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是说,等合约到期后,希望你能按照约定放我们离开。”手指不自觉的用力,在他审视的目光下,她感到紧张,就像是第一次见面那样。
“既然你这么坦诚,把所有的误会都解释清楚,那相对应的,关于你对我的误解,我也会好好解释。”
听着如此平静的话,蒋欣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她说不清是什么,但总有种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咽了口口水,她缓缓的吸气吐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自由与否,就看今晚了。
“关于那天早上的事,确实是一个误会。”张腾微笑着,如同商业谈判一般,言简意赅,直戳重点,“林笑笑是在我喝醉后上来的,我把她错认为你,但没有进行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点点头,不可否认的是,在内心深处,她确实松了口气,而她对于这样的事实,很奇怪,她并不觉得意外。
林笑笑对张腾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曾掩饰过,虽然她总是一派天真单纯的模样,可细微之处,总让她觉得有些异常,心里或许早已有了戒备。
“我相信你。”表了态,她想了想,似乎没有别的误会了,“除了这件事,应该没有别的了吧?”
看出她话中的期待,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那件事说出来。
“不,还有一件。”他伸出手,将她握成拳的手温柔的抚平,指尖拂过掌心时,摸到三个指甲印,怪责的看她一眼,疼惜的说道:“看,掌心都弄伤了。”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温柔,蒋欣只觉得无比惊悚,这绝对不像是能轻易放手的态度。
“谢、谢谢,我会小心的。”她扯着笑,催促道:“我不记得我对你还有什么误会,你说的是什么事?”
“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想先问问你。”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他迫切的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童童的父亲出现了,你会怎么办?”
犹如晴天霹雳,她浑身一颤,全身的肌肉都变得僵硬起来,眼神闪烁不定,视线漂移着不敢定在一个地方,连声音都失了真,“你不要开玩笑,这个一点都不好笑。”
她的手一下子变得冰凉,仿佛被人抽干了温度和力气,他紧紧的握着,声音坚定而有力,“我不是开玩笑,你告诉我,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她茫然的看着四周,即使是假设,她都不敢去想这件事的可能性。
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结结巴巴的说:“还能怎么办,我不会让他见童童的,也不会让他们相认的。”
张腾紧追不舍的问道:“那你恨他吗?”
“恨?”她咀嚼着这个字,胸膛中有一股气达到爆炸临界点般肿胀,让她喘不上气,眼泪啪嗒啪嗒的控制不住的掉下来,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的话却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道。
“为什么不恨?又为什么恨?他毁了我的人生,让我被老师、同学嘲笑侮辱,让我被赶出学校,让我狼狈的从故乡逃离,过着流浪般的生活。”
没有焦点的眼睛直愣愣的落在张腾的脸上,眨眨眼,视野变得清晰了些,她哀哀的笑了,说道:“你为什么要说起他的事?”
一个不祥的预感,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摇着头,惊恐的瞪着他,有些癫狂的大喊:“别说!不要告诉我!不管有什么消息,我都不想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张腾紧紧的拥着她,小小的身子还在用力挣扎着,如同一只受惊的小猫,害怕着所有靠近的物体。
原来,他害她受了如此重的伤。
怀里的动作越来越小,而低低饮泣的声音像婴儿般易碎,他疼惜的偏头吻在她的发上,轻声细语道:“对不起,害你遭受这么多的痛苦,余下的日子里,让我来照顾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好吗?”
这是……什么……意思?
哭声停下来,连呼吸都不由得一滞,弥补?
“你……”愣愣的推开他,看着他露出后悔和愧疚的表情,为什么他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残酷而理智的说,他就是六年前强奸她的人。
她试探的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微微用力,饱含期待的看着他,自欺欺人道:“你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只是为了让我留下才这么说的对不对?”
“六年前,我第一次去那个城市,被合作方的女儿下了药,逃出去后开着车乱跑,出了车祸,这时有一个女孩子好心过来,我再也压制不住药效,便强行要了她。”
看着她眼中的神采渐渐消失,变得一片晦暗木然,他有了一丝后悔,后悔告诉她真相,可这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说不定,她不会再有离开的想法。
他在赌,赌她对他的感情。
要不是亲耳听她说,她喜欢自己,他是不会冒险说出真相的。
一开始,她或许无法接受事实,但等她想清楚之后,她会明白,留在他身边,是她最好的选择。
“对不起,这么晚才找到你,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手指摩挲着她的脸颊,干涸的泪痕摸起来涩涩的。对上她仍旧木然的神情,他忽然有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无力感。
也许,她会更加坚定离开的决心。
心中的某处响起了警铃,他叹了口气,看来,不得不动用一些手段了。
轻轻扶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看着她疲乏的闭上眼,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这件事,必须要她自己想通走出来才行。
“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俯下身,在她紧闭的眼帘上轻吻后,悄然无声的走到了门口,回头看去,一动不动,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就像是死了一样。
关上门,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靠在一旁,集中注意力听着房内的动静。
寂静。
一点声响都没有,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边往外走,边打电话,“是我,找一些可靠的人,24小时监视蒋欣,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挂断了电话,他驾车疾驰回家,直接进了书房,从锁着的抽屉里最底层,拿出了那张亲子鉴定报告。
看着报告上的文字,虽然他已经烂熟于胸,但他现在需要找些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手指无意识的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声响,单调而有节奏。
以蒋欣现在的精神状态,她还要两三天才能彻底接受这个事实,那么他还有一到两天的时间来搞定童童。
心思急转,一个完整的计划已然成型,只等天亮就可以实施了。
窗外,夜色正浓,连星星都躲在云层后,只有月光偶尔穿透缝隙,投射下一注森冷的光。
蒋欣看着时隐时现的月光,目光沉沉,心空荡荡的,恍惚间就失去了存在感。
她努力的想要睡着,可张腾说的话如同一团团黑色的不明物盘绕着她,不停的重复着,让她的心没办法平静。
于是只能看着窗外的夜色由浓转淡,再化为青色的天空。
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她坐起身,听着门外逐渐热闹起来。
早晨查房的医生护士都小心翼翼的,好像她一碰就会碎一样,明显是经过安排的。
吃过了饭,她又不自觉的发起呆来。其实身体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如同一只被困了许久的野兽,那种疯狂的破坏欲让她胆战心惊,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
她只能什么都不去做,什么都不去想,这样她就能离那只野兽远远的,不被它伤害,也不会伤害它。
“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带了些许迟疑。
她目光微转,没有出声。
门外的人等了一会儿,又敲了敲门,然后慢慢开了一条缝,见她没有注意,便壮着胆子走进来,离得远远的,恭敬的说道:“蒋小姐,有您的文件,我放在这里了。”
细微的关门声后,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她转头,看向桌上的黄色文件袋,迟疑了片刻,她还是拿了过来。
捏在手里很薄,几乎摸不到有什么东西。
深吸一口气,她打开,拿出里面薄薄的几张纸,目光落在抬头处,一怔,便释然了。
亲子鉴定。
是啊,要是没有确切的证据,他怎么会说的那么胸有成竹?
神色平静的看完了报告,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眼眸中的情绪变幻莫测。
其实,在他如同身临其境般的说出事情的经过时,她就已然信了七八分,再加上这一纸报告,真相九成九是他说的那样。
可她还是残存了一分执拗,不愿相信这一切。
谁会相信,多年前强奸了你的人,现如今因为一场交易结了婚,领了证?
该说天意弄人吗?
把报告装回文件袋,放回桌上,她看着手心发起呆来。
终究还是要做出一个决定的,留下,还是离开,而这个决定,不论是对她和童童,还是对张腾来说,都是一个足以影响人生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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