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三年后，玄止突然惊醒，挤开身体里的温少白，不理会会议室里的公司高管们惊讶的表情。
拿起手机就拨打了一个电话，同时往外走去，行色匆匆。
“他在哪？”
“秦宇医院，现在在抢救室。”
“我马上过来。”
余清坐在一棵树下，这棵树已经不能用高大茂盛来形容，它几乎遮天蔽日，有着如暗夜流光一般的紫色叶子，上面闪烁着莹莹光点，像漫天星辰，漆黑如墨的枝干，仿佛望上一眼就会迷失。
但他所处的地方却并没有天也没有地，没有日月，也没有星辰。
余清，不对，现在是揽月了。
揽月穿着一身白色中衣，懒懒的靠在树干上，树根稳稳地拖着他，像是给他织成了一个座椅一般。
他闭着眼睛，神态安宁，呼吸轻缓，像是正在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他鸦羽般的睫毛轻颤，而后睁开了那双宛若琉璃的眼睛。那双眼睛，第一眼看去幽深若寒潭，好似有无底深渊，再看又清若醴泉，好似什么有没有。
半晌，揽月再度闭上眼睛。
“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件衣裳。”揽月淡淡的说着，话音刚落，身后那颗神秘的树上就飘下来，一片透明泛着紫色微光的菱形叶片。
落在揽月身上就化作了一件华美的衣裳。
“说说吧。”揽月独自说着话，像是这里会有人回答他一般。
这片空间安静了一会儿，一道空灵又温和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体验结束。”
揽月似乎已经习惯了，他没有一点惊讶的继续问道：“我为什么失忆？”
“这个世界存在特殊人物。”那道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好似无处不在。
揽月睁开了眼睛，心中闪过一个人，试探道：“玄止？”
那道声音没有立刻响起，好像在沉默，过了一会儿才道：“是的。”
“我记得玄止只是一个普通仙人。”说着，揽月又再度闭上了眼睛。
又是一阵沉默，才再度响起那道空灵温和的声音，这一次，好像又带上了一些无奈：“我不能说。”
揽月沉默，许久以后，他才平淡道：“我知道了。”
“你以后会知道的。”这句话响起的时候，像是在安慰他。
“我还可以回去吗？”揽月不在关注之前的问题，他想见见玄止。
这一次，那道声音回的很快：“按照当前世界的医疗，余清的身体不可能恢复，你也不能再回去了。”
听到这个回到，揽月知道，不是因为救余清不活，而是不想他们见面，他直接问了出来：“为什么不让玄止见我？”
他不认为没有记忆的余清是他，也不认为自己已经见过玄止了。
他是揽月，而非余清。
“……”又是沉默。
这个反应，揽月明白道：“不能说？”
“是的。”
他不再问，而是想要知道，玄止之后会如何：“我离开以后，他们会如何？”
“你要看吗？”
“嗯。”像是叹息一般，揽月回答道。
他刚应下，面前就有几片树叶落下，落在他面前，化作一道镜像。
镜像里，正是医院的场景。
玄止和闵华站在抢救室外等着，红色的‘手术中’的字体，分外让人觉得刺眼。
玄止眉眼深深的看着抢救室的方向，就在刚才，他感觉到自己留在余清身上的印记消失了。
这说明余清遇到了生命危险。
他没有在余清身上放守护类的法术，是因为玄止其实并不太在意余清的生死，他需要保证的是揽月，而且，这个世界也不允许他使用这种法术。
它已经被这个世界针对了，尤其是在放下这个印记以后，就开始出现搭讪以外的事故了，哪里还能使用守护累的法术呢？
“发生了什么？”玄止看着双目无神，一动不动的坐着，看着手术室的闵华，冷漠的问着。
闵华虽然看起来魂不附体的样子，却意外的平静的回答了：“车祸，一辆大卡车。”
只是这个回答，让他看起来更加麻木了。
“你怎么没事？”
一场车祸，身上没有半点伤口，只有一些血，还是余清的，要么是余清护着他，要么……
闵华的呼吸一瞬间停住了，脸色变得无比苍白，西装外的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但他的声音却平稳极了，唯一透出了一样的是，过于低沉沙哑：“我开的车。”
“……”玄止没有再问。
开车的人，遇到危险时，本能反应总是保护自己的，将方向盘往左打，副驾驶座的人就会承受即将到来的灾难，从而保住驾驶座的自己。
很显然，余清坐在副驾驶，而闵华没有克服这个本能。
所以余清现在在进行抢救，而闵华安然的坐在手术室外。
忽然，玄止看着手术室，不解的皱起了眉。
灵魂气息消失了。
但他并没有发现揽月的神魂，甚至也没有感受到轮回之力，不管怎样，一位他这样的仙尊，一个小世界的轮回之力，只要他想，就可以感觉到。
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这时候，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走了出来，冲着走过来的玄止二人，摇头叹息，神情悲悯：“节哀。”
玄止紧紧皱起了眉头，看着推出来的白布底下毫无生命气息的余清，跟着走了过去，中途脚步微顿，而后再度跟了上去。
而落在后面的闵华，只觉得一道天雷在耳边炸响，一下就震聋了他的耳朵，一瞬间，世界安静下来，他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知道，他将要背负对余清的愧疚，和对自己的厌恶，痛苦一生。
余清的葬礼是温少白办的，玄止走了，在哪顿住的一步之中，留给了温少白一个健康的身体和玄止在时的所有记忆。
而闵华，他没有参与葬礼的筹办，他一直守在葬礼上，谁说话，他都没有回应，只机械的坐在那里，看着余清的遗像，一错不错。
他聋了。
心理性因素。
医生说，是遭受了巨大挫折导致的耳聋，只要他能够放下，就可以恢复。
但是，闵华想，他这辈子都恢复不了了。
揽月没有看完他们的人生，他在玄止走的时候，就挥散了屏幕。
此时的树下，空无一人，只有那颗遮天蔽日的树木，神秘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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