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时候在外面的拓跋熙闻言,打开帘子屈身进去,“陛下,有何吩咐。”
“这几日的情况怎么样了?”宇文浩南饿了几日,大夫瞧过后,并无大碍,不过饿得久了,加上精神疲乏,失力而已,好好养养,不出半月便可恢复。可这时,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陛下,”拓跋熙上前想要扶人,宇文浩南重新躺来了回去,静候答案。
“钱先生已经吩咐过了,附近受灾的居民也安顿好了,地动的谣言也控制的比较好,五皇子也采取了一系列的动作……”拓跋熙一项一项婉婉道来,宇文浩南不时动动头表示赞同。
“……这次,钱先生真的出了不少力,而且他妻子还被贼人抓走了……”拓跋熙抬起眼,看了下宇文浩南的表情,解释道,“听说陛下在太守府曾遇刺,蓝太守查看了一番,觉得这次的人和上一次应该是同一批……”
“钱先生的妻子?”宇文浩南好像睡着了一般,在拓跋熙说完好久才说了句话。
“嗯,钱夫人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组织了一批人过来帮忙,还提供了粮食、被褥。”深怕宇文浩南误会什么,又说道,“五皇子果然是知人善任。”
宇文浩南眼睛慢慢睁开,眼神犀利不像一个老人,“五皇子?钱先生是五皇子的人?”
拓跋熙咯噔一下,“也不知道五皇子怎么知道钱先生这个人的,说是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人请来,或许又是一番佳话呢?”
宇文浩南表情淡淡,拓跋熙也不敢多说,低垂的眉目格外顺从。
宇文浩南好像累极,眼睛都不动了,挥挥手。拓跋熙躬身退出,在推倒门口的时候听到有些模糊的声音,“尽力把钱先生夫人找回来。”
别院,灯火通明,如今太阳已钻出地平线,正是一天最冷的时候。属下们呼吸都不敢重一分,额头冒着冷汗,小主人比老主人气势更甚,只是端坐着便不敢做多余动作。
“主子,查到了,他们在北边城外的一家农户里面。”阮晓慌慌忙忙的跑进来,差点儿在半中跌倒,外面朝阳光线隔着围墙照进来,正好照亮了他的身子。
“带路。”沉稳有力的声音带着两分急切,面无表情的脸庞看上去更是恐怖。
阮晓垂着的脑袋又放下,递上手中的东西。宇文乾停住脚步,拿过,翻出药水。一眼扫过,平静的湖面瞬间掀起海浪,要席卷整个岸堤。属下们头低的更甚,宇文乾停顿一息,又抬起脚步。阮晓擦擦汗水,看到面前一小团的灰烬,躺在石板上,控诉着自己的遭遇,不敢耽搁,赶紧跟了上去。
清晨的空气带着早上特有的味道,混合着泥土的清香颇为别致。宋初头偏向一边,也不看两人,从来没有过的诡异气氛。龙思思冲龙承毅努努嘴,龙承毅拔拔脑袋,吐出一个单音,宋初一句话已出口,“我想离开。”
龙承毅握着剑的手一紧,“就因为我的身份吗?”
宋初嗤笑,“不,我不相信你。”看到龙承毅有些扭曲的笑容,“仇恨是会使人的眼睛被蒙蔽,我想去找寻真相。”本以为这人诚恳、热心,不过也是带上了面具。什么时候自己居然变得那么天真了,称兄道弟几天,就希望得到别人的信任,你不也在骗他吗?
龙承毅是在别人的期待中成长的,忽的有些恍惚,不信任?为什么心里还是不好受呢。
宋初叹了口气,后退一步,“罢了,你我不过萍水相逢,能得你如此照顾已是我的福分,小女虽然不才,却知道些大义,既然你我道不同,自是不相为谋。”
龙承毅目光流转,宋初苦笑,“放心,我自不会乱说,若你还是不相信我,那便杀了我吧!”宋初无畏的走到龙承毅身边,龙承毅宝剑不离身,宋初一手握住龙承毅的手,一手褪去剑鞘,“我知道你本就是不信任我的,我无话可说。”
龙承毅放了十二分的力才让自己握住剑的手不抖,削铁如泥的宝剑,这人细细的脖子不到一息就能断裂。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晚上这人对自己推心置腹的一席话,这个聪慧的女人,一开始是欣赏,是同情,是不忍心,他以为她是他人生中唯一的清泉,现在,连这一汪湖水也要被自己亲自搅浑了吗?
“啊!”一声闷哼,唤醒沉思中的龙承毅,宋初手上一条口子鲜血直流。龙承毅一惊,宝剑应声而落,“有没有事。”
宋初摇摇头,“没。”
“思思,快拿药箱来。”
一阵手忙脚乱,宋初看着被包得像个萝卜的手臂,朝龙承毅眨眨眼。龙承毅干咳一声,收了东西,看着宋初,语气真挚,“小琪,你要走便走吧!”
宋初眼神一缩,阻止龙思思要出言的话,“我不想骗你。”
龙思思不甘心,在龙承毅坚定的目光下什么也不敢多说,又是掏出一些银子,“宋姐姐,这些东西你拿着吧!”
宋初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和预想中的不一样,这个人的心思还真是多变。
宋初想着宇文乾的安危,没有推辞,“嗯,那我走了。”宋初站起来,走到栅栏边上,回头看了一眼,烟囱上炊烟已尽。
“这个你拿着,如果出了事儿记得吹,我一定尽快出现。”龙承毅掏出个信号螺,又说了用法,站着不动。
宋初摩挲着螺上的花纹,点点头,“谢谢。”
宋初的影子离前方缓缓升起的朝阳越来越近,直到融为一体。“啪!”龙承毅还没回过头,肩膀手臂被人乱哄哄一拍,“哥哥,你干嘛要让宋姐姐走!”她是离开神秘村第一个让她感受到家的人,而且,哥哥明明对宋姐姐也有好感啊!
如果可以,你以为我想吗?龙承毅抬起头,“我们这条路不适合她。”她就该在山间,在云里,不要染上尘埃和污色,做那个最纯净、最坚强的宋琪。
龙思思的话被卡在嗓子里,是啊,那人不是一般的女子,他们做的这些事她怎么会认同。如果以后相看两厌,倒不如留下最美的印象。
兄妹俩那个姿势僵持半天,独立院中,春风也瑟瑟。
出了庭院,就是一片竹林,再绕过一座山就可以进入越城。宋初像是笼中放飞的小鸟,步子急凑,脸上欣喜变成担忧。
“啊!”心中想要插双翅膀,现实仍旧两条腿,山路坎坷,宋初一个不注意,重重跌在地上。宋初看看手,手掌被石子磨出道道纹路,若不是在手上,还别有美感。
五指撑地,慢慢挪动右脚,又是一声闷哼,扭到脚了?好脾气的宋初也想骂天了,动了动左脚,幸好有只脚幸存。左脚使力,手上撑着一边的山壁,终于站起来了。
身上的衣服被弄了几道口子,宋初也不在意,拖着手上的右脚慢慢挪动,真不知何年才能到。
宋初忽的停下身子,耳朵一动,身后脚步声更加明显,难道龙承毅后悔追来了?
转头瞬间,宋初来不及看到脸,人就被抱进宽阔的怀抱,男人熟悉的味道传入鼻腔,心安而沉静。
宋初头脑昏的厉害,嘴里发酸,静静的让男人抱着,难得没有推拒。
“嗯!”宋初情不自禁回抱住男人,受伤的人因为主人的不重视发出谴责,宋初疼的一声闷哼。暧昧的空气升腾开去,宇文乾按住宋初的肩膀,后退一步,身子向后倾斜。抬起宋初一只手腕,血丝凝结,掌心部分已经青了一片,上面糊着薄薄的灰尘和细碎的石子。
宇文乾见过的伤口不知几何,身上更是数不清的大伤小伤,却从来没有这般疼过。手臂使力,宋初就从地上到了宇文乾结实的背上,龙承毅一步步朝前走着,宋初眼睛发酸,有什么滴在了宇文乾裸露的脖颈里,烫进他的心里。
日头渐渐抬升,两人影子缩小成一团,朝着太阳走去。
回到别院的时候,宋初已经睡着了。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在床上,一直跟在后面的银桃德全阮晓一回来分工明确,请太医的请太医,弄饭的弄饭,待客的待客,井然有序。
何有信细细的给宋初处理好手上的石子,因为疼,睡眠中的宋初也不时皱皱眉,“就不可以轻一些么?”宇文乾看不下去了。
何有信连眼皮都没眨,该怎么处理还是怎么处理。这年头,什么都不懂的还想指挥大夫。
脏东西处理干净,又用纱布包好,宋初本就受伤的手又大了一圈。“夫人这几天不能下床,伤筋动骨一百天,脚扭的比较严重,好好养着。”
宋初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宇文乾坐在一边处理公事。俊美而冷峭的轮廓,高挺的鼻子,紧抿的嘴,侧脸看去,气势非凡,尊贵而耀眼。
想到这人以前和自己的关系,宋初像任何一个女人一样生出一种自豪感。
“醒了?”好像察觉到目光,宇文乾放下手中的东西,倒了热水,坐在宋初床前。
宋初要去碰杯子,宇文乾手一缩,“我来。”看了看宋初两只白白的手,真是可爱。
就着宇文乾的手,宋初喝了个饱,“怎么样了?”
“放心吧!”把杯子放在一边,双手托着宋初两侧,让人半躺着,“已经找到他了,现在应该在太守府养伤,想来过几天就该动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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