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贼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爷的头上动土!
彼时,我心头一怒,狗毛一炸,飞身一跃,便想冲入门厅之中,可就在我刚跃了一半尚且飘在空中之时,便已然是悔不当初了,人妖……那黑漆漆半披着的长发,白惨惨纱制的长袍,那挺拔的身形,傲然的鼻翼,不是人妖又是谁,所以,想好的惊艳亮相生生的被我扼杀在了摇篮里,我在那半空之中好一番摇首摆尾,方才成功以烂泥状摊落在地上。
“啪!”
尽管我已尽力将音量调至最低,可奈何它终归是有声儿的,果然,人妖那厮脸庞微侧,眼风向我这厢冷冷一扫,然而,机智如我矫健如我,早已飞身跃入了拐角处的另一间房。
我一边靠着窗棂呼呼喘气,一边不忘回头瞅瞅人妖的动静,只见他面容清冷双眉微蹙,手中捏着块黑乎乎的小物什,缓步向我走来。
那不是我珍藏的猪肉干吗?他干嘛拿我的猪肉干?!真是岂有此理!一时之间,我是又疑又怒又恨,毛炸了半晌,终是一头钻进了桌上摆放的那个大帽子底下,前日里我曾见黑狗戴着它咿咿呀呀的唱,金宝翠羽镶嵌得满满当当,倒是沉的紧。
那沉缓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我只觉得我那已然蹦跶到嗓子眼儿的小心脏跳得擂鼓一般,这人妖法力高强心狠手辣,比起那老道来,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上次,他一不高兴便将我变成了一只小狗,这次若是再被他抓住了,将我变作蝙蝠耗子之流可如何是好?
就在我吓尿的前一刻,那大帽子外面忽地响起了一个流水溅玉的声音来,“您老人家怎么来了?”是杜衡!我心下嘀咕道,此前我怎么从未觉得他的声音如此美妙悦耳。
“听闻您前些日子下山拿妖受了伤,身子可大好了?”杜衡笑问。
“嗯,好多了,师叔前日差人送了几株龙刍草与我,我是特意来谢过他老人家的!怎么?师叔他人不在?”人妖问。
“呃……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老人家向来行踪不定,就连这重阳阁他也不大欢喜,或者宿在犬屋之中几日不回,或者哪天忽然来了兴致外出云游也是有的!”杜衡道。
人妖半晌未答,想是默了默,方才又问:“这凤冠倒是精致美丽得紧,可是师叔新制的?”
“可不是嘛,他老人家就好这个,哎,您看看,这么金贵的东西,他却是随手一撂,这掐丝,这翠羽,可是顶顶金贵的,半点儿含糊不得……”杜衡说着便将大帽子颤巍巍的抬将起来,我忙伸爪抓住帽顶,不忘收回尾巴将其塞入屁股底下。
“还挺沉!”杜衡边说边将帽子扣在一个人形模子上,在他尚未放稳之际,我连忙翻了个身,趴在了那模子的后脑勺上。
“这模子头也做的忒大了些,紧得很!”杜衡这厮一边说还一边将那大帽子左右来回的转了转,直将我屁股搓的火辣辣的疼。
“师叔近来可是得了什么灵宠?”人妖忽问。
“灵……灵宠?没有啊!”杜衡道。
“那这是何物?”人妖问。
“瞧着,倒像是块肉干儿!”杜衡道。
“还说没有灵宠,这等小事竟也想要瞒我,看来,师叔他可真真是与我生分了!”人妖叹口气道。
“什么灵宠啊?近些日子这重阳宫中多了几只耗子精倒是有的!”杜衡忙笑道。
“耗子精?”
“是啊,我前日里看见几只耗子拖着块肉干没命的逃,您老人家,不会是发现那耗子洞了吧?”
“啪”只听得一声脆响,我立刻打眼从缝隙里往外瞧,却见人妖甩甩手指,撇了撇嘴,一脸的嫌弃,那块猪肉干却已然落在了他脚下的地面上。
终于,见杜衡小心翼翼的送走了人妖,我方舒口气从那大帽子里艰难地挪出来,可许是我紧张太久忽地放松的缘故,一个不小心竟“呲溜”一声顺着人模架子上那水滑绚丽的袍子落入一个黑黢黢的洞穴之中。
这洞穴倒是不高,但却臭不可闻,待我好不容易捂着鼻子爬出洞口之际,方才惊觉,这哪里是什么洞穴,分明是黑狗的一只臭靴子。
重阳阁着实是块风水宝地,我在这里可谓吃喝不愁潇洒自在,怎奈人妖那厮显然是起了疑心,既如此,纵是再难得的宝地也是断断留不得了,于是,当天夜里,我便收拾了行囊恋恋不舍的走出了重阳阁。
我没有外出讨生活的经验,只在背上背了个装满肉干的大包袱,我站在高山之巅望着脚下的山谷,看着灼灼月华洒落在如波涛起伏的山谷之间,山风刮过将我身上的狗毛吹得四散飞扬,忽地,我竟想起了二狗子来。
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亦是我的恩人,若不是他,早在八年前,我便已经饿死在三清观中了,若不是他,我也不会知道这玉衡山之外的世界竟会如此恣意美丽。
只是,人妖那货将我变成了狗身,若是再见到二狗子,他可还会认得我,若是他认不出我来……若是他真的认不出我来,那也没关系,以他的心地为人,定会收留我,想象每日跟在二狗子身边,还可时不时吃到二狗子他娘的卤鸡腿,我那失落的心情便立刻烟消云散,我心道:就这么定了,找二狗子去!
我顺着山间小路一路向下,一路想着卤鸡腿,不知不觉间,便到得一处岔路所在,那路口分作左右两边,向左还是向右,没有经验亦没有向导,于我来说,这倒着实是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正思忖着,左边路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嗦嗦嗦”的响动,紧接着一阵山风刮过,阴恻恻的,我心下一惊,便立刻拔腿朝右侧路口奔去。
我跑了许久,直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之时,方才一屁股坐到了路边的草丛里,我抬爪抹了抹脑门儿上的汗,举头一望,却见一弯残月正垂头耷脑的挂在西边天角上,不知不觉,已是后半夜了,我吞了吞口水,润润干枯的嗓子,方觉肚腹中“咕噜噜”的一阵叫唤。
其实,出发前我便已经琢磨过了,前路遥远,干粮又不多,这一路上,须得省着点儿吃,可我挣扎半晌,还是屁股一歪将身上的大包袱给褪了下来,我口爪并用,一气儿便将包袱结给打了开来,左挑右选之下,终于选出了最小的一块儿肉干来,可我刚要下嘴,前方却忽地传来了一声暴喝:“小贼!想从此地过,留下买路钱!”
我心下一惊,打眼一瞧,却见前方几只耗子精正手举长矛向我奔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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