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他总是做着同一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刚刚知事的年纪,他正画着一副画,他的爸爸妈妈走过来,一把抢过他的画,撕得粉碎,父亲的脸在自己面前放大,重复说着这些话,“你以后是要掌管顾氏的,这些东西只能当成爱好,不能沉迷。”这样的梦境如此的真实,每一次都让他有一种不能分离的错觉。仿佛连他的虚拟生活也不能逃脱现实的束缚。
后来他年纪渐长,逐渐可以掌控自己的生活,那些夜复一夜的梦魇才彻底远去。顾默坐在花园的草地上,他身上穿着的是昂贵的西装,应该确切的说是伴郎装,今天是顾北辰和沈七七的婚礼,他身为伴郎突然有些怅然若失。
音乐声在大厅里面回荡着,从他这个位置可以隐隐约约听到一些,但是更多是周围人群的笑闹声,即使他身处梦幻般喜庆的氛围,他的周身还是围绕着一股孤独寂寞的味道。因为他喜欢的姑娘要和他的哥哥结婚了。
他就坐在草地上,他的面前有一丛矮林挡住了他的身影,矮林枝叶繁茂,只要不是有心透过枝叶间隙去寻找他的身影,他就仍然可以保有他独自一人的空间。
他坐在这里,脑海中就不自觉的回想起他前半生重要的节点,他揣着五十块钱离家出走,就为了不上他父母硬是逼迫他去上的商学院,在马路边游荡许久之后,他差一点要去翻垃圾桶来充饥,当然他没有沦落到这种地步,最后是顾北辰收留了他。尽管如此,他还是没能说服父母,甚至将他们的偏执激发到最大化。后来,他是怎么成功的?是因为顾北辰。
顾北辰当时也只是一个大学生,比他大不了一岁,却显示出惊人的魄力,他一边上学一边接过顾氏,硬是将那时已经每况愈下的公司给拯救了回来,他的父母看情形,在顾北辰和顾默之间没有竞争的希望了,他们才松了口让他去学自己钟爱的艺术。
可是顾默自己却知道,顾北辰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喜欢商业这种需要费尽心机你来我往的职业的,他喜欢的是医学,只是因为公司是他的母亲留下来的,他的成长环境让他拼命的想要守护住自己母亲留下来的最后一点东西。也正因为此,如此果断的他才会在陆筱筱的婚约上犹豫不决,导致了一系列的情感折磨。
他又不禁想到他小的时候,婉心大伯母还没有去世,他和顾北辰两个人在玩具堆里争执,他奶声奶气的宣布,“我以后想当画家。”
才比他大了一岁的顾北辰学着大人的样子,老气横秋的说道,“会画画一点都没有比当医生酷,我以后要当很厉害的医生,这样我就可以救很多人。”
所有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知道顾氏的冷面总裁并不是一出生就如此冷漠的,小时候的他充满了悲悯的情怀,只是他的人生轨迹走入了一个狭窄的胡同,逼得他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顾默一直非常担心这样的顾北辰会不会很难找到幸福,或者他有没有重新幸福的能力了,直到沈七七的出现,这个疑虑才彻底消除,看看今天这场婚礼,看看在婚礼上意气风发的顾北辰,好像那个当年宣称他要救很多很多的人已经回来了,他重新喜欢上自己,重新接受自己的生活,可是可悲的是,顾默他自己也喜欢沈七七。
为什么坐在草地上的他会想到这么一些久远的事情,也许是因为他看着艳阳照耀下的草地和城堡,愉悦穿梭着人们,想到了顾北辰的得到和自己的失去。他心里既愉悦又悲伤,矛盾的如此明显。
他不禁想他是怎么喜欢上沈七七的,也许是因为她身上一股对生活真诚的劲头。他们俩第一次见面,她就给他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她如此的好看,却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好看。在此之前他的生活中充满了太多想要讨好他的女人,没有一点点自己的灵魂。可是那又怎样呢,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姑娘萌生出了喜欢的情绪,却是嫂嫂,听起来就像一出恶俗的都市情感剧,但是现实就是这样,他照样成为了伴郎,看着心爱的姑娘嫁给了自己的哥哥。
幸好他因为从小就惧怕束缚,所以格外的懂得放手的珍贵,任何事情勉强不得,他不会把自己曾经受过的难,让喜欢的人再经受一次,所以此刻他坐在这里,即使难过,却也饱含祝福。
他生命中出现的女人,一个是沈七七,另一个不得不提的就是周馥馨了。可是他坐在这里细细一想,沈七七对待生活真诚,周馥馨又何尝不是呢,只是因为自己对她偏见颇深,从来就没有看清她罢了。她虽然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喜欢她,甚至他怀疑是不是因为他喜欢画画,她才选择了这一行业。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是一个最为可爱的姑娘,如果把喜欢他当成一项事业的话,她将这项事业进行了十多年。
但是正因为她如此执着,正因为他父母不遗余力的撮合,导致他生出了逆反心理,甚至有一段时间看到她都会有一种生理性厌烦的感觉,他不停地逃,她就不停的追,直到她主动停下来,他知道无论是任何人在徒劳无功的追了十几年,她也会丧失所有的力气,周馥馨就是这样。
今日天气晴朗,看起来就是一个适合举行婚礼的好日子,微风拂过他的面颊,风中夹杂着些许花香,闻了醉人,还有阳光和草地的味道,他满腹的心事仿佛都在此时化为灰烬一般。
他看了看时间,快到时间了。他不知道沈七七是不是已经来了,顾北辰给自己下了一个赌注,赌沈七七对他的情,他们俩都非常笃定他们会赢,因此没有人对这场婚礼是否能够进行下去产生过怀疑。就当他要起身的时候,有人在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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