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戚早就通过电话那边传过来的对话听出了贺景林的声音,他的神色一沉,直接起身出了办公室,迎面抱着一摞文件进来的苏南。
"闻总,半个小时后有一个会议,这些都是……"
"推了。"闻戚冷声说着,人已经进了电梯。
苏南还抱着那一摞文件,话都没说完。
病房里,贺景林抱着花走进来,开口就是对韩杭一的嘲讽,韩杭一面色僵硬了一瞬,眼里划过恼怒,可他看向虞清秋的时候,脸上又恢复了温润和煦,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贺景林的话。
"清秋,我方才说的都是心里话。"
"我知道。"虞清秋轻咳了一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压了压嘴角,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贺景林大步走过来,将怀里的花放在床头柜上,转头看了看,发现床边就一把椅子,被韩杭一给坐了。
他一挑眉,也不说让韩杭一让开,直接抓着韩杭一的肩膀。手臂肌肉瞬间收紧,当着虞清秋的面就把人给拎了起来。
等韩杭一被拎着扔在旁边沙发上,他还懵着。
虞清秋看着贺景林坐下来,眼里也有几分惊异。
韩杭一再怎么弱叽,那也是个一米八一百多斤的大男人,结果就这么被贺景林单手拎开了。
"这几年你家老爷子是送你练举重去了吗?"虞清秋实在没忍住,神情复杂问了一句。
贺景林正活动着手腕,听她这么一问,也不生气,反倒笑了起来,反问了一句:"很惊讶?"
"不是惊讶,是震惊。"虞清秋看着他的手臂,神情复杂。
贺景林身上只穿着一件衬衫,袖子往上挽着,露出一截小臂,看上去结实有力,让人心里有些痒痒,想要捏一捏,看看是不是如想象中一样的手感。
贺景林听着虞清秋的话,笑意更深,忽而俯身凑近了一点,道:"我单手就能抱起你,想不想试试?"
他这么一说,虞清秋便想到了一件事情。
她上高中的时候,隔壁班有个个子娇小的姑娘,一米五的小个子,男朋友却生的高高大大,北方转学过来的,有一次校运会的时候,虞清秋闲的没事,在操场那片草坪晒太阳。
就看见那个女生坐在男朋友的臂弯里被抱了起来。
这不算什么,让虞清秋记忆深刻的,还是后面那一幕,女生一只脚踩在男生的手掌上,就这么被举了起来,在那之前。虞清秋听说过赵飞燕的掌上舞,始终没办法想象这个画面。
可这之后,她就有些信了。
"抱就算了,我能捏一捏吗?"虞清秋收敛了思绪,一脸认真的看着贺景林。
贺景林也不失落,"当然可以,你想咬一口都没关系,前提是……这些事情只能是我女朋友才能对我做。"
"那算了。"
"别放弃的这么快啊,你可以考虑考虑,什么时候考虑好都可以。"贺景林大笑了几声,眼底有暗色划过。
被扔到沙发上的韩杭一也已经回过神来了,他坐在那里愤怒的瞪着贺景林,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要不是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贺景林,他早就握拳挥上去了。
这会儿看着贺景林跟虞清秋谈笑的样子,气得眼睛都红了,又觉得丢脸,本想一走了之,可裤袋子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他摸出来看了看。
来信就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进展怎么样?"
一瞬间,韩杭一理智回归,他深吸了口气,没有急着回复消息,将手机收了起来。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又有了和煦的笑容。
他也没有插嘴,就是笑看着虞清秋和贺景林说话。
等了一会儿,才出声道:"清秋,我给你熬了骨头汤,对你的手伤恢复有好处,你要不要尝尝?"
虞清秋还没有说话,贺景林已经伸手将床头柜上的保温壶提了过来,一点也不客气,拧开之后嗅了嗅,眉头就拧了起来,"有点腥,闻着味道就不好,你本来就受了伤,小心点,可别伤上加伤。"
汤里又没毒,怎么可能伤上加伤……
虞清秋在心里吐槽着,脸上笑容不变。
贺景林已经将保温壶盖好,随手递给终于进来了的阿丽,道:"拿去丢了吧,我让童叔给你熬,他最会这个了。"
贺家的背景复杂,早些年的时候,贺家男人们时不时受点伤都是家常便饭,因而这什么样的汤对什么样的伤恢复有好处,童叔可最清楚不过了。
阿丽接过那个保温壶,一脸迟疑的看看虞清秋又看看韩杭一。
韩杭一气得都要头上冒烟了,他深吸了口气,伸手将保温壶拿过来,咬牙道:"贺先生,这是我拿来给清秋的,清秋都没有说什么,你这样……"
顿了一下,他勉强扯出一抹笑,道:"未免太过分了一点。"
"实话实说而已,更何况,我也是为了清秋好,她当得起更好的。"贺景林回头看着他,浓眉一挑,挑衅十足。
"你!"韩杭一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怒瞪着贺景林,他余光朝虞清秋那边扫了一眼,见虞清秋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意,便道:"清秋,你也看见了,实在是他太过分了,若是我真的做了什么冲动的事情,希望你可以谅解我……"
他本想着自己这样说了之后。虞清秋应该会出声劝阻他和贺景林。
谁知道虞清秋点了点头,一脸认真道:"我知道,我明白的,你们男人之间嘛,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就应该用拳头说话了,我这儿地方不算小,你们……应该施展得开吧?"
韩杭一表情瞬间僵硬,不可置信的看着虞清秋。
贺景林则笑了起来,坐在那里动都没动,只斜眼看着韩杭一,道:"就你这小身板,都不配我用拳头。"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
可偏偏又让人无话反驳,毕竟前不久韩杭一还被他单手拎了起来。
虞清秋笑眯眯的看着两人,正在这时候,病房门却再次被推开了,闻戚冷着脸站在门口,第一眼触及的就是虞清秋,看见她在笑,闻戚脸上的寒意更重了。
虞清秋微微僵了一下,莫名的,笑意就收敛了一些。
秦月坐在沙发另一边,转头看了闻戚又过来了,眼里兴味更浓,正等着看好戏呢。
闻戚却站在门口没进来,只是目光扫过贺景林,道:"出来。"
贺景林在看见闻戚的时候,脸上的轻蔑就已经收了起来,这会儿轻啧一声,伸舌抵了抵腮帮子,还是站了起来,朝虞清秋笑道:"方才我和你说的事情,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虞清秋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考虑是什么,一时之间有点无语。
韩杭一在闻戚出现的时候身体更加紧绷了,但是,见闻戚喊贺景林出去,他便松了口气,还有点庆幸,结果下一刻,贺景林从他面前走过的时候,顺手就揪住了他的后衣领,将人也给拉了出去。
"贺先生!请你放开我!"韩杭一怒声喊道,只是底气不足,稍微细心点听,还能听见他语气里的害怕和心虚。
只是,他那点力道,在贺景林这里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很快就被拉了出去,病房门一关,什么也听不见了。
秦月收回视线,也不用忍着了,笑道:"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看三个男人戏也挺多的,他们不会是出去打了吧?"
"这么好奇,你跟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虞清秋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书也不想看了,伸手一按,等病床慢慢放下去,她就闭上了眼睛。
秦月起身走过来坐下。轻啧一声:"那我就说是你让我去看的。"
话音刚落下,虞清秋就睁开眼睛瞪了过来。
秦月笑起来,她也只是嘴上开开玩笑,并没有真的跟出去看,笑够了,她才提起正事,道:"刚刚警方联系我了,下午会有人过来找你做个笔录。"
"知道了。"虞清秋点头。
病房外面,贺景林松开韩杭一,朝等在不远处的保镖道:"把他弄出去。"
两个高大的保镖就走了过来。
韩杭一脸上露出几分屈辱的神情,怒瞪着贺景林,却又不敢说什么。在那两个保镖靠近之前转身自己快步走了,看背影匆忙,像是生怕自己走慢了就会被保镖拎着扔出去。
听着身后毫不掩饰的嗤笑声,韩杭一脸色涨红,神情怨毒。
片刻后,等他跑出了医院,回到车子里,握拳往方向盘上狠狠砸了几下,才喘着气拿出手机,手机界面还停留在那条信息上。
韩杭一正想着要怎么回复,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正是那个号码。
"韩杭一。你怎么回事?!要是不想干了就早说!"电话一接通,宁菁菁带着怒气的声音就轰炸了过来。
韩杭一在贺景林那里已经够憋屈了,这会儿还要受宁菁菁的气,再加上他早有打算,当即便道:"我不干了,你另请高明吧!"
话音落下,电话一挂。
电话另一头,宁菁菁还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韩杭一说了什么之后,气得差点砸了手机。
等韩杭一走了,贺景林背靠着墙,从兜里摸出来一盒烟,还没点,经过的护士就看了过来,隔着一段距离礼貌道:"先生,这里是禁烟区。"
贺景林往嘴里递烟的动作一顿,笑了一下,又两三下将烟给揉断扔了。
"你这时候过来干什么?"贺景林把烟盒收起来,看向闻戚。
闻戚也靠在墙上,伸手扯了扯领带,喉结滚动了几下,反问一句:"你来干什么?"
"来追未来老婆。"贺景林笑起来,对上闻戚骤然看过来的目光,一点也没有要退让的意思,甚至说了一句:"闻戚,我怀疑你以前真的是个瞎子。"
"不过也挺好。"不能抽烟,贺景林站直身体,定定的看着闻戚,道:"幸好你是个瞎子,不然现在哪还有让我追求她的机会啊。"
闻戚冷眼看着他,心里怒火翻涌,却想到虞清秋现在和之前五年的差别,心里有点疼,可他不会对贺景林说出来这些,只冷声道:"就算我瞎,她喜欢我也是事实。"
"再喜欢你。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她单身,我也单身,我可以追求她,她也可以接受我,倒是你,闻戚,你订婚了。"贺景林转身拧开房门,朝屋子里的虞清秋打了声招呼,拿着外套出来。
闻戚也已经站直了身体,脸上神情冷淡。
在贺景林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闻戚垂了眸。淡声道:"景林,这几年你家老爷子送你去历练,也没见你长长脑子。"
贺景林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闻戚,没必要进行人身攻击吧。"他侧脸看着闻戚,伸手搭在闻戚肩膀上,"咱们怎么说也算是发小,到时候我和清秋结婚,肯定还要请你做……也不对,说不定你和顾曼比我们先结婚,到时候你就不能给我和清秋做伴郎了……"
他自顾自的嘀咕着,闻戚额角青筋跳了跳,一抬肩膀将他的手给甩开了,低声道:"赶紧滚!"
闻戚抬脚往病房里走,身后贺景林笑得有些嚣张。
病房里的隔音效果好,门关着的时候,虞清秋也听不见闻戚和贺景林在外面说什么,只在贺景林刚刚进来拿外套的时候知道韩杭一被他打发走了。
她还以为闻戚也已经走了,因而在闻戚开门进来的时候虞清秋还有些讶异,也因为他开门关门的那个空隙,听见了门外贺景林的笑声。
"你们说什么了?他笑得这么高兴?"虞清秋好奇的问道。
闻戚走过来坐下,脸色有点不好看,"你很在意他?"
虞清秋:"?"
她就是好奇一下,怎么就变成很在意贺景林了?
在问出口之后。闻戚也意识到了自己语气有点奇怪,抿了抿唇角,不说话了。
坐在一边的秦月伸手在面前扇了扇,"好酸啊……"
虞清秋:"……"
为什么这一个两个的说话她都听不懂?
闻戚就在床边坐着,也不说话,虞清秋等了一会儿,撑不住想睡觉了,正好这时候,阿丽拎着一个保温壶走进来。
虞清秋余光瞥到了,问了一句:"韩杭一没拿走?"
"不是……"阿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这是贺先生让人送来的。"
虞清秋恍然。想起来了贺景林走的时候说得话,她正好有点饿了,朝阿丽道:"给我盛一碗吧。"
阿丽偷偷看了闻戚一眼,见闻戚并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点了头,替虞清秋盛汤。
虞清秋将阿丽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也没有戳穿她,反正是闻戚花钱请来的人,阿丽要给闻戚打小报告也好,还是看闻戚脸色做事也好,这都不奇怪。
保温壶一打开,秦月就深吸了口气,眼睛都亮了几分,凑过去道:"贺景林倒是没有说谎,光是闻着味道,他这汤比那个韩杭一拿来的汤要香得多。"
"是啊……闻着就不一样。"阿丽也跟着点头。
虞清秋摸了摸肚子,朝阿丽喊:"快快快,我好饿……"
就在这时候,坐在旁边的闻戚猛地站了起来,他这一动作,让房间里其他三个人都停顿下来,朝他看去。
"你要回去了?"虞清秋看了看他的脸色,意识到他心情不大好的样子,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闻戚垂眸看着她。见她好歹还知道问自己一声,心里憋着的那口郁气也散了一点,他恼火虞清秋对贺景林送来的汤这么热情,但也知道这汤大概率是出自贺家那位童叔的手。
贺家的背景如何,闻戚当然清楚,对于那位童叔的手艺,他也知道,就是知道童叔出手的汤肯定是好的,才没有阻拦虞清秋喝。
可不阻拦是一回事,心里不舒服、生气,又是一回事儿。
"下午我再过来。"闻戚身侧的手握紧,脸上却又恢复了冷淡的神情。将心里那些不舒服都压了下去。
他说完这句也没有急着走,就在旁边站着,视线落在虞清秋的身上。
虞清秋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索性移开视线,看着阿丽手里的汤,道:"哦。"
顿了一下,她又赶忙道:"我知道你很忙,其实也不用过来,你既然请了阿丽过来,那就已经够了,我就是这一只手伤了而已,又不是整个人废了或者要死……"
"虞清秋!"闻戚咬牙,心头烧着疼,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因为虞清秋后面那句话,只是头一次觉得虞清秋这张嘴说话时这么恼人的。
虞清秋老实闭嘴,仰头看向他,神情无辜。
她又没说错。
闻戚看着她,明明有些话到了嘴边,这会儿又说不出来了,最后也只是伸手替她将被子往上拉了一下,没吭声,直接转身走了。
眼看着闻戚走出去了,房门关上,虞清秋还看着那边,神情莫名。
过了一会儿,阿丽小声问道:"虞小姐,这汤……你还喝吗?"
"喝!"虞清秋收回视线。
等面前放了一碗汤,她低头尝了一口,咂咂嘴,突然觉得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喝。
不过,不管虞清秋怎么想的,她只喝了这一碗,剩下的汤秦月和阿丽两个就直接分着喝了,秦月喝完之后还躺在沙发上打了个嗝,一脸满足。
下午的时候警方那边出了点事没过来,于是将做笔录的时间推到了第二天上午。
对于虞清秋来说什么时候都可以,反正这至少半个多月,她是要待在这里的,也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
晚上的时候,就只有阿丽一个人守着虞清秋。
大概也有药物作用的缘故,即便是白天的时候,虞清秋睡得也多,到了晚上,偶尔也会突然被疼醒,醒过来了她也不出声,没喊阿丽过来。
反正喊了阿丽,她的手还是会疼。何必再去吵醒阿丽。
窗帘也是拉着的,床头留着一盏暖黄的灯,虞清秋思绪放空,等着疼痛过去了再继续睡,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阿丽有了动静。
虞清秋闭着眼睛,听见阿丽起来往外面走,她大概也怕吵醒虞清秋,轻手轻脚的,只是在这寂静的夜里,就算是再仔细,那些细微的声音也会变得清晰起来。
虞清秋听见开门的声音,也听见阿丽身上衣料摩挲的声音。还有……
"闻先生?"阿丽一拉开门,猛地发现门口靠着个人,吓了一大跳,还好及时捂着嘴才没有叫出来。
虞清秋眼睫颤了颤,到底没有睁开眼睛去看。
随着门被阿丽关上,她也一点声音都听不见了。
第二天上午,闻戚和警方的人几乎是同时过来的,因为来的也是之前就打过交道的人,是以打了招呼之后就直奔正题了。
"目前看来他们所属这个组织的人已经全部抓住,你可以放心了,但是……"曹易神情陡然严肃下来,从做笔录的本子里抽出一叠照片。道:"这些人的背后还有一个更大的组织,我们正在摸排中,抓到的这些人里,只有这一个人,和背后那个更大的组织曾经有过交道……"
只可惜,因为时间久远,能够提供的线索也很少。
虞清秋听着他的话,心里一沉,她知道,这就意味着,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不知道多少个家庭正在被拆散。
虽然一开始也没想过抓住这些人就能让人贩子灭绝,但陡然想到这些的时候,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难受。
"不过,这些就都是我们的工作,虞小姐,你好好养伤就行了……"曹易安抚道。
虞清秋朝他笑了一下,目光触及曹易刚刚拿出来的那叠照片,瞳孔狠狠一缩,她伸手将那张照片抽了出来,一瞬间,神情冷了下来,捏着照片的手也用力到指节泛白。
就连曹易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下意识的朝闻戚看去,却见闻戚也拧着眉。
虞清秋拿着的那张照片上是一个剪着烫着大波浪的女人,上挑的眼线还有大红唇,眼神凶狠,但更让人注目的是她左脸的一道刺青,从她的耳垂下方一直到她的下唇,是带刺的荆棘,偏偏在唇下开出一朵艳丽的花。
十分古怪,也十分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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