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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画岛晨读书网 > 应许白知景 > 36 第36章 疤痕
 
第二天上午训练结束,白知景又往应许那儿蹦跶,还没见着人影呢,声儿先传进棚子里:“应小许,有水没!”

应许那几个同学和他都混熟了,见了白知景就乐,调侃说:“应许,你弟又来蹭风扇,你管不管啊!”

白知景和条小哈巴狗似的,抱着大电扇不撒手,哼唧说:“你们大学生可真能挑拨离间,应许才不听你们的!”

体校有个Alpha打军体拳崴脚了,好像还有点儿严重,已经叫医院的车过来了,应许正在后边的小棚子里给他做紧急处理。

白知景吹了会儿风,身上凉快些了,想着到后面看应许两眼,悄悄摸摸的,不出声,不打扰应许工作。

他掀起帘子,探进去半个脑袋,有股子浓浓的药油味道,应许背对着他蹲着,地上平躺着一个男生,表情痛苦。

“怎么样?”

边上传来另一道声音,白知景歪头一看,是关之衡。

“不确定有没有伤到骨头,得去医院拍个片。”

应许说完,抬起手想要擦额头上的汗,但他现在手不太干净,只好费劲地用小臂去擦汗。

“别动,小心脏眼。”关之衡见状,抽了两张纸巾走上来,“抬下头,我帮你擦。”

应许说:“师兄,我自己来。”

“眼睛都睁不开了,还和我见什么外。”关之衡笑了笑,又补了一句,“工作时间,公事公办。”

关之衡俯身给应许擦汗,白知景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心急如焚,张嘴想喊应许的名字,又看见应许汗湿的后背,还是没有发出声音,安静地退了出去。

他也有纸巾,他也能给应许擦汗。

白知景在帘子外边徘徊了一会儿,伸手进裤兜里摸了摸,摸到一团纸,早晨出门时带的。

他把那团纸巾取出来,在口袋里塞了一上午,皱巴巴的,还被汗浸得有点儿湿润。

算了,还是不要给应许添乱了。

白知景对着那团纸巾发了两秒愣,没惊动任何人,悄悄地离开了。

回到医疗队的大棚里,其他人难得见到小孩儿心不在焉的样子,一时间还觉得挺稀奇。

应许有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叫方肆,问白知景说:“没找着应许啊?走,你肆哥带你去。”

“别别别,”白知景赶紧拉住他,认真地说,“找见了,应许在干活呢,我们不要打扰他,万一他出错了怎么办,现在医闹可是很可怕的,有些病人和家属不讲理得很,身上都有刀子呢!”

“你个小高中生还教育起我来了?”方肆乐不可支,逗白知景说,“小知景,你别给应许做弟弟了,给我做弟弟呗,那我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笑口常开,我心情好了看病态度就好了,医闹概率大大减少啊!”

白知景还真低头思索了几秒,接着叹了一口气,样子挺惆怅,指了指自己鼻子:“可我只有一个,医生有几万几十万个,我让应许笑口常开就够累了,顾不上别人,你再找个弟弟吧。”

“我哪儿找弟弟去?”方肆问。

“喏,”白知景冲外边操场抬了抬下巴,“那么多人呢,你招聘一个,我这么好的比较难找,你得将就将就了。”

方肆差点儿把眼泪都笑出来,两只手掐着白知景脸蛋:“你咋这么可乐呢!”

救护车姗姗来迟,把受伤那人接走了,应许这才回到大棚里,白知景被掐的泪眼汪汪,赶忙躲到应许身后,告状说:“方肆哥真是不懂事,咋还打高中生呢!”

“哦?”应许眉毛一挑,边脱下白大褂边问方肆,“你怎么欺负人小高中生了?”

“我可没有啊!我疼他还来不及,”方肆摊手,“我刚还说呢,你要不把这弟弟让给我得了。”

“那不行,”应许把大褂往椅背上随手一抛,懒洋洋地说,“我的。”

白知景这下子开心满意了,拽着应许说:“我等你吃饭呢!”

“你同桌呢,”应许问,“今天不和他一道了?”

“我让大宝带他去了,”白知景乐乐呵呵的,小声说,“你今天给我多拿两盒菠萝呗,我想分给大宝和飞飞!”

“等我吃饭就是盯上有水果了是吧?”应许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把你能的!”

“吃饭吗?”关之衡也进了棚子,见到白知景有些诧异,随即又微笑起来,“知景也来了,吃过午饭了吗?”

白知景松开应许,面对关之衡总有些不自然的拘谨,摇头说:“还没有,我等应许一起。”

“那你和我们一起吧,”关之衡也脱下白大褂,“我们医疗餐比你们学生餐丰盛。”

白知景抬头看了看应许,应许揉了揉他的脑袋,征询道:“嗯?”

其实白知景不太情愿和关之衡一起吃饭,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心里边就是觉得挺别扭的,但人家都大大方方邀请了,自己要是再扭捏,那不是也让应许难做嘛。

“成,”白知景点头,笑嘻嘻地说,“那我就跟着蹭饭了。”

一餐饭吃的没什么滋味,关之衡是实践队长,前两天都在别的基地跟组,饭桌上一直在问应许这边的情况。

他们在谈正事,白知景也插不上什么话,光顾着埋头啃鸡腿了。

应许给他夹了一筷子大白菜,白知景下意识皱了皱眉:“难吃。”

“不许挑食。”应许拿筷头敲了他一下。

关之衡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师弟,你和知景也没差几岁,总这么管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爸爸和儿子呢。”

其余人也哄堂大笑,白知景耳根子烫乎乎的,只觉得臊得慌,夹了一片白菜送进嘴里。

旁人怎么都觉得他是不懂事的小孩儿呢?可他分明已经长大了,他学着对应许好,他也可以给应许擦汗,他早就不是那个要应许满胡同追着喂饭的小毛孩了。

“他也常管着我,”应许淡淡道,“人小鬼大,主意多得很。”

白知景心头一跳,转头看了应许一眼。

应许的手在餐桌底下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白知景一下子就有底气了,抬头说:“我也经常照顾应许的,他可不让我省心了。”

“就你话多。”应许勾起唇角。

关之衡敏锐地捕捉到应许的这个表情,手里的两根筷子撞在一起,发出“啪嗒”一声响。

-

吃过午饭,应许给白知景拿来两个大塑料袋。

白知景打开一看,两大袋子都是零食,他惊喜地说:“有风火轮!”

“知道你馋嘴,”应许笑着摇了摇头,“和舍友分着吃。”

“行,”白知景宝贝似的把袋子搂在怀里,“这么多也吃不完啊,军训也就剩两天了。”

“谁说都给你的,”应许没好气地说,“另一袋给英姿。”

“啊?”白知景不乐意地撅着嘴,顺便告状说,“那你自己给吧,她昨天又掐我了,贼疼!我都没告诉你,我这性格就是隐忍,报喜不报忧,不想让你担心。”

小家伙说坏话还没忘了夸自己一嘴,应许被他这样儿逗乐了,掏了个奶片塞他嘴里:“奖励你报喜不报忧,够不够?”

白知景嘬出一嘴奶味儿:“我帮忙也行,但你是她哥,你干嘛不自己给她。”

“我没什么机会见到她,”应许笑笑说,“学生宿舍区我不好进去。”

这理由听着还挺正当,白知景答应了,又蹲地上翻弄起两个大塑料袋。

“干嘛呢?”应许脚尖踢了踢他屁股。

“我得对一对啊,”白知景说,“看看你偏心不偏心,有没多给她点儿。”

应许简直哭笑不得,白知景清点完两袋子零食,从其中一个袋子里取出一个小东西:“好啊应小许,你果然偏心了,被我抓个正着!”

“你好好看看是什么。”应许没好气地说,“你要我也给你买一袋。”

白知景仔细一瞅,原来是一袋头绳。

昨天应英姿带着个低血糖的同学过来,应许注意到妹妹的马尾辫垮垮的,不知道是不是皮筋松了,昨晚经过小店就买了一袋头绳。

白知景悻悻地挠了挠鼻子:“那我走了啊。”

他抱着两大袋子蹦蹦跳跳地走了,应许看着白知景的背影,直到小家伙拐了个弯,彻底看不见了,这才转身回了休息室。

方肆吹了声口哨,上来勾着他肩膀说:“学生宿舍区不是随便进吗?有什么不好进的?”

应许笑笑:“懒得跑腿。”

方肆显然不相信这个理由,玩笑说:“还说你没偏心,昨儿你妹过来,你俩说话那气氛,一个问一个答,就和上司下属似的;弟弟来你就不这样,每回小知景一出现,我瞅你就活泼多了。”

他和应许从初中就认识,高中三年都在一个班,又一起考上了医科大,同一个专业同一个班。按理说这么七八年的交情下来,怎么样也都亲近了吧,但方肆总是觉得和应许之间隔着一堵墙。

倒不是说应许待人接物有什么问题,从初一到大二,不管是谁说到应许都赞不绝口,应许相貌成绩都是拔尖的,个性温和儒雅,崇拜者众多。但要是问起应许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有什么爱好,恐怕没有人能说得上来。

这个年纪大多鲁莽冲动、爱憎分明,应许却像没有喜恶似的,从来不见他有大的情绪波动。方肆一直以为应许是少年老成,由于特殊的家庭环境,让他比同龄人更显得成熟而已。直到这段时间认识了白知景,方肆才恍然发现原来他从没有真的认识应许,应许也会说一些幼稚的玩笑话,也会被逗得开怀大笑,也会因为被捉弄而恼怒,也会有二十岁大男孩的那一面。

“怎么回事啊,”方肆撞了撞应许肩膀,调侃说,“你说说你是不是更爱护小景?”

应许垂眸,轻轻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英姿是他的亲妹妹,是他从襁褓里一手带大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爱护英姿。

“那你对他俩态度还不一样,”方肆说,“你说说你,是不是在亲妹面前故意摆大哥架子呢。”

“他们不一样。”应许坐到躺椅上,轻轻闭上了眼。

都说长兄如父,他们家没有父亲,从某种角度上看,应许就是应英姿的父亲。

别人都知道应许沉稳有担当,都忘记了应许其实只比应英姿大四岁而已,没人知道应许有多慌张和压抑,他逼迫自己快点长大,逼迫自己扮演好一家之主的角色。其实他不会这些,他没有关于父亲的记忆,所以他不懂要怎么才能做好“父亲”这个角色,他只知道该赚钱,给爷治病、让英姿上学、让全家人吃饱穿暖是最重要的事。

每当面对应英姿,他总能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总是不断提醒自己他是长辈、是大人,他必须要有威严,要给妹妹树立榜样。

久而久之,连应许也忘记了他只比英姿大四岁这个事实,也渐渐不知道该怎么去和妹妹相处。

但白知景是不一样的,他被一层浓雾紧紧包围的时候,是景儿撕开了一道口子,给他送来了一口新鲜空气。

如果说爷和英姿是他活下去的理由,那么是白知景让他知道,他也要为了他自己好好生活。

方肆见他合眼不愿多说,无奈地呼出一口气:“你啊,你就是想得多......”

-

“你别多想啊,”白知景瞪着眼,把塑料袋子递给应英姿,“是应许叫我给你的,我可没关心你。”

女生Omega寝室楼下,应英姿接过袋子,难得没有和白知景斗嘴。

“你说话小点儿声,”应英姿说,“都睡着午觉呢。”

和平突如其来,白知景还挺不习惯,警惕地问:“你又打什么小算盘呢?”

二楼走廊上,小惠和若若几个女生猫着腰偷看白知景,应英姿都知道。

“谢谢啊,”应英姿忽然朝白知景走近一步,小声说,“我哥怎么不自己来?怎么给你了?”

“那个......”白知景想了想,“他太忙了,好多人中暑了排队等着他医呢,抽不开身。”

“哦,”应英姿点头,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罐饮料,“你帮我开开,我打不开。”

“......你发病啦?”白知景一脸疑惑,“平时力气不挺大的么?”

他嘴上这么嘀咕着,还是接过饮料,拧开瓶盖递上去:“行了没?没事儿我走了,真吓人。”

应英姿腼腆地笑笑,陡然拔高音量:“行,那你没事就别过来找我了。”

白知景一个哆嗦,心说他吃饱了撑的啊没事儿来找应英姿,那不相当于找揍么?

应英姿今儿实在挺反常,白知景见她笑眯眯的样儿就知道准没好事,立即拔腿跑了。

回去路上经过教职工宿舍,二楼站着个人,掐着一串佛珠转。

白知景一瞧,那不是他单方面认下的好兄弟小白脸吗,于是站楼下吹了声口哨,摇手说:“哥们儿!”

连续两天诵经被打扰,李佛睁开眼,眉头微微蹙起。

“还记得我吗?”白知景特热情,手舞足蹈说,“咱们咖啡店里见过,你和林大力一起那回,我呀!就是想揍你那个!”

李佛还是头回见到这么打招呼的,他没理会白知景,把佛珠套回手腕上。

恰好吹来一阵风,李佛穿着一件非常轻薄的棉麻上衣,被风一吹贴在身上,白知景隐约看见他胸前有道什么东西。

李佛转身打算进屋,衣摆勾住了廊边一颗突起的钉子,衣领冷不防被一扯——

白知景看清楚了,他锁骨往下的位置有一道狰狞的肉疤,沿着胸膛一路往下蔓延,看不清楚有多长。

“我去!”白知景啧啧赞叹,“社会大哥啊这是......”

李佛皱着眉,立即把衣领向上提,冷哼一声离开了。

“那伤疤,”白知景给应许转述,比划说,“就从这儿开始,贼吓人!”

“看清楚了吗就瞎说。”应许以为他又在夸张了。

“怎么没看清楚啊!就心口那地儿!”白知景一拍大腿,“我算是知道什么叫人不可貌相了,你看他文文弱弱一小白脸,没想到这么社会,我可不能让大宝找他麻烦,不然他拿刀砍我们咋办!不过也是奇怪,你说他惹了什么人啊,能在这位置落个这么大的疤,还是竖着的,被西瓜刀砍了吧?”

“不像刀疤。”

应许听他这么描述,总觉得有些怪异,倒像是开胸手术留下的疤痕。

白知景好奇了,凑上来问:“那是啥啊?他不会是外星人吧?蜥蜴人入侵了?成了个拉古筝的小白脸?”

“想什么呢,”应许往他脑袋上糊了一巴掌,“没什么,我没看见具体的,也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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