吃搁念的,牵着个风子万,带着个小豆儿,有长条。”

  这句话是土匪的黑话,意思是“一个江湖人,牵着马,带着个小姑娘,有长枪。”

  那个山贼头领正看着几个绝望的姑娘猥琐地笑着,听见小喽啰如是说,随即收起了猥琐的笑容,看了看他手指的方向。他看见谷怀安九尺铁枪,见到如此场面仍然镇定自若,气度不凡,肯定不是个等闲之辈。他擦了擦嘴边的口水,用黑话道:“去挖个点儿,探探尖里(去问候一下,探探虚实)。”

  小喽啰点了点头,于是走了过来,对着谷怀安高声说道:“青龙藏四海,白虎匿九州。天下尽英豪,男儿带吴钩。”这句诗同样是黑话,意思是:皇帝的法令对我们没用,官兵对我们束手无策。天底下都是英雄豪杰,身为男儿不如拿起武器上山入伙。

  如果对面是个同道中人,就会这样回复他:“三太子擒龙,武二郎打虎;青面兽独落草,关二爷前结金兰。”这句黑话的意思是:我有降龙伏虎的本事,正在单干,想和你们拜把子入伙。

  可是此时的谷怀安没有回应他,而是继续面无表情地走着。

  小喽啰见他没有回应,于是再道:“并肩子,一碗水端出来,喝么(朋友,刚刚抢的钱财,要分一分吗)?”

  谷怀安自然不懂什么黑话,他在疯癫之前也是个正道中人。眼前的血腥场景没有让他有一丝的动容。他冷冷地盯着这个喽啰,道:“我不要水,你们有酒吗?”

  小喽啰愣了一下,随即对着身后的头领招呼了一句:“总瓢把子,不是合子上的点儿,亮不亮青子(老大,不是道上的人,动不动手)?”

  那头领回过头,那自称“工部水部员外郎”的男人他可不在乎,他在乎的是那几位在血泊之中瑟瑟发抖地姑娘。身为山寨头领的他一直单身,好不容易一次劫到那么多姑娘,怎能与他人平分?再说这个人正邪不分,不如先动手,抢占上风。于是他狠下了心,大声道:“并肩子们亮青子招呼点儿,亮着招子别坏了风子万(兄弟们亮兵器动手,看着点别伤了那匹马)。”

  几个山贼喽啰听此,便一言不发地拎着刀枪剑戟往谷怀安走了过来。

  见到几个山贼拿着兵器朝自己走了过来,徐春儿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大哥,他们不会是要打劫吧?”

  谷怀安没有回应她,他的注意力在一辆载着货物的马车上,马车是那位自称工部水部员外郎的,马车上有几个不大不小的坛子,让他自顾自地念道:“那坛子里装的......是酒吗?”

  转眼间,几名山贼喽啰便到了跟前,“小子,算你倒霉,下辈子投胎做个......”话还没说完,谷怀安的铁枪便刺穿了他的喉咙。

  不过是谷怀安漫不经心地随手抬枪一刺,就将说话那个小喽啰的一枪毙命,毫无多余的动作。其余的几名小喽啰见此,都吓得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

  “让开。”谷怀安淡淡说了一句。

  刚刚还咄咄逼人的山贼小喽啰此时全都焉了,全部低着头一言不发,给谷怀安让开了一条路,手中的兵器无力地垂着,好似烧火棍一般。谷怀安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牵着老马径直地走向了马车,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那几个坛子。

  那名山贼头领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看见谷怀安这副杀人不眨眼的样子,根本不敢发出半点动静,只是对着那几个小喽啰悄悄地说了一句:“点子扎手,并肩子风紧扯呼(这人太厉害了,兄弟们赶紧逃)!”

  话刚说完,几个小喽啰连同伴的尸体都无暇顾及,夹着尾巴逃走了。

  谷怀安缓缓走到了那马车前,拿起了一个坛子,解开了封口,凑上去闻了一闻,“好酸,怎么是醋?”但是他口渴得紧,就算是醋也拿起来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

  徐春儿见此,也从马背上跃了下来,拿起了一个坛子,效仿着谷怀安咕噜咕噜喝了起来,结果还没等喝下第二口她就猝不及防地喷了出来,“噗——好辣,怎么是酒?”

  山贼逃跑了,几名女子此刻也安全了,她们纷纷站了起来,当中的一个屈膝低头行了一个常礼,道:“多谢英雄拔刀相助。”

  谷怀安压根没理她,听见徐春儿说它手里的坛子装的是酒,直接抢了过来闻了闻,兴高采烈地说:“哈哈哈,果真是酒!”语罢便昂首痛饮了一番。

  几位姑娘见到此景,不由得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位女子笑了笑,道:“这位英雄,想要喝酒的话,不如到我家府上,好好地让我家老爷陪你喝。”

  “夫人所言极是。”刚刚那个被女人保护的男人站了起来,他个子不高,脸圆圆的,一脸福相,“英雄要是想喝酒,到我府上随便喝。”

  谷怀安没有回应他们,继续喝着自己的酒。徐春儿却凑了过来,张大了眼睛充满期待地问:“那......你们府上有吃的吗?”

  徐春儿这么问,先是让众人一愣,但是看着徐春儿这副天真无邪的可爱模样,他们还是一起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小英雄想吃什么,我们那里就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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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扬州城外的员外府,规模不大,只有六七个庭室,却也容得下十几口人。装饰并不奢华,算得上清平节俭。正厅里的客桌上,摆着八菜一汤,陈员外与夫人正陪着之前“搭救”他们的二位“英雄”吃着便饭。

这位陈员外是个有福气的人,他脸圆圆的,耳朵肥厚硕大;夫人则是国色天香,虽然已经二十六七岁了,但是气质仍不输那些妙龄女子。这一对夫妻,一个有福相,一个有美貌,看起来倒是别样的般配。

  

  谷怀安和徐春儿二人,一个只顾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一个只顾狼吞虎咽地吃饭,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谷怀安的那杆铁枪,正紧紧地竖在自己的座位旁。见到此景,陈员外和夫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都不知说什么好。

  门外,两名小丫鬟看着这二人的吃相,捂着嘴偷偷地笑。

  “小姑娘,吃慢点,别噎着。”夫人对着徐春儿说道。

  这一句把徐春儿吓住了,她先看了一眼谷怀安,只见他仍然自顾自地喝着酒,菜也不吃,想来是有些醉了,根本没有听见刚刚那句话。她再回过头去,对着夫人小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

  夫人温柔一笑,“因为我也是女人啊。”

  徐春儿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片刻才怯怯地向夫人央求道:“你能不能......别告诉他。”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挑了挑坐在一旁的谷怀安。

  夫人虽不知道徐春儿为何隐瞒身份,但还是用白色丝巾捂住嘴笑了笑,“你放心吧,我会帮你保密的。”

  一名家丁端着一盘新炒的菜进来,换掉了桌上的一盘剩菜,正准备往外走。突然他看见了竖在谷怀安身边的铁枪,觉得一把兵器放在正厅实在突兀,于是便道:“英雄,你的兵器我先放在外面。”说着就伸出手去准备拿枪。

  “咚”的一声,谷怀安将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与此同时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家丁想要来拿枪的那只手。瞬时间,杀气陡然升起。

  众人被谷怀安吓住了,全都屏住了呼吸,纹丝不动。原先在屋外取笑他们的丫鬟也捂住了嘴,一脸惊慌。只有徐春儿鼓起了勇气,轻轻地叫了一声:“大哥?”

  谷怀安没有说话。突然,在这个紧张得鸦雀无声的气氛中,他毫无预兆地倒在了客桌上,呼呼睡了起来——原来他早就醉了。

  “宁儿......”他呢喃了一声,说出了一个徐春儿从来没有听过的名字。

  待二人吃饱喝足后,夫人命丫鬟们给徐春儿烧了热水,给她好好地洗了一个澡,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再命家丁将伶仃大醉的谷怀安好好地安置在客房里,给他宽衣解带,放在床上沉沉睡去。当然,夫人是个细心的人,将二人安排好后,又亲自给谷怀安的那个酒葫芦装满了上好的酒水。看着酒葫芦上的那两个字“宁安”,夫人也不禁疑惑:“是哪一位心灵手巧的姑娘在葫芦上刻下了这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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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清晨的京师,既熙熙攘攘,又安静祥和。

  司礼监正堂之上,掌印太监上官尧正襟危坐,面前上官秋白正单膝跪地,向他禀报着此次前去查探的情况。

  上官尧眉头紧蹙,用着尖细的声音说道:“你的意思是,一个武林高手杀了那两个羽林卫?”

  “正是。”上官秋白回复道。

  上官尧一面思索,一面缓缓说道:“是什么样的高手,连你也不是对手。”思考了片刻,他又道:“那高手身边的小孩是不是徐春儿?”

  “下官不知。”上官秋白的确不知道,或者说不确定。那天晚上夜过树林时,谷怀安二人遇上了狼群,他一直站在树梢,暗中保护着二人。那个时候,他无意间听见了那个孩子自称“春儿”,但是随即又改口了。至于这个“春儿”是不是跟徐仲叔有关系,他确实不清楚。

  “行了。”上官尧扬了扬手,“此处只有你我师徒二人,不必自称‘下官’。”

  “是,师傅。”上官秋白站了起来,但是始终低着头没有直视师傅的眼睛。他和师傅一样,永远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上官尧原本是个孤儿,年少时上了太白山拜师学艺,成为了太白剑宗一代弟子。后来为了谋生活入了宫,入宫后凭借着自己高超的武艺,逐渐官至司礼监掌印太监。上官秋白入宫时本没有名字,上官尧见他聪明伶俐,于是一直带在身边做一个跟班小太监,给他取名“上官秋白”,并视若己出,亲传太白流羽剑法。上官秋白也没有辜负他,靠着自身的吃苦耐劳和敏而好学,逐渐成为了以一敌百的当世高手。

  或许是看出了上官秋白的心事,上官尧微微笑了笑,道:“徒儿,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没有如实禀报为师啊?”

  上官秋白听此,抬头看了一眼师傅,师傅此时的面容和蔼可亲,没有半点肃杀之气。他摇了摇头,道:“徒儿不敢。”

  上官尧听完,语重心长地说道:“秋白啊,你打小跟着为师,苦练武艺,为师也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对待。我们师徒之间可千万不要有什么隔阂啊。”

  “师傅待我恩重如山,徒儿不敢辜负。”

  上官尧再到:“你我都是宦官,说白了这一辈子都要在宫里替皇上做事儿。男人们的那些追求,钱财、权力、美色,咱都已经不稀罕了,就算稀罕也没用了,只要一心一意为服侍好皇上,也就问心无愧。此次“玉虎谣”一案,绝没有表面那样简单,朝廷之上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内部却暗流涌动。所以不管这一次咱面对的是些什么人,咱可千万不要有私心啊。”此时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上官秋白又看着师傅的眼睛,道:“徒儿绝不敢有半点私心,此话若有半句假话,徒儿自当横死于乱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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