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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画岛晨读书网 > 一只绣花鞋龙飞白薇 > 第6章 梅花党在香港
 
广东省宝安县,火焰焰的太阳已经掩到西山之后了,街市上的泥泞地方也失去了光辉。镇上的男女老少吃过晚饭后,都搬着长凳子或草席,来到树荫下,乘凉、闲聊,长一辈的人,光着臂膀,抽着水烟斗,不慌不忙地讲着稀奇古怪的故事。

一辆时髦的旅游车开过来,一个时髦的年轻女子正倚在车窗前凝思。他是一个颀长、俊美的女人,白皙的脸庞晶莹得像透明的凉粉儿,眉毛又长又黑,浓秀地渗入了鬓角,身穿讲究的粉红色连衣裙,一双眼睛里泛出妖媚的光彩。

她叫白蕾,今年23岁,是梅花党头子白敬斋的小女儿。此番她受父亲派遣,以港澳同胞的身份来到大陆与向永福接上头,以后直接找庄美美索取核潜艇设计图。庄美美是梅花党另一个头子黄飞虎的小女儿,真名叫黄栌,三年前潜入大连市。黄栌因过不惯大陆的生活,又想直接报功,执意想单独到台湾献图报功;白蕾百般无奈,于是演出杀害黄栌的一幕三角恋爱的剧,以后又杀人灭口。

龙飞看到白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来。龙飞从直观上感觉,她绝不是14年前见过的白薇。因为这个女人比白薇娇美,颇有些洋味,比白薇年轻。

白蕾轻松地走过海关检查台,龙飞和海关检查人员看到表盘上的针明显地跳了一下。

一个检查人员走上前和蔼地说:“小姐,请您到检查室来一下。”

检查结果,没有发现问题。

龙飞尾随白蕾来到了香港。

香港的夜,狰狞可怕。

鳞次栉比的商店,灯火辉煌,样式繁多的小汽车穿梭往来,像一条彩色的长河在流动;摩天大楼令人感叹,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缭乱的广告灯,交相辉映;醉态的男人,花枝招展的妓女,大腹便便的商人,耀武杨成的外国水兵,川流不息。

白蕾乘坐的汽车在香港城市中心的博通赌馆门日嘎然停住,白蕾付了车钱后径直来到里面。

大厅内,一伙赌徒正在推牌九,一个胖头胖脑的家伙一边摇着小磁缸,一边嚷道:“现天!现天!”

白蕾熟练地穿过走廊和一个个赌房,她终于在后面一座二层小楼前站住了,她望着倚着楼栏磕瓜子的俊俏婆娘问道:“金老爷子呢?”

那婆娘低头一看是白蕾,露出满嘴金牙,嘻嘻笑道。“哟,是哪阵子香风把三小姐给吹来了?一晃儿几个月过去了,真想死我了。老头子在里面喝奶呢。”

白蕾走上楼,那楼已有年头,楼板压得嘎吱嘎吱响,尘土被震落。

白蕾走进一间宽敞雅致的房间,一个七旬的干巴老者斜躺在紫藤椅上,正趴在一个年轻少妇的胸前吮奶。那少妇敞着嫩藕似的胸脯,两只又圆又滚的奶子像两个小白葫芦。

老者见有人进来,将少妇推开,危襟端坐,一见白蕾,喜笑颜开。

“金叔!”白蕾亲热地叫了一声。

“这趟玩得不错吧?西洋景逛够了,该瞧瞧东洋景了。”那个被称作金叔的干巴老者说道,他的嘴里眦出两颗大金牙。

白蕾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股椅上,翘着二郎腿,问道:“有烟吗?”

老者捡起旁边的大烟枪递给她,她接过来熟练地吸起来。

薄薄的烟雾冉冉而起,“叭吧。一叭吧”

老者小声问道:“买卖顺利麽?刚才老头子又来电催问了!”

白蕾笑道:“姑奶奶做的事儿哪里有不顺的。”

老者问道:“黄小姐好吗?”

白蕾诡秘地一笑,说:“送她上西天了。”

“什么?!”老者惊得弓起了身子。

“她不愿再潜伏下去,想亲自出来送货,共产党能放了她?”白蕾不以为然地说。

老者干咳一声,叹一口气道:“想当年军统和中统的教训不能不吸取,我们不能再搞内讧,你这样做是谁的指示?黄老板能饶过你吗?”

白蕾把水烟袋掷在地上,气呼呼地说:“我奉命前去取货,她偏偏不给,还想直接与三号联系,她违反了纪律。”

“三号混得不错吧?”老者漫不经心地掰开一个香蕉,塞进嘴里。

“三号是谁?我他妈的不知道!直到现在还是个谜,老头子连我也信不过,他就像一个幽灵向我传递信息。”白蕾脸涨得通红,顺手抄起一瓶汽水,拉开盖,“咕嘟嘟”“倒进嘴里。

老者眯缝着眼,说道:“别发那么大的火!这是咱梅花党的规矩,三号是谁,鬼晓得?只有你爹知道,连我也不知道,三号是握在你爹手里的一张王牌。”

白蕾抹抹嘴:“该不是火葬场上那个糟老头子,他恐怕已经烧成灰了......”

“什么?!”老者一听,急得跳了起来。“你把向永福也干掉了?”

“这是人家三号的指示,他的电台暴露了,他掌握着梅花党的一些重要情况,他死得痛快,醉到九泉之下了”。

老者怨道:“这可是我发展的人,你们怎么这么轻率、随便!”

白蕾哈哈一笑,轻蔑地说:“原来老金头也有着急的时候。”她旋转了一下轻盈的身体,问道:“有合适的房间,今晚我就在你这里住一宿,明日一早乘飞机到台北;派人给我弄张到台北的飞机票,我要痛痛快快洗个澡,身上都臭了。”

香港博通赌局一间华丽的浴室内,白蕾美丽的胴体渐渐浮出浴缸,肚脐处的梅花文身也浮出水面,清晰、闪光。她静静地躺在温暖的浴盆里,态意地欣赏着自己美丽的身体,几日来奔波,紧张、恐惧和兴奋,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她几乎尝遍了;此刻有了短暂休憩,就像一艘历尽风浪的小船躲到一个避风港口,来到梅花党设在香港的这个秘密据点,她仿佛回到了家。博通赌馆的老板金老歪是父亲的亲信,也是梅花党的一个头目。他在大陆解放后便奉命来到香港开设赌馆发展梅花党,如今已成为香港黑社会的恶霸。他拥有资产上亿美元,除了开赌馆,还开烟馆、妓院,在澳门设有分馆,成为社会上一个引人注目的人物。

多少年的风风雨雨,白蕾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之中:

白蕾不似二姐白薇,她从小在美国长大,在特务学校里度过了童年和少女时代,几年严格的美式训练生涯,使白蕾感到孤独、厌倦,变得麻木不仁,她像一头远离故乡的困兽,疲乏地熬着岁月。她学会了射击、驾车、发报、游水、化验、拳击、拍摄、狂饮、外语以至各种姿势的床上运动。她看到一批批同学毕业,被派往世界各地,各种肤色的同学到了各种肤色的国家,可是永无音讯。

她时常望着月亮发呆,想不出月亮照耀的故乡是什么景色,因为她还没有到过祖祖代代生活着的古老中国,她10岁便进入美国中央情报局办的特务学校受训,只有在电视录像里才看到祖国山川名胜,名城古都。她时常拿着两个姐姐的照片落泪,因为她连姐姐白蔷和白薇还没有见过。

不久,一个风流潇洒的中国女人身穿西服走进了特务学校,当白蕾知道她就是自己的大姐白蔷时,激动地伏在她的肩头大哭起来,她回到了台湾,来往于欧美...

她还想起一九四九年广西北海银滩的岁月:

白蕾正仰在一只皮筏上,三点一线的游泳装渐渐浮出海面,肚脐处的梅花文身也浮出水面,清晰,闪光。

当时龙飞随着华东野战军来到南京紫金山梅花党总部,这里已被炸成一片废墟。不久我情报部门得到情报,梅花党在广西露头,于是派龙飞前去打探。

龙飞来到广西银滩,见到远处的白蕾,惊喜地叫道:“白薇!”

白蕾听到龙飞叫她姐姐白薇的名字,吃了一惊。

龙飞惊喜地叫道:“白薇!我可找到你了!”

龙飞还以为白蕾就是白薇,一头扎进水里,朝白蕾游去。

沙滩上,一个漂亮的阳伞下,竹椅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饱经风霜的女人,拿一身洗得褪了色的蓝布衫,很有成府,她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叫王璇,是白敬斋的三姨太,白蕾的生母,公开身份是白蕾的奶妈,叫王妈。王妈旁边立着一个挑夫,叫七哥。他见此番情形就要拔枪,被王妈拦住。

王璇说:“不要急。”

龙飞游向白蕾。

白蕾见一个陌生的英俊男青年向她游来,心下一惊,险些滑下水。

龙飞游至白蕾身边,高兴地叫道:’白薇,你叫我找得好苦!“

龙飞扑向白蕾。

白蕾说:“讨厌!先生,你认错人了吧?”

龙飞怔怔地望着白蕾:“你不是白薇?”

白蕾说:“白薇是我姐姐。”

龙飞说:“怎么,你不是白薇?”

白蕾笑得前俯后仰。

王璇在岸上叫道:“小蕾,该上岸了,天不早了,该赶路了。”

白蕾应道:“王妈,知道喽!”

龙飞问:“那你姐姐现在在哪儿?”

白蕾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了。你是我姐姐的什么人?”

龙飞说:“我们是同学。”

白蕾高兴地问:“你也是中央大学的?”

龙飞点点头:“都是新闻系的。”

白蕾问:“那你怎么到了这里?”

龙飞皱皱眉,叹了口气:“兵荒马乱,到处都在打仗,共产党的军队占领了南京,我到这里谋生。我家是大地主,共产党不喜欢。”

王璇又在岸上叫:“小蕾,该上岸了!天要黑了,水里有鲨鱼!”

白蕾说:“知道喽。”她和龙飞推着皮筏子游上岸。

王璇生气地说:“小蕾,你怎么随便认识生人?”

白蕾说:“王妈,他是我姐姐的同学。”

王璇吃了一惊,警觉地盯着龙飞问:“你认识白薇?”

龙飞回答:“我和白薇是好朋友。”

白蕾说:“王妈,他也是中央大学的。”

挑夫在一旁冷冷地望着龙飞。

白蕾拿起一个装衣服的网兜,俏皮地努了努嘴,说:“你们先在这里,我到礁石后面换一换衣服。”

她跑到一个礁石后面去了。

王璇问:“先生是哪里人?”

龙飞回答:“山东蓬莱人。”

王璇说:“蓬莱可有个蓬莱岛?”

龙飞点点头:“人都说是个仙岛,其实岛上什么也没有。”

“怎么不到北平上学,到南京上学?”

“都是帝王之乡,爹是当地的老地主,望子成龙,说我是北方佬,到南京去想沾点南方人的灵气。我离开家才两年,爹就被泥腿子们共产了,戴着高帽子游了街,地也被农会收走了。我娘一气跳了海......”

王璇问:“也跟共产党有仇?”

龙飞点点头:“人心都是肉长的,毕竟是亲妈亲爹,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我可是没妈的孩子,如今找谁担忧去!”

王璇问:“是三青团员吗?”

龙飞点点头:“是,我还留着团证呢。”

龙飞从湿漉漉的裤子里捏出一个湿乎乎的三青团证。

白蕾换完衣服回来了,她已换了一件青黄色的连衣裙,脚穿一双白塑料鞋,头发上系着一只大蝴蝶结。

白蕾见龙飞一身精湿,问道:“你可怎么办?一身衣服都湿了。”

龙飞说:“没关系,风一吹,就干了。”

王璇问:“你叫什么名字?”

龙飞回答:“龙飞。”

王璇问:“白薇呢!”

“我还问她呢。她们姐妹长得可真像。”他指着白蕾。

王璇问:“你跟她什么时候分手的?”

龙飞说:“几个月前。她突然失踪了,她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

王璇说:“年轻人,你自奔前程吧,我们要赶路了。”

龙飞说:“我初来乍到,举目无亲,无处谋生,好不容易见到小姨子,咱们就会到一处吧。”

白蕾笑道:“谁是你的小姨子?你倒挺会黏糊人!”

白蕾对王璇道:“王妈,我看他挺厚道,就随他吧,还是个帮手。”

王璇瞪了白蕾一眼。

龙飞说:“你们还不相信我?我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白蕾惊喜地问:“什么东西?”

龙飞从跳水前弃下的一个包袱里,取出一柄木香扇,展开一看,香气扑鼻。

白蕾惊喜地说:“这是姐姐不离手的扇子。”

王璇接过扇子,仔细端详着:这梅花图莫非就在这扇子上。

王璇转怒为笑:“龙飞,这把扇子就先给我用吧,天太热,后脊梁沟都是汗,广西这鬼天气,湿乎乎的,三天两头下雨。”

王璇接过扇子,十分高兴。

龙飞笑道:“岳母大人如果喜欢就先用着吧。”

白蕾瞪了他一眼:“什么岳母大人?她叫王妈,是我的奶妈。”

龙飞说:“烧了半天香,还烧错佛了,对,王妈,王妈。”

龙飞望着挑夫:“这位是?......”

白蕾说:“七哥,就叫他老七好了。”

龙飞朝七哥笑了笑:“对,七哥,七哥。”

挑夫没有理他,挑起担子,大踏步上路了。

走了一程,天渐渐黑了,渔村笼罩在灰蒙蒙的夜色之中,星星点点闪着光。大海一片寂静,在目光下泛着鱼鳞般的光辉。

龙飞问白蕾:“怎么不拣大道,尽拣小道走?”

白蕾瞪了他一眼:“你的舌头又长了,城里都让共产党的军队占了,凶多吉少。附近共产党的游击队也不少。”

龙飞试探地问:“咱们这是往哪儿走?”

白蕾说:“一会儿就进山了。”

龙飞问:“进山干什么?”

白蕾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王璇吭了一声。

白蕾再也不说话了。

王璇、白蕾、七哥、龙飞一行人渐渐走入山区。山路崎岖,天已大黑,一行人蜿蜒而行。

七哥忽然放下挑担,走入旁边的草丛中。

龙飞有点疑惑,尾随他而去。

七哥来到一棵树后,用右手解开裤带,蹲了下去。

龙飞发现他的左胳膊很不灵便。

龙飞返了回来。白蕾问:“你到哪儿去了?”

龙飞说:“解个小手。”

白蕾说:“也不打声招呼,我还以为你被野狼叼走了。”

龙飞笑道:“我骨头硬,狼啃不动。”

七哥也挑着担子赶了上来。

前面出现一个客店。白蕾说:“累坏了,王妈,咱们该歇歇了,明早再赶路不迟。”

王璇朝挑夫一努嘴:“去探探虚实。”

挑夫往客店走去,一忽儿无影无踪。客店的油灯一闪一烁。

风瑟瑟。挑夫回来了。

挑夫说:“小夫妻两个,炕头挺干净。”

几个人来到客店前,白蕾上前敲门。

“驽驽驽”

门“吱扭”一声开了,一个俊俏的少妇举着油灯开了门。

白蕾说:“住店。”

少妇看了看四个人,点了点头。

门“吱扭”一声又关上了。

少妇把他们引进一个房间。

少妇说:“将就点吧,别的屋子都装东西了。”

白蕾说:“这可怎么住?我们有两个妇道人家,我还没出阁呢。”

王璇瞪她一眼:“又不脱衣服,入乡随俗。”

白蕾没有吭声,一屁股坐在炕上。她左右环顾。

白蕾说:“老板娘,给弄点水,洗洗。”

少妇说:“井离这太远,缸里的水见了底,凑合一宿吧。”

白蕾说:“哎呀,身上都臭死了,赶上这么个荒店。”

少妇把油灯放到炕桌上,油灯灯光摇曳。她出去了。

挑夫拣个角落,一歪身,一忽儿便呼呼入睡。

王璇倚在炕角,一忽儿也一动不动。

龙飞细观王璇,只见她的鼻翼有节奏地动着,两只眼睛炯炯闪光。

原来王璇睡觉时睁着眼睛。

白蕾生气地扭着身子,说:“人家还没上厕所呢,这么个鬼地方?”

龙飞说:“我陪你去。”

白蕾笑了:“真是我的好姐夫。”

两个人开了门栓,走了出去。

这是一个小院落,东厢内,烛火一闪一闪,老板小夫妻俩正说着情话。

白蕾牵着龙飞的衣角,小声问:“厕所在哪儿?”

龙飞说:“哪里有什么厕所,你就在院里尿吧。”

白蕾摇摇头,说:“不好,不雅观,还是到外面吧。”

龙飞开了院门,吓了一跳。原来门梁上吊着一束梅花。白蕾吃了一惊。

白蕾伸手取过那束梅花,翻来覆去地看,掏出一个纸条,展开一看,上面有四个秀丽小字:今晚有诈。

白蕾没有说话,把纸条捏碎,放进兜里。

龙飞问:“什么意思?”

白蕾说:“什么什么意思?出来带着脑袋,别带嘴。”

白蕾找到一个拐弯处。

白蕾扭着头说:“你可别偷看。”

龙飞笑笑。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房上一人悄无声息地俯下身,露出亮闪闪的刀光。白蕾一扬手腕,那个人的脑袋“咕咚咚”从屋上滚下来,滚到龙飞的脚前。

龙飞暗暗称奇:想不到白蕾出手如此之快。

白蕾转了出来,说声:“回去吧。”

两个人走进大门,把门掩好。

东厢房内,老板小夫妻情话更浓,在夜深人静之中真真切切。

龙飞、白蕾走进自己的房间,关好门。

挑夫鼾声大作。

王璇依旧睁着虎视眈眈的双眼熟睡。

白蕾、龙飞上了炕,也准备入睡。

这时,房上碎瓦响了,望去,在东厢房上现出7个人影,个个青衣青裤,白布蒙面,七柄钢刀烁烁闪亮。

领头的强盗突然抖响刀环,其余强盗也将刀片抖得哗哗直响。

东厢内蜡烛灭了,四周漆黑一团,屋内没有一丝声响。

强盗们在房上怔住了,他们不知道这小夫妻耍的什么手段,冲进去,怕凶多吉少,撤退当然不甘心。

七个强盗静伏屋顶,屏息谛听。

这时,龙飞房内那个挑夫醒了,想要小解,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抓过桌上的茶壶就要往里尿。

白蕾低声喝道:“错了!”

挑夫一听,吓得扔掉茶壶,溜下炕,来到一个墙根下小解。

过了一会儿,东厢房里的蜡烛又突然亮了,屋门“哗啦”一声打开,小夫妻俩身着便装,盈盈相偕,从屋内走出。

男人左手执烛,右手把剑,娘子右手执烛,

“房上的客人,想干什么?下来讲吧!”男人朝房上喝道。

众强盗没料到小夫妻俩会堂而皇之地闯出来,有点惊慌,但又不甘示弱,于是纷纷跳下房来,舞刀将二人围困中间。

领头的强盗:我兄弟七人,迢迢千里,来到此处,难道让我们空手而归吗?

男人呵呵笑道:“噢,想要箱子,那还不好办!”

他叫妻子抬过两个箱子。

箱子抬来后,男人笑道:“够不够?”

强盗们被男人的气度所震慑,又得了箱子,人人都很高兴。

领头的强盗:多多益善,多谢公子赏光。

强盗们把箱子带上,正要越房而走,忽听男人叫道:“哎,你们一个个身高体重,来时踩得房瓦哗哗直响,现在分量更是不轻,再从房上越过,这房子就该塌了!来,给你们一支蜡烛照路,从大门出去吧”

强盗们背着沉重的箱子,也不愿再爬那高高的房脊,便接过男人的蜡烛,向大门走去。谁知刚到前厅,蜡烛忽然被人打灭,四周顿时漆黑一团。

强盗们不知道有多少伏兵,黑暗中自相残杀,也有趁火打劫想多得银两的,人人伤痕累累,有的因伤势过重死去,剩下两短胳膊短腿,抛下银两,落荒而逃。

白蕾在一旁看了,称奇道:那男人握剑的姿势不对,并不通晓武艺,完全靠勇气和智谋震慑击垮了强盗。他面对强敌,而能从容不迫,处置有度,其胆气和谋略,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得上的啊!

那如花似玉的女子嫣然一笑,搀扶着男人回房去了。

院里放着那两个箱子。

七哥见此情景,顿生夺财之心,想去拿箱子,被白蕾拦住。

白蕾说:“这人太工于心计,凶多吉少,再说,瞧他那份神气,真不知是何人呢!是你的,别人夺不去;不是你的,你也夺不来。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高枕无忧。”

挑夫望着箱子,咽下一口唾液,说道:“白小姐说得在理,不夺无义之财,还是图个清静吧。”

东厢房的蜡烛灭了,一片沉寂。

第二天一早,雄鸡破晓。龙飞睁开眼睛,挑夫睡如死猪一般,王璇和白蕾不见了。他摸摸她们卧过的炕席,冰凉。

龙飞来到院里,见东厢房房门大开,屋空人去,小夫妻已不见踪影。

龙飞推开院门,那束梅花早已不知去向。

龙飞来到院门外。

山顶上,王璇和白蕾正在远眺,指手画脚。

细雨蒙蒙,几个人又上路了。

中午,前面又出现一个小镇。

白蕾说:“王妈,前面该歇歇脚了,弄点吃的,肚子都快饿穿了。”

王璇点点头。

四个人穿过街市,走进一个客栈。

客栈是二层楼,有木梯通楼上。楼下大厅内,两个僧人正在对弈;几个住店的汉子在喝酒猜拳。

店伙计川流不息,忙个不停,吆喝声、猜拳声、吵闹声、呼噜声不绝于耳,在这山乡小镇汇成一个交响曲。

二楼一个客房窗前,盈盈烛下,风姿绰约多情妩媚的妙龄女子正聚精会神地悠然绣花,她是黄飞虎的大女儿黄栌。

楼上女掌柜蔡若媚的房间里,风流妩媚的蔡若媚正和金老歪亲热地叙话。蔡若媚浓妆淡抹,徐娘半老,穿个大红肚兜。金老歪形容憔悴,半裸身躺在床上,二人合盖一条绣花单被。

蔡若媚抽着大旱烟管,烟雾腾腾,呛得金老歪一阵咳嗽。

当他转身咳嗽时,现出后背大朵梅花的文身。

金老歪说:“你这管大炮呛得人都喘不过气来。”

蔡若媚媚眼开绽,“吧哒吧哒”又抽几口,放下烟管,说道:“老娘就依了你,天底下那里有谁像老娘这样疼你,你说往东就不往西,你说打狗就不抓鸡!”

金歪子嘿嘿一笑:“要我怎么会专程赶来会你,千里有缘一线牵啊!”

蔡若媚飞快地在金歪子脸上印了一下:“我就喜欢你这夜壶嘴,专会甜活人!”

蔡若媚说:“都躺了半天了,快起来吧,叫伙计们笑话了。”

楼下传来了声吼叫:“叫你们掌柜的出来,今晚我要住最好的房间!”

蔡若媚说:“阎王爷到了,快起来。”

她一骨碌爬起来,挑开窗帘,往下一瞧,只见一个彪形大汉,身穿盘领宽袍,腰系吐骼带,脚踏尖头乌皮靴;发上系以色丝,饰以金珠,耳上垂以金环。斜挂着一柄鱼鞘宝剑。他是黄飞虎的副官,叫老雕。身后跟着几个随从。

蔡若媚迅速拿好衣服,整了整头发,又在脸上敷了一点脂粉。

蔡若媚说:“今晚我觉得不对劲儿,右眼一直跳,心口堵得慌,那两个下棋的和尚就不对劲儿,纹丝不动,下了足有3个时辰。那西厢房窗前的俊妞儿也非常可疑,一个劲儿绣花,倒真坐得住,大红的梅花,绣了一朵又一朵,也不怕屁股长大疮,光丫环就带了有5个。我琢磨着,她们在等什么人。”

老雕又一声大吼:“掌柜的,还不快滚下来!”

楼板直颤

蔡若媚一路嚷着“来喽,来喽”,抖着花手帕,旋风般走下楼梯,一见老雕,倚住楼梯,说道:“唉哟,这位大哥,莫非是来自北面,天寒地冻,辣椒吃多了,好大的火性!”

老雕一见花枝招展的蔡若媚,喜上眉梢,呵呵笑道:“我还以为掌柜的长短是根棍,原来是个趴窝的老山鸡!好眼力!”

蔡若媚一抖花手帕:“我跟你娘还是一个鸡窝出来的呢!吃饭?住店?说话!”

老雕说:“今晚我要上你们店里最好的炕,我要睡你们店里最俊的妞儿!”

蔡若媚听了仰天大笑:“可惜啊,你没那个福分!店里尽是带瓣儿的!”

老雕用嘴撇向楼上窗前绣花的女子:“那儿不是有一位吗?”

蔡若媚笑道:“那你去问问她愿不愿意?!”

老雕朝随从们一撇嘴,随从们悄悄地上楼。

客座中有5个女扮男装的店客,是黄栌的侍女,她们个个拔枪欲起。

五个随从还没有挨近黄栌,她手挑绣针,一抹一个;五个随从个个翻身坠楼。

老雕叹道:“好功夫!”

五个随从口吐鲜血。

老雕仰天狂笑:“真是山外青山楼外楼,掌柜的,来壶茶喝,冲冲晦气!”

蔡若媚说:“大哥来什么茶,西湖龙景、黄山毛尖、云南白雾、铁观音,还是大花芙莉茶?”

老雕说:“我要的是金三角的黄栌茶!”

楼上,黄栌一听,惊得让绣红针扎了一下手指,鲜血汨汨溢出。

蔡若媚睁大了眼睛:“黄栌?大哥,您说的这茶,本店没有。”

老雕一跺脚,地面塌了一块,正在对弈的棋盘倾斜。僧人手一扶地,棋盘又平整。

老雕见到这般情景,又是一惊。

老雕沮丧地说:“那就来碗白开水吧。”

蔡若媚喊道:“白开水一碗,十万大山的泉水烧的,甜悠悠,美滋滋!”

金老歪打着哈欠,伸展双肢从屋里出来。

金老歪说:“我也来一碗白开水。”

老雕大怒,说:“人云亦云,天底下还没有模仿我的人。”

他轻吹一口气,一股气浪袭去,掀去了金老歪的长衫,金老歪只剩一件内衣,一转身,露出了裸背上的大朵梅花。

老雕哈哈大笑:“原来是一朵白梅花!”

金老歪不慌不忙穿上长衫,嘻嘻笑道:“不好意思。”

老雕说:“你到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惦记上了那个绣花的娘子,她的绣花针可是蛮厉害的。”

金老歪说:“我来这里讲道,探讨人生。这貌不惊人的小店是南北往来的必经之处,天下往来人,在这歇个脚,泡壶茶,品一品过往的美色,岂不优哉乐哉?”

老雕说:“你有什么资格说论人生!不过是个花囊子、糟树根罢了。”

金老歪击掌笑道:“大哥这话差点,我踏遍江湖,寻尽绝色,方知人生的辛苦和真谛。我认为,一般人对生活抱有两种态度,一种是纵欲的人生,追求人世间的享乐,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纵情任性,无法自拔,譬如本人。另外一种是禁欲的人生,视欲望如毒蛇,譬如两位下棋的和尚......”

僧人甲说:“阿弥陀佛!古老一池塘,一蛙跳在水中央,”扑通“一声响。”

僧人乙说:“阿弥陀佛!冷月明,一夜绕店行。”

金老歪说:“纵欲的人生固然不好,但是禁欲的人生使人形同死灰,毫无生气,好比种花栽草,浇水过多,必定腐烂而死,而缺少水分也会干枯而死。”

蔡若媚说:“高见,精辟。我赏你半个黄橙。”

蔡若媚从正在走过的伙计盘中拾起半个黄橙抛给金老歪。

金老歪接过黄橙,放在鼻边嗅了嗅。

金老歪说:“好香,好橙。

新橙如刚开脸的新娘。

甜净的美,

在白脂的玉盘里的脆响。

而切橙的刀子。

确曾在紫金山间的石头上,

磨过......”

两个僧人听了,一怔。

棋子“啪”的落地的响声。

老雕说:“好诗,好诗,原来你还有花花诗肠子!”

黄栌听了,一阵冷笑,停下绣花针。

黄栌说:“雕虫小技。”

金老歪说:“那你来一首。”

黄栌说:“来就来一首。”

众目睽睽。

黄栌说:“戏总会演完,有一天,

我们总得将幕布落地。

我绣穿红尘的戏服,

你露出真实的胴体;

靴子的响声远去了,

只剩下空空的桌椅。

老雕说:“有味道!有味道。”

金老歪说:“我这10年私塾也黯然失色。”

黄栌冷笑一声,一拂玉袖,一股强风袭来。

老雕的秃发抖动。

蔡若媚手巾的花手帕飘起来,落在僧人甲的秃头上。

僧人乙看见,一发功,那花手帕飘了起来,飘到二楼,落在黄栌的绣盘上。

众人惊愕了。

棋盘飘走,棋子散落。

僧人在石地上用手指切画出一块棋盘。

二人依旧聚精会神地对弈。

老雕暗暗吃惊,坐于一个茶桌前。

蔡若媚飞快走上楼梯,附在金老歪的耳边说:“我看今天凶多吉少,都不是善主,还是小心为妙。”

金老歪说:“有好戏看了。”

蔡若媚说:“我估摸着,他们在等什么人?”

金老歪说:“等谁呢?”

门开了,一阵风卷进来,夹杂着一股香气。白蕾、王璇、龙飞、七哥走了进来。

白蕾问:“掌柜的有空房吗?”

蔡若媚看得呆了,听她呼唤,急忙应道:“有,有,二楼最东间一间,屋暖炕热......”

蔡若媚扯扯金老歪的袖子:“她怎么这么像小薇?八成是送货的人到了。”

金老歪说:“共产党诡计多端,还是加些小心。”

白蕾说:“又不是冬天,要什么屋暖炕热,你要把我烙烧饼?”

蔡若媚说:“不,不,说错了,屋爽炕凉,要不要一壶好茶?”

白蕾说:“我还没吃饭呢。”

蔡若媚说:“哟,别饿断了小姐的肠子,小姐吃点什么?”

白蕾问:“你这里有什么?”

蔡若媚如数家珍地说:“有驴肉、马肉、鸡肉、鸭肉、骆驼肉,包子、饺子、饼子、果子和面条。”

白蕾说:“来四碗牛肉面,少放点辣椒。”

蔡若媚朝里间喊道:“来四碗牛肉面,热乎的,少放点辣椒,客人怕辣着肠子!”

白蕾说:“画蛇添足,没把你当哑巴卖了。”

金老歪说:“我去端去。”

蔡若媚用眼睛一瞥他:“没你事,你又不是这店里的伙计,是不是又看上了这小白菩萨脸?我告诉你,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四人拣了一个空座位坐下来。

老雕的双眼恨恨地盯着白蕾。

二楼黄栌也冷眼瞟着白蕾。

金老歪在白蕾对面坐下。

金老歪说:“掌柜的,来一碗智慧水饺。”

蔡若媚说:“真是铁丝尿罩子--瞎编!哪儿有什么智慧水饺?!”

金老歪说:“就是多搁一点木耳。”

老雕在一旁听了,笑道:“狗屁!我们那里有的是黑木耳,吃了多半辈子,也没有见多长几个脑子!”

一个伙计端着四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四人桌前。

金老歪探头看了看,对那个伙计说:“鸡蛋太少,多放一些鸡蛋。”

蔡若媚“啪”地啐了一口唾沫:“那是牛肉面,放的哪门子鸡蛋?!张飞战韩信-------乱弹琴!”

金老歪问白蕾:“小姐这是出远门呀?”

白蕾一掷筷子:“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金老歪说:“我是好心,今天这客店味道不对呀,我是替你们着想呀!”

白蕾说:“你还是等着吃你的智慧水饺吧。”

金老歪笑道:“萝卜套皮裤,必定有缘故。我是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一生行善积德。”

我会看手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左知过世,右知来世,前知财运,后知桃花运。

白蕾问:“你是算卦的?”

金老歪说:“专看手相,一看就灵。请小姐伸过右手,男左女右。”

蔡若媚双手抱肘,嘿嘿笑道:“你挺会套磁儿。”

一伙计端着热气腾腾的水饺放在金老歪面前。

白蕾冷冷地说:’还是吃你的智慧水饺吧,小心,别烫了舌头。“

白蕾说完,飘然上楼去了。

王璇、龙飞、七哥也相继上楼。

金老歪迷醉地望着她的背影。

蔡若媚来到金老歪身旁小声说:“我猜出来了,这位一定是白家三小姐了,在美国长大的。怎么?鱼钩坏了,不灵了吧。”

金老歪苦笑一声。

客房内,白蕾轻轻拢头。她摸出一个小铜镜,铜镜上现出她秀丽的面庞。

幻觉中,白蕾沉浸在回忆之中。

台湾,一间豪华的别墅内。晚上,昏暗的灯光反射出梅花党头子白敬斋巨大的投影。白蕾身穿美式军服,头戴船形帽,腰里别着小手枪,潇洒地玩弄着一支白朗宁手枪。

白敬斋阴沉沉的声音:“记住,你一定要把这批毒品交给反共救国军黄司令,他们急需购买一批枪支弹药。一路上有你亲妈和七哥协助你。”

白蕾问:“黄司令在什么位置?”

白敬斋说:“广西十万大山,你亲妈知道。”

白蕾说:“我想见我二姐。”

白敬斋冷冷地说:“不可能。”

白蕾说:“我在美国旧金山出生、长大,从来就没有见过她。”

白敬斋说:“以党国利益为重,儿女情长就算喽。”

白蕾说:“她太不容易了......”

白敬斋叹了一口气,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白蕾问:“你为什么不把她派到国外?”

白敬斋说:“一言难尽,她有她的特殊使命。”

白蕾咆哮道:“你太不近人情!为什么不把黄飞虎的女儿黄栌留在大陆上?”

白敬斋咆哮道:“放肆!”他把一个茶杯滚到地上,摔个粉碎。

猫头鹰造型的大钟一撞一摆。猫头鹰的眼睛一眨一眨着。

客房内,白蕾擦拭脸上的泪水;王璇悄无声息地闪到她的身后。

王璇说:“客店情况复杂,今晚要多留心。”

白蕾问:“还有多少路?”

王璇说:“该你打听的打听,不该你打听的不要打听。”

白蕾说:“我看那大金牙好色。”

王璇说:“那老板娘更有来历,不是当地人。二楼那个绣花的小姐也不寻常,她一直盯着你,恨不得盯出脊沟来。”

白蕾说:“我渴了。’

王璇说:“我叫伙计送水来。”

白蕾说:“我才不喝他们送来的水,八成有蒙汗药,我要亲自到井里打水喝。”

王璇说:“别走远了,让七哥陪你去。”

白蕾摇摇头:“不用。”

白蕾一扭一扭地下了楼,两个下棋的僧人仍在聚精会神地下棋。

蔡若媚、老雕不见了,金老歪斜靠着桌子打着盹儿。

二楼上黄栌仍在全神贯注地绣花,她在绣一朵大梅花。

金老歪说:“白小姐,来,喝两盅。”

白蕾听了,吃了一惊。

金老歪说:“你多像我家的白小姐,好一个鲜灵灵的花骨朵。”

白蕾瞪了他一眼:“喝你的马尿吧。”

金老歪说:“小姐,你怎么骂人?”

白蕾瞪了他一眼,走出门口。

她问一个伙计:“水井在哪儿?”

伙计回答:“在后院。”

白蕾来到后院,只见有一个井台,旁边有个驼背人正在喂马。那驼背人肮脏不堪,汗流浃背。

白蕾走到井台前,垂下吊桶,一会儿吊上半桶清凉的井水。

她拿起瓢冲到桶里舀了半瓢水,大口大口地喝着。

白蕾咂巴匝巴嘴,说:“好甜啊!”

驼背人一声不吭,依旧喂马。

白蕾问:“喂,驼背人,你说这井水为什么这么清凉?”

驼背人说:“心也可以清,清心也可以,以清心也可,可以清心也。”

白蕾说:“你答非所问,我问的是这井水为什么这么清凉?”

驼背人指指耳朵,说:“我耳朵聋,听不见。”

白蕾说:“废物!就知道喂马,你是属马的吧。”

驼背人慢悠悠地说:“这口古井可遇而不可求,遇上是你的造化,有一种人就像这口古井,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圈死水,静静的,不管风来不来,它都不起波澜。路人走过时,也不会多看它一上。可是,有一天你渴了,你站在这儿舀水来喝;你就会发现,这口古井,竟是那么的深不可测,舀上来的水,竟是这么的清,清澈见底;而这井水的味道,甜得让你灵魂出窍。”驼背人说完,飘然而去。白蕾望着他颤颤巍巍的背影,叹道:“才华不外露,已属难能可贵;大智若愚,更是难上加难。”

黄栌已停止绣花,收了花盘,走进自己的房间,姐妹们散去。

蔡若媚闪进来,倚住门框。她问:“妹子好模样,出远门吗?”

黄栌回答:“串个亲戚。”

蔡若媚说:“我看你总惦记着那个包袱,里面八成藏着宝贝。”

黄栌一听,有些惊慌失措,说:“没有,没有......只是一些路上换的衣服。”

蔡若媚说:“要先取之,必先与之。别弄得紧张兮兮的,先用热水泡泡脚,再泡壶茶喝。”

蔡若媚一挑门帘,朝外嚷道:“伙计,端盆热乎乎的洗脚水来,再泡过来上等的西湖龙景茶,小姐要上床了!”

一个伙计应道:“知道了,洗脚水,茶水,茶水泡洗脚水!”

蔡若媚急匆匆来到自己房间,正见金老歪躺在自己的床上。

蔡若媚说:“吓老娘一跳。”

金老歪拉过蔡若媚,揽到怀里,从怀里摸出一支玉簪,插到她的发髻上。

蔡若媚“滋滋”地笑着:“看上那个小妞了吧?又在打老娘的主意了。”

金老歪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纸包,寒到蔡若媚的手里。

他神秘地说:“把它放到绣花女的茶壶里......”

蔡若媚瞪他一眼,说:“老把戏,又是蒙汗药。”

厨房内,烛火摇曳。暗影中蔡若媚拌开药包,把蒙汗药拌入茶壶之中。?

客房内,黄栌洗完脚,上炕盘腿。

伙计敲门。

黄栌头也没抬,说:“进来。”

伙计把茶具放在炕桌上,说:“小姐,用茶。”

黄栌说:“谢谢。”

伙计说:“小姐有事吩咐。”

伙计出去了。

黄栌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蔡若媚在窗洞中瞥见,喜盈盈地出去了。

客房内,黄栌下地插了门拴,褪去衣物,吹灭蜡烛;猛地感到一阵晕眩,歪倒在炕上,不省人事。

门拴被金老歪挑开,他溜了进来,脱衣上炕奸污了黄栌。

一阵风吹进来,蔡若媚闪了进来,她问:“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金老歪穿好衣服,推了推黄栌,声息全无,有点慌了:八成是蒙汗药用过头了吧?

蔡若媚说:“别在这挺尸。”她点燃了蜡烛。

黄栌正好翻身,露出了肚脐处的小金梅花。

金老歪一见大吃一惊,惊得一时语塞。

蔡若媚问:“她肚脐眼怎么也有一只小金梅花。”

金老歪说:“坏了,自家人不认自家人了。”

蔡若媚说:“只有咱白家的三个小姐和黄飞虎家的两个小姐的肚脐眼,才有这小金梅花;坏了!她八成是黄飞虎家的大小姐黄栌?!”

金老歪叫道:“唉哟,那黄司令要是知道了还不把我的老头割下来。”

窗纸被舌渍踩破,露出一只阴冷冷的眼睛,正是王璇。

蔡若媚问:“她的包袱你翻过了吗?”

金老歪摇摇头。

蔡若媚说:“你这个老花贼,正经事不干。”

蔡若媚扯过黄栌的包袱,抖开了,只见在衣服中有几张图,原来是各种美式枪支图。

蔡若媚大吃一惊,说:“这如何是好?”

金老歪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趁她还没醒过来,咱们撤吧。”

蔡若媚问:“那梅花图呢?”

金老歪说:“顾不了这么多了。”

客栈大厅,有人弹起胡笳,哀怨悲凉;在胡笳声中,回荡着歌声。

老雕探头望着白蕾的房间,两个僧人依旧对弈。

老雕蹑手蹑脚摸上楼梯。

僧人甲问:“关外的客官,何不杀一盘棋?”

老雕一惊,说:“我想睡觉了,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僧人乙说:“客官的住处在一楼,何必上楼。”

老雕说:“谁说我的住处在一楼?”

僧人乙说:“客官不是口口声声要住房里了好的房间吗?”

老雕问:“最好的房间在一楼吗?”

僧人乙回答:“一楼两间房是店主专门招待富贵人家的住房,冬暖夏凉,又有附近的歌妓相陪,难道不是最好的房间吗?”

老雕说:“嘿嘿,你这和尚知道的事还真不少,可是我奉劝你出门在外,还是少管一点闲事。”

僧人乙用手指沿着棋盘边缘一划,抠出一块石质棋盘,一纵身抢于老雕面前。

僧人乙说:“还是杀一盘吧。”

老雕说:“好,既然你真有这个诚意,就跟你杀一盘。”

僧人乙说:“阿弥陀佛!痛快!痛快!”

二人对弈。

僧人甲摸上楼来。

老雕与僧人发功对弈,二人大汗淋漓。

客房内。蜡烛忽闪不定。黄栌缓缓醒来,猛然看见凌乱污秽的被单,自知失身,大吃一惊,又羞又恨,愤怒万分。

黄栌拔出双枪,就要夺门而出。

门开了,王璇站于门口。

王璇说:“黄小姐,镇静点,别以小失大。”

黄栌惊讶地问:“你是谁?”

王璇说:“我是买你们军火的人。”

黄栌惊喜地说:“你是......”

王璇急忙掩住她口,一旁暗处,龙飞正装着点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

七哥闪了出来,他问:“龙先生,怎么不到屋里?”

龙飞说:“屋里太潮,来,来支烟抽。”

龙飞从烟盒里弹出一支烟,扔给七哥。

黄栌的客房内,黄栌问:“毒品带来了?”

王璇点了点头。

黄栌问:“在哪儿?”

王璇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黄栌说:“现在能卖出好价钱。”

王璇问:“你爹呢?”

黄栌回答:“在山里,可憋闷坏了。号称几万,鬼晓得多少?全是散兵游勇,一群乌合之众,都封了官。”

“我问你一件事,你可不能对我撒谎。”

黄栌睁大眼睛,问:“什么事?”

王璇说:“咱们梅花党一共有两张梅花图,上面都是咱弟兄姐妹人名和联络办法,一幅听说在南京紫金山总部毁掉了,另一幅不知在哪里?”

黄栌说:“我也不知道。”

王璇说:“听说就在你们五朵梅花这里,不知在哪一朵梅花手里?”

黄栌说:“我真的不知道,多年来我一直在金三角训练基地,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

王璇冷笑了一声。

大厅内,老雕和僧人乙仍在对弈。

门开了,一个黑衣人走出进来,附在老雕耳边低语几句。老雕一听,一跃身,顶断了木柱,窜上二楼。

众人大吃一惊。

老雕问:“谁是共产党的侦察员?!识时务者为俊杰!”

僧人甲冷笑道:“你就是反共救国军总司令黄飞虎的贴身副官老雕?!”

老雕说:“算你有眼力!”

僧人甲说:“那要问我这颗钝头答不答应?”他一头朝老雕撞来。

老雕往旁边一闪,僧人甲一头撞断一根立柱,客栈倾蹋一方,漏出一个天窗。两人在大厅中穿梭打斗。僧人甲巧妙利用客栈的形物与老雕周旋。老雕力大无穷,总是使不上劲儿。僧人乙在棋盘前,闭目养神。

王璇和黄栌听到动静,走出客房,看到下面的情景。黄栌闪到一个台柱后面,掏出手枪,对准僧人甲。

龙飞一抬手,一支飞镖出手,击灭了大厅的油灯,一片漆黑。

黄栌的枪响了,僧人乙没有倒下,手枪的子弹打在柱子上。

七哥听到枪响,冲进王璇的房间,急声问:“三奶奶,咱们怎么办?”

王璇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头上的梅花簪,她取下梅花簪,看了一眼,镇静地说:“慌什么?这里头肯定有共军的探子,肯定走漏了风声。小蕾呢?”

七哥说:“不知道呀!”

王璇说:“这孩子娇惯坏了,不听使唤了。”

大厅屋顶,有一个小孔,露出一双贼乎乎的眼睛,正是白蕾。她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屋顶。

她紧紧地盯着龙飞。

老雕叫道:“不要走了共军的探子!”

黄栌的带来的五个贴身侍女守住门口,双枪齐射。

黄栌叫道:“不要伤着自己人!”

僧人甲和僧人乙利用台柱与老雕和老雕的随从周旋、打斗。

僧人甲一掌击毙一个土匪,施展“壁上挂画”功,接连踢中老雕的头部、背部。

老雕被踢得晕头转向。

僧人乙擎住殿住,一招“倒挂金钟”,一掌打翻一个土匪。

黄栌的一个贴身侍女,朝僧人乙开枪。

僧人乙左躲右闪,没有击中。

佃人乙一个飞跃,将头与那个女贼的头相撞,女贼倒地身亡。

黄栌叫道:“金钟罩!”

王璇在楼上看见,冷笑一声,弯腰拾起一小捆稻草,用烟头点燃了,扔给黄栌。

黄栌会意,高擎火把。

七哥从屋里包袱里抽出一支美式半自动步枪,朝正在壁上施展轻功的僧人甲射击。

僧人甲口喷鲜血,贴墙而立,壮烈牺牲。他圆睁双目,怒视敌人。

僧人乙见势不妙,大吼一声,呼的窜上屋顶,把屋顶撞开一个大洞,跃上屋顶。他撞见正在偷窥的白蕾,两个人搏斗。

龙飞躲在屋下的马棚里,见到这般情景,拾起一块石头,击中白蕾的左腿,白蕾从屋顶上滚落下来。

僧人乙跃下屋顶,正见龙飞牵来一匹白马。

龙飞说:“同志,快骑上!”

僧人乙问:“你为什么救我?”

龙飞说:“自己人,快走!”

僧人乙说:“我是四野剿匪部队的侦察员。”

龙飞说:“你快走吧!”

僧人乙驰马而去。

老雕、黄栌率领众土匪追去。

白马已跑得无影无踪。龙飞赶到后院,扶起摔昏的白蕾。

白蕾醒来,看到龙飞,嘴角浮出一丝苦笑,说道:“这石头打得可真够狠的。”

龙飞装作不解地问:“什么石头?”

龙飞背起白蕾。

大厅内。二楼上王璇站于原地,微微冷笑。

老雕、黄栌等折了回来。

王璇说:“梅花三月开。”

老雕说:“飞雪迎春来。”

王璇说:“暗香闻不断。”

老雕说:“花落当可哀。”

暗语对上。

黄栌从兜里扯出绣有梅花的纱巾朝王璇抛去。

王璇轻轻接住,从头上取下梅花簪,投向黄栌。

黄栌用两指夹住,笑道:“白家三奶奶!”

王璇击掌笑道:“这位绣花女就是有名的黄家大小姐了。老七,快叫小蕾认姐姐。”

七哥左右环顾,正见龙飞背着白蕾走进大厅。

王璇问:“小蕾,怎么了?”

白蕾回答:“没事,摔了一下。”

龙飞把白蕾放到一个椅子上。

王璇指着黄栌,说:“小蕾,这就是黄司令的大女儿黄栌。”

白蕾露出笑容,说:“黄姐,花绣得不错。”

黄栌也微微一笑:“尤其绣梅花。”

老雕问王璇:“王妈,货带来了吗?”

王璇小声地说:“我要亲手交给黄司令。”

清晨,天蒙蒙亮。一行人行进在广西十万大山间。

老雕带着几个随从在前面带路开道。黄栌与白蕾并肩而行,聊得热乎。

黄栌的三个女随从不离左右。龙飞跟在王璇后面,七哥挑着担子走在后面。龙飞警觉地注视着周围的地形。山间果树纵横,巨石林立,杂草丛生,潮湿,神秘。

黄栌说:“小蕾,我还没有去过美国,美国很大吗?”

白蕾说:“大,大得很,车多人少,就好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你们好吗?”

黄栌一撅嘴:“好什么,我一直在山里长大,神秘的金三角,热带雨林,谁跟谁都没有什么联系,你二姐小薇的妈妈当过那里的校长。”

白蕾说:“我没有见过你爸爸,他好吗?”

黄栌说:“国民党兵败如山倒,共产党的军队节节进逼,如今把我爸爸赶进这里的一个穷山沟,要吃没吃,要拿没拿,连武器弹药都供应不上,倒霉透了。他老人家长了一身的牛皮癣。”

白蕾说:“蒋总裁不是很有信心吗?他说美国人很快要打过来,第六舰队、第七舰队已经开过来了,第三次世界大战要爆发了!”

黄栌苦笑道:“大概是一种宣传吧。”

黄栌用嘴朝后努了努,问:“那个挺帅的男人是你的男朋友?”

白蕾说:“不,他是我二姐的大学同学。”

黄栌问:“你二姐现在在哪儿?”

白蕾摇摇头,说:“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我大姐也是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黄栌笑着折了一枝野花,插在鬓发上,说:“你还挺罗曼谛克,到底是大老美长大的。”

白蕾抹了一下额上的汗,问:“怎么还没到?”

黄栌说:“还早着呢!这里山套山,要不是跟共产党兜圈子,谁到这里来?”

白蕾说:“我听说你还有一个妹妹叫黄妃。”

黄栌说:“她小,才5岁,在香港。我听说美国有好多海滨浴场都是裸泳,男男女女在一起都光屁股,多难为情。”

白蕾说:“入乡随俗呗,人家是躺在海滩上的太阳浴,不许拍照。”

黄栌问:“你去过吗?”

白蕾说:“当然去过,都这样也就习惯了。有一次我正躺在一块礁石后面睡觉,睁开眼一瞧,只见一个又高又瘦的黑人老头站在我面前,嗬,硕大!”

黄栌说:“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

白蕾左右环顾,笑道:“反正周围都是你的随从。”

黄栌回头看见一个女随从正聚精会神地听着,喝道:“离我们远点。”

那女随从退后了几步。

王璇汗津津地走了上来。

王璇问:“怎么还没到?看这天,八成要有暴雨。”

黄栌说:“王妈,您要累了,就歇一会儿。”

王璇问:“这附近有没有共产党的游击队?”

“现在哪里有游击队?要有就是侦察兵,有时也有咱们的逃兵或土匪。”

王璇说:“昨天店里的老板娘和那个管家来路不明。”

“八成是土匪。”

王璇说:“我看她们贼眉鼠眼的,溜的也好快。”

黄栌说:“一路上多提防就是了,有黄副官保镖,您尽管放心,他是神枪手。”

白蕾说:“昨天有个喂马的驼背家伙也不知哪里去了?”

黄栌说:“一看就知道是土匪。”

乌云压顶,霹雳一声,天下起倾盆大雨,一行人淋得精湿,个个如落汤鸡。

老雕在前面喊:“这儿有个山洞,大家避避雨。”

一行人鱼贯而入一个山洞。

老雕抱来一堆树枝,用打火机点燃了,升起一堆篝火。

王璇问:“会不会把生人引来?”

老雕说:“没关系。”

七哥萎缩在洞口,一言不发。

黄栌从一个女随从手中接过一个包袱,抖开了,挂在中央。

黄栌说:“男左女右,大家把湿衣服烤一烤,不然一会儿该着凉了。”

老雕、龙飞、男随从们在左面,黄栌、白蕾等在右面,大家在火前烤着衣服。

雨,愈下愈大,夹杂道道闪电。洞外,白茫茫一片,篝火越烧越旺。

山洞尽头有一低矮的夹道,黄栌爬进夹道,她尖叫一声。

老雕、龙飞赶了过去。

黄栌说:“你们看。”

原来里面还有一个小山洞,洞内横卧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赤身裸体。

老雕找来一个火把,白蕾也尾随进来。

白蕾惊叫道:“这不是那日客店里的小夫妻吗?”

龙飞仔细辨认,果然是那对智商过人的小夫妻。两人圆睁双目,伸着血红的舌头,十分惨烈。她们身上洁白如玉,没有鲜血。

附近也没有发现她们的衣物。

大家个个毛骨悚然。

老雕翻转她们的尸身,只见在她们的臀部各有一颗红痣。

老雕擎着火把,沉着地说:“这不是红痣,这是一个针孔,两个人都是注射死亡。可是对手为什么要杀害她们呢?”

白蕾叫道:“你们看?”

大家沿着白蕾手指的方向,在壁上出现两个血字:BP

黄栌说:“这是梅花党的英文缩写,是梅花党的暗号,那么是谁杀害了这一对夫妻呢?”

黄栌望着白蕾,又望了望老雕。

王璇在一旁一声不吭。

老雕说:“此处不能久留。”

一行人又回到大山洞内。

老雕带来的一个男随从走到山洞门口。

老雕问:“你要干什么?”

男随从说:“我去解个溲。”

一声沉闷的枪声,男随从栽了下去。

大家一惊。

山洞外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你们被包围了,机关枪准备。我们要扔手榴弹了,你们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王璇阴沉着脸,一动不动。

七哥拔出枪,要往外冲,被白蕾拦住。黄栌拔出手枪,老雕唰地拔出双枪,几个随从也拔枪在手。

众人一听,又是一惊。老雕望着王璇。

龙飞一动不动观察着这一切。

那个沙哑的声音又升起来:“要命的赶快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我数十下,如果不交,就扔手榴弹了!一、二、三......”

老雕叫道:“你们是哪部分的?”

那个沙哑的声音回道:“什么哪部分的?我们是蒋委员长他爹!值钱的东西全扔出来,金戒指、金耳环、金条、金牙,银的也成;银元、钞票都行。是娘们,脱了裤头滚出来,长得太寒碜了就算了!”

洞内,龙飞摸出一把银元,又凑到白蕾身前,去解她的金项链。

白蕾嘟囔道:“这可是我爹送给我的。”

龙飞说:“顾不上了。”

龙飞解下白蕾的金项链,他又去摸白蕾的手提包,打开手提包,里面亮出一枚金色梅花徽章。

白蕾说:“这个不行。”

白蕾夺过手提包。

黄栌主动摘下金戒指,放到龙飞手里。

外面已数到九。

龙飞走出山洞。山洞两侧各站着一个持枪的国民党逃兵,一老一少,老的手握一个手榴弹。两个人在雨中似落汤鸡。

老逃兵问:“谁叫你出来的?扔出来就行了。”

龙飞笑道:“都是贵重的东西,我怕扔坏了。”

老逃兵露出金牙,笑了,问:“什么贵重东西?”

他凑上前。

龙飞神秘地说:“有一颗佛舍利呢。”

龙飞旋风般卷到老逃兵身后,一把夺过手榴弹,在他脑袋上轻轻磕了一下,老逃兵软绵绵倒下了。

小逃兵慌里慌张朝龙飞开了一枪,打中了龙飞的左胳膊。

龙飞摇晃了一下,倒下了。

小逃兵尖叫着向山下窜去。

老雕等人冲出洞口。

老雕扬手一枪,正中小逃兵的后脑勺,小逃兵栽倒了。

白蕾上前扶起龙飞,柔声说:“多亏了你,伤在哪里?”

龙飞指指左胳膊。

白蕾迅速给他包扎伤口。

雨停了。王璇看看天色,说:赶快赶路吧。

白蕾说:“龙飞受伤了,他怎么办?”

老雕说:“我来背他,他是有功之臣。”

龙飞摇摇头,说:“不,我让七哥背。”

七哥听了一惊,转而说道:“好,我来背。”

王璇对七哥说:“一路上山陡路滑,你要多小心。”

七哥说:“王妈,您放心。”

七哥背起龙飞,他的担子由老雕的一个男随从挑上,一行人又赶路了。

天黑了下来。

龙飞被七哥背着,他觉得七哥的左胳膊十分不便。

王璇一直紧紧地跟随在七哥的身后。

白蕾仍旧与黄栌叙话。

黄栌左右看看无人,小声对白蕾说:“咱们梅花党共有两张梅花图,一幅在南京紫金山总部,毁掉了;可是那一幅呢?一直不知道在哪里?”

白蕾说:“我也不知道,因为都是单线联系,而且组织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老雕走了过来。

老雕问:“王妈呢?”

白蕾说:“在后面。”

老雕对一个女随从说:“把王妈请过来,我有事找她商议。”

女随从来到王璇面前,说:“老雕先生请您过去。”

王璇不放心地看了看七哥和龙飞,随那个女随从往前面去了。

一行人拐弯。龙飞见前面无人,故意攥住了七哥的左胳膊,只觉是硬硬的。

七哥猛地一怔。

龙飞的手枪抵住了七哥的后腰。

龙飞说:“不准动!动一动打死你。”

“你是?”

龙飞说:“美国远东情报局的,你的左胳膊是怎么回事?”

七哥支吾。

龙飞怒喝:“说。”

龙飞猛地捋开他的左衣袖,原来是假肢。

龙飞卸下假肢,里面是一包包毒品。

七哥惊愕。

龙飞问:“这些毒品运往哪里?”

七哥说:“交给黄司令,换军火。”

龙飞问:“那幅梅花图在哪里?”

七哥说:“我也不知道。”

“胡说!”

七哥说:“我真的不知道。”

龙飞问:“是不是在王妈身上?”

七哥摇摇头,说:“我不清楚。”

龙飞一脚将七哥踢下崖去,他迅速来到草丛里,把假肢埋于地下。

七哥跳下去的一刹那,一声尖叫。

王璇、白蕾等匆匆赶来。

王璇问:“七哥呢?”

龙飞说:“他不小心跌落崖下。”

王璇怀疑地望着龙飞,白蕾迅速赶到崖头,朝下望去。

白蕾唉了一声。

王璇说:“赶快下去找。”

老雕、白蕾带着几个随从顺着山道往下走,终于在崖底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七哥。

七哥断断续续地说:“龙......龙......飞是共产......党的探子......”

七哥断气了。

白蕾听了大吃一惊。

白蕾正在洗澡,忽听屋内有什么响动,她觉得奇怪,蹑手蹑脚出了浴室,想去取放在床上的白郎宁手枪。当她的目光落在席梦思床上时,脸变得惨白,放在床上的衣服和手枪不见了。她惊得说不出话来,双腿剧烈地颤抖,血液一下子涌上来,她下意识地来到银灰色的衣柜前,想去取一件能够遮身的衣物。

她战战兢兢地打开衣柜门。啊,一个蒙面大汉端着自动步枪对准了她的胸口。

“小姐,不要动!”她觉得另一支冷冰冰的枪口抵住她的后腰。

她清楚如果反抗意味着什么、于是索性镇静下来,冷冷地问: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后面也站着一个蒙面大汉,魁梧的身躯,手持一柄无声手枪,

他把白蕾拉到床上。

迎面来的那个大汉操着英语说。“不要怕,我们不是欺负您的,也不打劫您的财产,只是向您要一个礼物?”

白蕾冷冷地问:“什么礼物?”

对面那个蒙面大汉道:“中共的核潜艇设计图。”

白蕾见他们一语道破天机,问道:“你们在为谁干事情?是为美国中央情报局,还是为苏联克格勃?”

后面那个蒙面大汉道。“我们是自由职业杀手。”

白蕾低声说:“礼物已经被人取走了。”

对面那个大汉道:“那小姐就要受点委屈了。”说着,他狠命拽着白蕾的头发,拖她来到厕所的马桶前,一手开了马桶水开关,一手按着她的头塞到马桶内,冷冰冰的水拍击着白蕾的头。

白蕾被马桶内的水浸得几乎昏过去,那蒙面大汉拽起她的头,

问:“礼物在哪儿?”

白蕾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蒙面大汉把她绑在床头,另一个大汉从腰间投出一辆军用匕首,他冷冷地问:“你说不说?如果不说,我就用匕首戳瞎你的双眼。”

他手持匕首步步逼向白骨。

白蕾惊恐得睁大了眼睛,连声道:“我说,我说......”她张开嘴,喘息着说:“在我的嘴里上面左边第二颗牙齿......”

蒙面大汉欣喜若狂,掰开她的嘴,取出了那颗假牙;他从假牙里取出一小巷微缩胶卷,一然后又放回假牙,小心地放到口袋里。

另一个蒙面大汉撕下一条床单,塞到白蕾嘴里,说道:“小姐,bye!bye!向白先生问好!”

两个人兴高采烈地出了房间。

两个人蹑手蹑脚下了楼,越过院墒,来到隐在巷里的汽车里;

一个大汉坐在驾驶座上,另一个坐在他的旁边。

后座上跃起一个人,双手持枪抵住了两个人的头,小声喝道:

“久违了,先生们,谁也不准动,把牙齿交出来!”

两个大汉怔了怔,坐在驾驶坐旁边的那个大汉去掏枪;无声手枪响了,他软绵绵地歪在一边,脑袋呼呼冒着鲜血。

坐在驾驶座上的另一个蒙面大汉自知不妙,不敢反抗,乖乖从口袋里摸出那颗假牙,递了过来。后面那人接过来放入怀内,小声说:“下车吧。”他把大汉推下车,开车走了。

原来龙飞在宝安县海关没有在白蕾身上搜出任何可疑的东西,于是带着事先办好的证明,尾随白蕾来到香港。白蕾进入博通赌馆后,龙飞一直在暗中监视。白蕾与金老歪说话时,龙飞正在偷听,这时,楼后街上驶来一辆皇冠轿车,轿车隐到一个巷子里,轿车上下来两个蒙面大汉,看样子是外国人。那两人越过院墙,也上了楼。龙飞见他们带着枪,行动诡秘,知道又来了歹人,于是在暗中观察。白蕾洗澡时,龙飞正隐在走廊深处,待那两个蒙面人打开白蕾房间的锁进去后,龙飞一直躲在门外偷听;后来见两个蒙面人得逞,便先下楼来到那辆轿车前,设法开了车门,躲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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